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伦敦越来越冷。天气也越来越差，整日不见阳光。

    陶沅这一个月都有点忙，各科的期末考核都堆积在12月。写论文，拍摄，考试，演讲全都蜂拥而来。

    张长毓也没空投喂陶沅，她之前就决定不读研，于是专心找工作，一边应付学业，一边烦恼到底留英工作还是回国。

    陶沅吃腻了意面牛排三明治炸鱼薯条和汉堡，不想再吃白人饭，再饿也没能想自己动手做饭。生生瘦出了腹肌。

    他也没空再去蹭陈远宁的课，周内都要忙着做作业。偶尔周末有空就去堂哥家，吃十年留子学成厨神陶煜做的饭菜。并且每次都不巧，没机会见到陈远宁。

    今天是圣诞放假前最后一个考核，课程要求学生在做一个五分钟的公众演讲。题目由老师抽签决定。为了模拟公众演讲的环境，教授Raymond特意申请了教堂的教室。把本来有点紧张的学生搞得更紧张了。

    陶沅大概是学生中最不紧张的那个了。他并不害怕当众发言，但他只觉得自己的话题没有准备更好，这段时间都在忙拍摄访谈节目。

    虽然是演讲，陶沅不想穿着显得过于正式，在里面穿的黑色高领打底，外面一件较为宽松的白衬衣，袖子卷起来，下摆扎进了笔直的西装裤。

    因为要脱稿演讲，陶沅到了教堂一边等待教授到来一边还在加紧背英文。

    Raymond是个胖胖的小老头，踏着欢快的步伐走进了教堂的门。后面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Raymond兴致很高，开口说道：“Hi guys，How well are you prepared？”外面已经很冷了，Raymond脱下羽绒服，毛衣把他的肚子包得圆滚滚。他向众人介绍：“This is Professor Chen. I believe public speaking is a subject that's hard to grade objectively, as each of your presentations will have its own strengths and unique qualities. I don't want my subjective judgment to be the sole factor in determining your grades. So, I've invited Professor Chen to help me with the grading. He is a professor in the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 and I trust that he will be able to recognize your strengths from a different perspective..”（这是陈教授。我认为公众演讲是门很难打分的课，你们的演讲都会有各自的优点和特色。我不想我一个人主观的评价就决定你们的成绩。所以，我请了陈教授来帮我一起打分。他是文学系的教授，我相信能从不同的角度发现你们的优点。）

    陈远宁大步走了进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装，打了黑色领带，这次也没戴眼镜。看来他只在上课时候戴。但是陶沅无心欣赏了。

    《Public Speaking》这本教材书上说，许多人有公众演讲恐惧症，会心跳加速、全身冒汗、手脚颤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陶沅觉得自己正在心跳加速、全身冒汗、手脚颤抖，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陈远宁从后面径直忘前排走去。陶沅难以抑制紧张，低着头不敢去看。谁知陈远宁路过陶沅旁边时竟停下脚步，蹲下身从陶沅脚边捡起一支钢笔。他把钢笔放在陶沅桌子上的演讲稿上，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演讲顺序是根据名字字母排序来，他的名字Yuan Tao每次基本都是在最后演讲。轮到他上场时，他已经收拾好紧张的心情，不那么局促了。

    “It’s no secret that social media has changed the way we interact with the world and with each other. We now live in a world where we can instantly connect with someone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globe with just a few taps on a screen. We’ve never been more “connected.” But the question I’d like to pose today is: Is this endless connectivity truly bringing us closer together, or is it, in fact, driving us further apart?”（众所周知，社交媒体已经改变了我们与世界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方式。我们现在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只要在屏幕上轻敲几下，就可以立即与地球另一端的人联系。我们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密相连”。但今天我想提出的问题是：这种无尽的连接是真的让我们走得更近，还是实际上让我们离得更远？）

    陶沅发挥得很不错，说话很流畅，肢体动作也自然。跟Raymond也有眼神沟通。当他说到一半时，他看到陈远宁低头在写些什么，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紧张得忘词了。

    除了几个学生和两个老师在认真听以外，其他同学都在低头玩手机。陶沅一停下，整个教室的脑袋都齐刷刷抬了起来。

    诡异的安静持续了一分钟，陈远宁的视线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慢慢让陶沅冷静下来，支撑他把后面说完了。

    当最后一个同学演讲完，伦敦的天已经黑了。Raymond提前祝福大家假期愉快。学生们逐渐离开了教室。

    陶沅心如死灰。看见陈远宁走了过来反而想逃，想找个洞钻进里面。

    “你讲得挺好的，别灰心。”陈远宁说。

    陶沅扯了一下嘴角，起身穿上黑色羽绒服外套，有气无力道：“恭喜你啊，听Raymond喊你教授了。”

    陈远宁被他的强颜欢笑逗到了：“走吧，请你吃饭，庆祝课程结束。”

    “谢谢你，不用了，我还要去帮我朋友看小狗。”陶沅指了指教堂门口等着的张长毓。她手上正牵着小腊肠大顺。

    “带着小狗也行，去个动物友好餐厅，当庆祝我升教授了？”两人一起走出教堂。陶沅没再拒绝，接过小狗的牵引绳才发现外面下雪了。大顺的衣服都接到了一些雪。张长毓拍拍大顺身上的雪，跟陈远宁问好之后就匆忙走了。

    两人一起走进雪里。

    陈远宁要去的餐厅离学校不远，20分钟就可以走到。

    在雪的掩映下，街道的灯光显得格外柔和。大顺走在前面，小短腿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

    四周的喧嚣仿佛被纷飞的雪被吞噬，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的氛围。

    陶沅感受着迎面风吹来，默默地把衣服的帽子给戴了起来。他一心情不好，又风吹淋雪的那必是要头痛的。陈远宁抬腿加速走在他前面，把他整个人都挡在身后。他说：“走我后面，风吹不到你。”

    他身材高挑，确实给陶沅挡住大部分风。他有点自恋的想陈远宁会不会也喜欢他，不然为什么对他这么照顾。

    走到有积雪的地方，大顺猛地蹦了起来，试图跳跃到前方的积雪上。还没玩够，一直在跳着挖地一样。陶沅疑惑：“这狗这挖地的动作是什么表示？”

    陈远宁想到了什么，回答：“可能是他祖上有挖地虎的基因。”

    “这是啥？”

    “就是他往上四五代狗是挖地虎，现在还遗传着挖地的习惯。看到雪就兴奋了。”

    “噢~”

    “你不知道挖地虎是什么吧？”

    “不知道，你一说我知道了。”

    “六个挖地虎可以组成一个变形金刚。”

    “.......................”

    陶沅反应过来了。这人是欺负他没看过变形金刚啊！

    “年轻一代果然不看变形金刚了。”陈远宁看他懵懵表情，笑着感慨。

    “咋这么逗我玩呢。”

    “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

    还没等陶沅回答，陈远宁停下脚步。太突然了，陶沅有点撞在他的后背。

    他们现在路过了一家餐厅，里面暖色的灯光照得整个都温暖明亮。陈远宁拍拍他的脑袋，指着餐厅说：“仔细听。”

    餐厅在播放着什么歌，陶沅一时没听出来。

    陈远宁唱道：“Here`s a little song I wrote ,you might want to sing it note for note, don’t worry, be happy。”

    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缕轻雾，陶沅的心跳在这一刹那骤然加速，他透过落雪注视着陈远宁，有什么东西和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除了自己的心跳声，雪落声和陈远宁的清唱，他听不见任何东西。

    陶沅轻轻低头，不知该如何掩饰脸上的情绪。他问：“今天你会给我的演讲高分吗？”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