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如此了。
再一次,又一次...
祂还是那般惹人厌烦,为什么又要死在我眼前呢?
衪将死时说,来人世一趟.遇见了他的红尘,虽魂飞魄散却也不觉亏损。
可是,看见那具枯骨时我还是做不到不怨恨,我无法将那长满蛆虫的腐尸和我的信仰,神明,爱人连系在一起。
不该是这样的,祂那么美,那么美,我的红尘啊,不该是这般。可其实即使这般,即使衪满身狼狈要死不死的样子,也是美极了。
衪的左腿被割开了,好深的口子,像深渊一样,偏生那白花花的肉还外翻着,血流汩汩,好久过去,血怕是流尽了,开始一滴一滴的掉,落入血水中,像朵朵盛放的霉菌,着实难看。我无法说服自己那是假的,是衪在骗我。衪总是喜欢吓唬我,骗我。我想说:“别装了,死东西,我生气了。”只是看着衪被血浸染的曾透亮深邃的双眸,我就没由来的,好生心痛。
数日过去,衪仍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可我知道他还没死。
衪双眸还未闭上,驱虫已然涌入他的心腔,可我知道衪还没死。
我一直站在远处望着他,他的身躯开始腐烂了,可我知道衪还没死。
蛆虫啃食它的血肉,荆棘攀上他的骨骼,他仍未离去,只平静的,清醒的回望我。
我知道,他想我过去,抱抱他。
可我不敢动,我怕,我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一动衪就又活蹦乱跳的回到我身边,而我真的走过去时他还在原地,甚至已经失去了呼吸。
我想,如果我不动祂就不会死了吧?我们就可以一直望着对方。
凄清的猿啼在回荡,他好似抱怨,像往常那般冲我撒娇。
“你生我气了吗?别气了,快过来吧,理理我,好不好?”
我当然生气,我怨他,恨他,恨不得拿刀把他捅成肉泥。可,他身上已经没有可以让我捅的地方了。
“我不会再原谅你了。”我才发现我竟是平静的,语气也淡淡的,可我明明恨死了,恨他总死在我面前,恨他总死在我前面。
他会不会认为我不爱他了……哼,就当给他个教训。让他以为我不爱他了,遗憾死去。这样才能抵消一点点我的痛苦,一点点。
“这样吗,我的红尘,我的人间,我的阿笙,不要我了吗?”他的声音也淡淡的很平静,又好似有些委屈。
“你倒是还知道我是你的红尘?”我忍不住嘲他。
……
算了,看在你那么爱我的份上。“死东西,我要纠缠你永生永世。”
他勾了唇角,却好似没力气再说话了。
我终于,还是向他走去,只是一动不动的站了数日,刚跨出去时差点摔下。
他飘渺空灵的声音散在人间,突然弥漫起了云雾,让我有些看不清他。“你要说话算话。”
好,我说话算话。只是,死怪物,你好像真的要死了...
雾气越来越浓,我死死盯着那时隐时现的轮廓,加快了脚步。
“德塔斯。”我唤他,却再无回声。
我找不见他了。霉菌般的血迹,腐烂的□□,攀着藤蔓的白骨,都不见了。甚至地上都没有久放过什么东西的凹陷。花草笔直的竖着,只在风经过时微微折了腰。
我找不见他了,或许要再往前一点呢?往前些,再往前些,一定就在前面了,一定,不,或许是过了,往后些看看...马上就能找到你了,马上......
猛然回首,却发现来时路早己不见,四周皆茫然一片。
我真的找不见他了。
不,一定是雾太大了,他一定在的。该死的,为什么会起雾?为什么?我就知道,不能动,为什么要动?早知道就一直站在那,为什么?
都怪你,德塔斯。
你为什么就死了呢?我想过去帮你合上眼的,我想让你别死的,我想让你活着。
长命百岁的活着,你不是怪物吗?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还是死了?
我本身处林间,可四处走动却无一丝阻碍,大片大片的云雾好似在流转,又好似如实质般,将我困住。
我被困死在了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