老人家这么热情，方艾不好拒绝，在下方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再看其他人，跪的跪，站的粘，全晾一边，顿时觉得座位上好像扎了针，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奇怪了，老人家明明这么好客，可是在场所有人都感觉尴尬，没一个人是能高兴的。

    很快，一个身着旗袍，美貌不输李倩音的漂亮小姐姐端着茶具，行云流水般开始表演，点香，烧水，沏茶，身姿优雅，方艾即使身为女性，也一下子被迷住了。

    奇怪了，论美貌，见过的所有人中，还没人比得过安南山这个男子，但是见过他面貌的人好像没人因此痴迷沉沦，搞出桃色绯闻的。

    魅力收放自如，这是什么厉害的技能吗？

    还没想多久，一杯清香四溢的清茶被漂亮小姐姐双手端上来，方艾急忙站起接过，口中连连感谢：“谢谢，谢谢小姐姐！”

    一番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做法，引来林泽、安南山、顾安多的目光，大概他们接待过的客人中，没有方艾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惊慌失措的样子，喝到好茶不感谢主人家反而直接感谢一个沏茶的小姐姐。

    茶汤清澈，扁平茶芽似翠羽翩跹，闻之清新，还未入口，方艾就知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绝对是方艾一辈子也不会碰到的极品绿茶，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明明是高规格待遇，方艾更不好了，主人家都跪在地上，就她一个外人端坐客位，还喝茶看戏，这种招人恨，得罪人的做法不是方艾一向的做法。

    小姑娘坐立不安的样子似乎取悦了老爷子，他不再对方艾做什么，朝跪着的人群看一眼，挑从最小的顾安多下手。

    “多多出息了，花钱从国外请雇佣兵绑架杀人，花了多少钱？”

    林泽是真的心疼这个外甥女，开口求情：“她年纪小，被人算计催眠……”

    “大了，翅膀硬了，长辈说话也敢插嘴了！”

    轻飘飘一句话，林泽立马噤声，低下头，一副认错的表情。

    “多多啊，你被那些资本家带坏了，我们这种人家想要弄死人，花钱是要被人笑话的！”忽略掉说出的那些内容，光看表情和语气，仿佛一个慈祥的老人，苦口婆心劝导迷途的后辈，“那几个恶心的伥鬼，哪里要花费你那么大的精力，不要让自己被仇恨给毁了，别被真正的仇人给算计了！”

    教导玩未成年小孩，就要教训成年小孩，老爷子对着孙子，面色不再慈祥，直接冷脸质问：“听说过去这一年，你的生活过得很精彩，什么老情人老朋友，十年前祸害过的人都找你来了，还一找一个准。怎么，现在也要老子我跟十年前一样给你擦屁股？”

    方艾眼睛一亮，嗅到八卦的味道，身体微微向前。

    早就知道老师十年前的经历很精彩，但是总是一知半解，现在老爷子貌似要说出点一看就很劲爆的事情，方艾耳朵都提起来了。

    而一向心高气傲的林泽，这会儿已经有颓废萎靡的模样，安南山肉眼可见的心疼，漂亮的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老爷子厉声喝止：“狐狸精闭嘴！”

    前后态度如此大变，加上突如其来的厉喝，方艾立马双手放膝端坐，一下子梦回高中时开小差被老师发现的情景。

    本来因为林老爷子和蔼可亲的态度，所有人都开始放松，这么突然的一声，不止方艾坐正了，地上那几个也立即跪正，道士更是直接一个标准的军姿站立。

    收起先前的温和，此时的林老爷子神情肃穆，手中清茶饮尽，重重放在茶几上。杯子发出清脆响，同时，所有人心中也“咯噔”一下，意识到林老爷子此刻才开始动真格。

    “我睡觉睡得好好的，半夜三更孙子突然发来一个视频，一打开，就看见我林家独苗苗说在坟地上说要冥婚，要不是还有个道士在念经，我还以为你被什么脏东西给上身了！”还是之前说话的语气，但是脸上笑容却不在了，“冥婚？我小时候见过的，见过的……”

    说到这里，林老爷子闭上眼，似乎陷入某种回忆。随着老人家的闭目，此刻大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定点声音，除了眼珠转动，看看其他人的情况，就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一点。

    许久，林老爷子重新睁开眼，盯着跪着也不安分的孙子：“我很好奇，你做的混蛋事多了，对不起的人也那么多，那个女学生有什么特殊，你竟然跑去冥婚，这个狐狸精也同意了？”

    林泽抬起头，一脸义正言辞的回答：“爷爷，从小到大，我所接触的人群中只有那个女学生，她是真的无辜之人，我只对她的死亡有过愧疚之心。而且……”

    停顿一下，林泽目光转向端坐的方艾，才继续说下去，“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苦主，她的愿望就是我能跟那个女孩冥婚，我又不是什么迷信的人，这么做能让活着的人好受一点，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要是不放心，那边有个专业人士，可以问问他的意见！”

    方艾深吸气，心中暗道，很好，不愧是有混蛋之名，终于甩锅到自己跟道士身上来。

    林老爷子先是看了面露紧张的方艾，再看向没发出一丁点声音的道士，低眉想了想，出口问道：“出尘，我跟你师父也算是好朋友，这事你怎么看？”

    终于被点到名的出尘，早已端不起忽悠人的神棍模样，谄笑着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老爷子，天地交泰，万物和宁，阴阳协序，乃成至道。这世间讲究阴阳平衡，如今林小先生自愿冥婚，一切都是天意。”

    林老爷子显然不喜欢这个说法，眯着眼看着道士，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得不承认，出尘这个道士，还是有些本事的，面对李老爷子不善的目光，还能继续胡诌：“老爷子，如果觉得不好，我倒是有个方法。死者阴气重，冥婚损活人阳气，不如加点阳气镇一镇，娶个名义上的男妻，成全林先生和安先生，这件事就算了了。”

    “好啊……好啊……原来打的这个主意……”

    林老爷子不怒反笑，甚至伸出双手开始缓缓鼓掌。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重重拍在所有人的心头。

    “谁出的主意？”

    漫不经心的询问，却在方艾心头放了一枚定时炸弹，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站起来承认是她出的馊主意。

    还是先看看老师的反应吧，这么简单就招了会不会影响老师的计划，坏他大事不好吧？

    可惜这次，方艾失算了，她印象中被称为混蛋但也算有本事的林泽哪有什么计划。

    姜是老的辣，一手带大的小崽子有什么德行和本事，作为大家长的林老爷子心里清楚的很。

    自家这根独苗苗，混蛋、无法无天、不信邪，想不出冥婚这种神神鬼鬼的主意，更想不到以阴阳平衡这种理由来说服自己同意跟那个狐狸精在一起。

    要是能想到这方法，十年前就这么干了。

    林泽到底还是有些良心，不想把自家爷爷的怒火引到自己的女学生身上，就把目光看向出尘。人家是道士，这方面是专业的。

    出尘见林泽看向自己，感觉天要塌了，这明晃晃是要把锅让自己背，保那个女学生了。

    虽然那个女学生年轻……有实力……是个苦主……但是也不能……他妈的……我难道没那个女学生有价值？

    这么多年的交情呢？友谊呢？

    被狗吃了？

    周围一群人没有什么大动作，更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各自“眉来眼去”，表达自己的情绪。更神奇的是，所有人都看懂了每个人要表达的意思，除了从头跪到尾的未成年人顾安多。

    小孩子眼尖，虽然知道所有人都在搞事情，但是作为年纪最小，辈分也最小的后辈，不能随便插嘴。但是当听到什么“冥婚”啊，“阴阳平衡”这种只在电视上看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好奇心一路暴涨，眼睛都亮了，低着头也要把眼睛看向那一堆人，生怕错过什么。

    一般来说，一百岁的老人家视力多多少少有点模糊，但是林老爷子的视力有没有问题，谁也不知道。

    没有得到回应，林老爷子长叹一口气：“算了，这会儿问这个没意思了，我就不追究是哪个小可爱给你出的主意了。”

    一众人刚松一口气，岂料林老爷子又抛下一句话：“但是我不同意这个狐狸精当填房！”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亲耳听到被爷爷再次拒绝，林泽还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恹了。

    “我是说过要一个女的当我的孙媳妇，只要做到就答应对方一个愿望，你却给我来一招冥婚，跟一个死人结婚，这我不认！”

    这次，方艾忍不住了，举起一只手，表示有话说：“林爷爷，她有名字，叫孙玲玲，三个月前，她还是活蹦乱跳的。”

    这姑娘真勇啊，竟然敢反驳林老爷子的话。

    顶着其余人惊讶的目光，方艾继续说下去：“玲玲和老师认识快一年了，那时候活的很好。这主意是我出的，你要的，女的，活的，都符合。”

    “这只是一场晚了三个月的，有些遗憾的婚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