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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古城的护城河不深不浅,是十几年前政府为了评上先进文明城市建的。

    护城河刚刚建成的那一天,举城欢庆,鼓敲了一整天。

    那时候还没有禁烟花,空气中都是爆竹的烟火气味。

    那一天,正好也是江余寒的八岁生日。

    张春兰带着他来到城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小吃,买了很多好看的衣服。

    那天江余寒很高兴,自从父亲入狱后,他和妈妈很少笑这么开心了。

    吃完午饭后,刚建好的护城河上起了一阵风,吹过江余寒的衣襟,吹起他略长的黑发。

    他坐在长登上,乖乖等着去上厕所的妈妈。

    看着湖面微风掠起的柳条,正值秋末,宁城的柳条还有莹绿。

    真好看。

    江余寒嘴角泛起笑意,渐渐地,这个笑意增大,他裂开嘴笑,就像一个正常的,有着正常家庭的孩子那样。

    充满童真幸福。

    他之前是有过的。

    只不过,物是人非。

    手中的糖葫芦的硬糖开始化了,流在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看四周来回流动的车辆,瞬间而过的脸孔上没有一个他熟悉的那个。

    心里渐渐生出一阵冷意,他的眼眶有些酸,但是姿势不变,依旧是等待。

    慢慢地,他看见了,不过是在护城河对岸的公交车站。

    她裹着头巾,是她刚刚买的那条。

    他说很好看,她便答应买了。

    公交车很快到站,江余寒视线中的张春兰,没有回头。

    也许是觉得自己会认出她,不过她又选择在自己对面的公交车站,是不是也会觉得自己不会认出她。

    她觉得自己会死缠烂打,会抓住她的手,哭闹着说妈妈别走吗?

    小男孩没有,他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双眸中送走了那个女人。

    那个在父亲入狱后郁郁寡欢的母亲。

    那个为钱日夜奔波的母亲。

    那个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

    小男孩的眼睛终于有了笑意,他摆出机器般的笑容,盯着那辆已经远去的公交车,留下了一句:

    “恭喜你,妈妈。”

    恭喜你重获新生。

    入秋后的宁城,十几年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尤其是那棵护城河刚建起种下的那颗柳树。

    柳叶随风起舞,河面的倒影上的柳树的身影更为纤细。

    江余寒坐在石凳上。

    那石凳也没变,甚至更为光滑了。

    对岸的公交车站已经拆了,变成了个不大的小广场,上面的人正在练习广场舞。

    今天的太阳很好,光照在羽毛般的睫毛上,生出像闪粉一样的浮尘。

    护城河今年种了些荷花,不过现在已经是深秋。

    荷花已然枯萎。

    江余寒眼睛微眯着,想要看清水面上的残荷里有没有晚开的荷花。

    可他找了许久,没有结果。

    水面倒影的残荷根茎和水面上的残荷相连接,没仔细看的话还以为生出了一株如此长的荷花。

    但仔细看的话,就能很轻易辨别出。

    枯萎的,没有组织支撑的根茎由于头部莲蓬的重力而折下的残荷交错着,如同被烧熏的黑骨,毫无美感。

    古时有名家为残荷作画,可今日如此仔细一看,也没有什么可欣赏的。

    江余寒内心生出寒意,不够还好,没有十几年前的那般强。

    他感觉自己进步了不少。

    起码今天没有在她面前丢脸,还解了气。

    虽然那气解在自己扒开伤口的基础上。

    湖面上起了风,不远处的一片乌云被吹了过来,遮住天空上的太阳。

    周围立马降了温度,起了寒意。

    江余寒裹了裹身上的黑色外套,顿时暖和了不少。

    不远处河面泛起涟漪,残荷的折根跟着颤动。

    周围静悄悄的,连骑车路过的行人都很少,不过很快,传来了一阵很急的脚步声。

    兴许又是哪个急着去接孩子的家长。

    他这样想着,去口袋里摸索手机,但没找到。

    应该是落在店里了。

    算了。

    他闭眼,依靠着石凳的椅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下一秒,他感觉自己身边多了些重量。

    下意识睁开眼睛,一张微红的脸颊伴着一双充斥着泪意的眼睛跌进了他的眼睛里。

    急促而产生的呼气吹在自己的脸上、脖颈处,痒痒的。

    他的吃惊在脸上毫无遮掩。

    可小姑娘的脸上却尽是舒心的模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软糯糯的:

    “可算找到你了。”

    没等他做出反应,她气冲冲地说:“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好几个。”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头不自觉低下,一副找寻的模样。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不能和她交流了。

    莫名的沮丧感生出,他想举起的手突然沉若千鼎。

    但对面的人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没拿手机吗?”

    他点点头。

    双肩瞬间低了下去,元夕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没事就好。”

    她注意力又被他脸上的微红吸引过去,刚才气势汹汹的模样瞬间软了下去。

    想起刚才的遭遇,她有些后悔刚才的质问。

    不应该那么凶的。

    可是她太着急了。

    江余寒走后不久,元夕担心他出事,就去找他。

    江水曲街大大小小的角落,宁城的四个主街道,还有一些公园角落里,她找了很久,直到下午才在护城河边的石凳上找到了那个孤独落寞的身影。

    很单薄,若不是他的个子,她都不敢确信。

    什么时候这么瘦了?

    心里生出一阵酸意,元夕吸了吸鼻子。

    她眺望不远处,视线拉远又拉近,最后随着扭过的头留在身边的男人的脸上。

    她的嗓音轻飘飘的,沾上了些湖面的水汽,听着有些无辜:

    “江余寒。”

    江余寒看向她。

    她眼睛湿漉漉的,但是亮亮的,像头小鹿。

    下一秒,这条“小鹿”抿嘴,有些委屈说:

    “好冷,回去吧。”

    回去吧,回到自己的家里。

    不管是雨巷,还是那间租的破旧的房子。

    那都是属于,你现在的,你自己的地方了。

    江余寒亮亮的眼睛微动,他凝滞片刻,随后那个因为笑容而牵扯出来的酒窝在脸上浮现。

    他点点头。

    好,回去。

    ......

    晚夜无风。

    江水曲街的街头广场矗立着一座不大的金色铜像。不过夜色很深,广场的路灯年久失修,光线很暗,照不亮铜像下面木椅上的女孩。

    元夕戴着蓝牙耳机,手机放在身旁。

    她的脸色平静,可是微红的眼眶证明她刚才哭过的痕迹。

    手机的人声通过蓝牙传到耳机里,元夕沉默了片刻,仰头看天,话语如雨丝轻轻飘过:

    “找到了。”

    “找了好久。”

    晨希不语,精确捕捉到话语中的难过。

    她叹了口气,说:

    “那你有没有问他要不要捐献骨髓?”

    元夕沉默,摇摇头:

    “没有,我不敢问,他那时候状态不太好,我不想再给他施压了。”

    “也是,这毕竟需要他自己决定。我刚才查了查,而且也去问了周围学医的同学。对于捐献骨髓的人,移植手术确实不会对他们有很大的影响。不过你这个不仅仅是身体有无影响的事情了,还有道德伦理啊。”晨希顿了顿,继续,“你说,这种层层叠buff的事情,还真的能同时在一个人上发生。确实有些太残酷了。”

    最后的几个字晨希说的很慢。

    自己的亲妈不要自己了,找了个新的家庭,等再回来时确是要他捐骨髓救自己的第二个儿子。

    后天失声,养母对自己也不好,连高考都没......

    说实话,活了这么长时间,晨希确实没见过这么惨的人。

    元夕不语,她沉默望着天空。

    今夜的夜色很深,抬头望天时竟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灰蒙蒙的,看不真切。

    广场的旁边就是护城河,河边的墙壁上被挂着一串串的蓝红色彩灯。

    水面起了涟漪,灯光闪闪的,映在元夕的眼底。

    “记得我之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误会店主是他妈妈,他当时和我说,他没有妈妈。”

    晨希沉默。

    “你说,对一个人有多失望,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晨希眨了眨眼,说:“足以见得,那个女人对他是有多不好。”

    她叹了口气,如鼓声的心跳渐渐息淹。

    下一秒,重振旗鼓,砰砰作响。

    移开眼,元夕低头,声音平静:

    “晨希。”

    “我在。”

    “你说得对。”

    她顿了片刻,晨希正想着她刚才的那句话说到她心坎上了,下一秒,人声通过看不见的微波信号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我喜欢他。”

    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倔强。

    元夕弯唇。

    “不是利用的关系了,就像是......”

    她的眼睛亮亮的。

    “男女朋友的那种?”晨希道。

    “嗯嗯。”她点头。

    “是我想他成为我男朋友的那种。”

    美国的清晨阳光漫洒,晨希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有泪。

    她吸吸鼻子,语气里似是心疼,又有欣慰:“你想好了吗?”

    晨希从小自私惯了,对于外人,就算是很可怜的程度,她也只是作为路人感觉可怜一下罢了。所以当初自己给元夕出的那个主意确实是真心的,她不会在意会不会对别人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但元夕,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是她最重要的朋友,她善良,纯真,心里没有一丝杂质。

    所以在她看来,一个不会说话的高中毕业的手工艺人是完全配不上元夕的,所以当初她说的利用江余寒,也是真的利用借此来使元夕脱离原生家庭的束缚的。

    可现在,她和元夕相处了十几年,比她妈还清楚她的脾气秉性。

    她感觉,应该是真的了。她真的喜欢上江余寒了。

    毕竟为他哭的次数,赶上十几年她见过她哭的次数了。

    元夕有些犹豫,她拿起手机,放在耳边,紧张而产生的急促的呼吸声不停喷在手机的麦处。

    河面上恍然间传来一阵微风,夹杂着水草的湿腥味。

    元夕裹了裹衣服,说:“想好了。”

    如果说上一次的心动是带有利用意味的故意,而这一次,确实是

    ——风不动,心动了。

    “我要追他,重新一次,不掺有其他情感的,用我的心,去追他。”元夕坚定道。

    晨希刚刚悲感的情绪被她这一句话激回去了:

    “不愧是学语文的啊,这追人前的喊的号子都这么有诗意。”

    元夕笑笑,说:“可他现在心情肯定很不好,大军师,传授传授我经验呗。”

    “别别别,可别叫我大军师了,你现在三天两头往那儿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药的,我感觉你比我会撩。”

    有吗?

    元夕疑惑,说:“这也不算撩啊,这些是建立在不掺杂情爱的基础上正常的礼物回赠。”

    “回赠?”晨希笑着说,“你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药的,还时不时去他店里给他冲业绩,别的不说,就凭你从元阿姨那个医生那里买的药就得好几千了吧?我可看了,那个疤痕膏就两千多。”

    “这礼物回赠的价值也太不平衡了吧?”

    “金钱的价值又不是唯一的。”元夕撇嘴。

    而且这些都是她自愿的。

    “行行行,反正到时候不要陷得太深,会很难受的”晨希说。

    “反正希望那个人对你能够超过你对她万倍的好,反正我们小夕夕一定要幸福。”

    元夕听完,眼眶又变湿润:“晨希,谢谢你。你真好。”

    “加油呀,小夕夕。”

    “嗯嗯。”元夕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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