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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夜

    只要学校或者孤儿院通知谢珩,陈栖然再一次不翼而飞、或是逃课时,他总能在林初生前最喜欢待着的地方,找到这个孤独的女孩。

    十点中的南山公园多是来锻炼身体的老人,偶尔有零零碎碎的旅客。秋末本就荒凉露重,空气都带着料峭的冷意,远处的不算明亮的天空像积了一层薄霜,太阳躲在黛绿的群山之后,隐隐约约露出一小角。

    谢珩不加犹豫的直直往湖心的亭子里走去,他知道陈栖然肯定藏在那里。

    因为林初每每喜欢带着孤儿院的孩子在那里写生,或者一个人看破晓,看晚霞。

    才走到湖边,隔着大老远谢珩就看着一个瘦弱的背影蜷缩在角落里,孤零零的避着光亮,似乎要与斑驳的亭柱子融为一体。

    “陈栖然…”谢珩朝她的方向大喊了一声。

    少女没有一刻反应,也许是没听见,她仍旧木愣愣的看着远方的湖泊。

    谢珩加快了脚速,不动声色的站在她后面。

    他既没有斥责她,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又逃学,只是静静的站在陈栖然身后等她发泄不好的情绪。

    “陈栖然似乎已发现谢珩的存在,魔怔般絮絮叨叨、发泄心中的哀恸,语气带着浓厚的哭腔。

    “我想阿初姐姐了…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阿初姐姐也不会去世,她那么好的人,都怪我……我不配替她活着。”她一味的念叨着。

    谢珩微怔,眼神撇向不远处的山峦。

    按以往他会温声安慰每一个想念林初的小孩,鼓励他们积极向上。哪怕是陈栖然,他也会认认真真告诉她,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因为林初爱她,所以才愿意不顾安危去救她,她也是受害者,所以她更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好好活下去。

    可是他愣了许久,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些年来明明是他永失所爱,却要独自承受这份痛苦,开导着其他人,其实真正的他没有那么善解人意。

    “栖然,没有任何人会去怪罪你,你也是火灾的受害者。”

    “也许是我们对你的关怀还是太少了,让你还都活在愧疚里,你这样阿初知道也会难过的,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去找新的心理医生,你要相信我,阿初不会怪你。”

    “毕竟阿初她很爱你的。”

    谢珩停顿了几秒,蓦的抿起一个笑。

    他轻轻半蹲在陈栖然身后,看着眼前的少女紧紧将自己圈成一团,俯在膝盖上小声哭咽,如失去庇护的幼兽般浑身颤抖。

    他突然有些无措和身心俱疲。

    陈栖然仿佛隔绝了他的话语,回复他的只有似有似无的抽泣声,谢珩见得不到回答也不在强求什么。

    他索性就坐在她旁边,看着远方一湖秋色,白鹭嬉戏、几梭小船在水上划桨荡波。

    他也好久没有这么静静的坐在,欣赏水景、山景了,这些年来总是将自己安排的繁忙至极,他怕自己一有时间休息,就会不自觉的去想林初,想着种种过往,内心的窒息感让他痛不欲生。

    活着的意义对谢珩而言并不大,只不过活着起码可以一直记住二人的回忆。

    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心无外物,一花一木、尘间喧嚣都不入他眼。

    二人都怀各有各的心事,任随时光流逝,云卷云舒。

    直到晚霞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烫金色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久到谢珩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时,陈栖然今日说的第二句话贴着他耳边传来。

    少女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少了上午的感伤,在这隐入尘烟的环境里,谢珩却听的无比清晰。

    "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和阿初姐姐的故事。"

    此刻天边绚烂的云霞已燃烧殆尽,只剩黯淡无光的灰烬,几颗繁星做做样子般的在上面点缀装饰,亭子内只有秋风萧瑟,亭子外是万家灯火。

    在这环境下确实适合讲一些兰因絮果的爱情故事。

    “和我回孤儿院,我路上给你讲好不好。”天色漆黑,谢珩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料想她的心境已经平和许多了。

    树影下陈栖然的眉眼温柔无辜,毫无攻击力,像极了乖孩子。

    少女没有应答,自顾自的站起来,一个劲的往前走,谢珩见状跟在她后面。

    也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了,陈栖然走路总是磕磕绊绊的。

    二人在寂静的羊肠小道一前一后的走着。

    街市上夜色蕴浓、包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边的小吃摊一个挨一个的拥挤着,香气滚滚向远处飘散。

    盏盏街灯明亮璀璨、烟火阑珊。

    谢珩倚靠在公交站台的广告牌上,因为没有座椅,陈栖然在他几米开外处默默的蹲着,没有任何交际、任谁也看不出两人是同行的。

    谢珩无聊的背过头,像是发现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广告牌上感人事迹。

    突然他面向陈栖然,一声不吭、只是勾勾手指将她唤过来。

    “七年前这个牌子上也留存过林初的故事,标题是什么我忘了,大概内容就是歌颂阿初舍生救人,阿初当年也因为此事成为母校的荣光,其实救你们也算是完成她的一桩心愿,她是开心的。”

    谢珩眼底酝酿了一层朦雾,瞳孔似直直穿透过面前看到了过往、最开始的模样。

    他不自觉降低语调,一言一词轻柔的似要化水,深怕惊碎一汪暂且的清梦。

    “开心的……心愿……”

    陈栖然并不明白他话中想表达的意思,直愣愣的盯着他,欲言又止。

    “饿了吗?”正当陈栖然想说些什么,谢珩又追思中醒来,不露痕迹的扯开话题。

    “嗯。”她无言,只能重重的点头。

    “吃章鱼小丸子吗?关东煮也很吃,看你想吃什么了,今天我请客。”

    谢珩边说边笑弯了眉眼,一双卧蝉在肌肉的拉扯下更加明显,也很好看。

    “我想吃孤儿院附近的那家兰州拉面。”陈栖然摇了摇头,斩钉截铁。

    “嗯,那好吧,听你的。”谢珩眼神从一片小吃摊移开。

    二人都不在言语,空气又好像冷了几分。

    良久,谢珩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突然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索半天,趁陈栖然不注意时又将握着的东西递在她眼前。

    陈栖然怔愣、借着昏黄的路灯,她凑近了许多,清晰的看到谢珩的掌心里多了几个包着蓝白糖纸的大白兔奶糖,小巧可爱、充斥童年的回忆。

    谢珩歪着头静静的看着她的反应。

    陈栖然伸出指尖,随机挑选了一颗,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装纸,将糖塞进嘴里。

    也许在兜里放的久了,奶糖已经轻微化了一点,放在嘴里软软糯糯的,入口就是甜腻的奶香味。

    谢珩将剩余的糖果都递给陈栖然,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截扼腕,系着一个旧的褪色,不再鲜艳的红绳,上面仅有一颗小的可怜的金珠作装饰陪衬。

    林初是为了救自己而去世的,谢珩那么爱林初却从来没有为难过自己,在理智的人也应该有几分怨怼吧?可是谢珩却丝毫没有,甚至对她关切的没边。陈栖然不明白,这个问题困扰她很多年了。

    正当她思索之际,冰凉的手指附在她对额头上,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很轻很轻、没有任何痛感。

    陈栖然抬了抬眼皮,入目是谢珩含笑的眉眼。

    陈栖然面无表情的撇了他一眼。

    她知道谢珩三番两次都是再故意逗她开心,他的眼底空泠泠的,连唇角笑意都是像勉强扯出来的。

    男人五官清隽白皙,柔软的毫无攻击力。瞳若点漆,蕴着零零散散的碎星,肌骨上下流畅削薄,是一种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美感。

    明明是一种平易近人的外貌,却氲绕一种让人望而却止的疏离淡漠。

    谢珩认真来说好看极了,不少见过谢珩、少女怀春的小姑娘都旁敲侧击的向她询问有关谢珩的事情。

    不过都被陈栖然用“他有妻子了”的理由搪塞过去。

    “车来了”谢珩提醒到。

    果然一辆汽车在刹车后,稳稳停在二人面前,车后还噗噗冒着尾气。

    陈栖然抢先他一步上了公交车,大约是太晚了车内只有寥寥几个乘客,她仍旧坐在自己最喜欢的位置,左边倒数第二排靠窗。

    谢珩也紧随其后,毫不在意的坐在她旁边。

    车发动了,陈栖然将头都靠在车窗上,一个人看着外面的喧扰,车内安静的像脱离了整个世界。

    谢珩紧闭双眼,眉头舒缓,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看着谢珩的侧颜,看着他卸下了一身的疲惫和时刻保持温雅的表象。

    陈栖然忽而发觉自己也很困很困,车内暖和极了,让她不知觉的泛起懒意。

    直到冰冷的水滴透过狭缝落在陈栖然的发顶,昏昏沉沉的她霎时被惊醒。

    “下雨了,谢珩”她迷糊的开口,脑子似乎灌了铅水般沉重。

    “是,下雨了”他的眼眸半睁开,若有若无的小声回应了一下。

    谢珩不清楚他是在跟陈栖然说话还是在心底自言自语,只不过耳边下雨的稀里哗啦声音越来越大,开始转为瓢泼大雨,吵的他头疼的像要炸开。

    车内黯淡寂寥,缓缓冲破黑夜向不知名的地方驶去,一时车马剪影晃动,一瞬又像天地颠倒。

    “我和阿初也是在雨夜相遇的,到今年第十年、我依旧很想她,时间不会冲淡消磨掉我一丝一毫的爱恋,只会随着岁月积淀深入骨髓,切肤仍言。”

    谢珩全身都压在靠椅上,说出的话淡的似一阵小风都能将它吹走。

    陈栖然只觉得雨夜太压抑沉重了,仿佛抽走了车内所有的空气,浑身弥漫一种溺水濒死的急促。

    寒降拒霜,秋夜更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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