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只有营养液和生理盐水。”
初夏低着头靠近,手上拿着不知从哪里取出的一个个试管,递给在他认知中还在咳嗽的、“柔弱”的向导。
“咳咳……”
对方咳得很克制,但却让他感觉心一揪一揪的。
他不敢抬头,怕对方看见他的眼泪——察觉他总是流泪,察觉他的基因缺陷。
他好没用哦,别人的威压都不能帮颜先生分担。
他好没用哦,没有保护好他。
他好没用哦,连眼泪都不能控制。
他好没用哦,只会哭……
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心湖掀起涟漪,打开记忆的大门。
精神图景开始暴动。
[“哭哭啼啼的,在外面别说我是你哥!”
模模糊糊一个人影语气嫌弃地说着,嘱咐了他什么,随后转身离开,他想追,意识却渐渐模糊。
醒来时,他的枕边已被泪水浸湿。]
我没有被故意遗弃,是我自己走丢的。
[刚到孤儿院里,因为得罪孩子王而被孤立的的小初夏。
“他长得好好看啊,为什么不能叫他一起玩啊?”
刚来的孩子第一眼便被他的外表所惊艳,天真地问着其他的孩子。
“老大说他有基因缺陷,靠近会被传染的。”
“据说他是因为基因缺陷才被父母丢掉的……”]
他不会传染别人的,也不是被父母抛弃的……
[“格斗训练而已,有那么痛吗……你真是哨兵吗?”
“据说他止不住地流眼泪,其实是基因有问题。”]
我是哨兵,我不疼。
真的不疼。
……
被刻意忽略了的记忆开始闪现,构成了一座无法逃脱的魔宫,将初夏困在名为过去的牢笼中。
他的灵魂被抽离出了躯壳,害怕如同一点火星,引燃了回忆的火焰,怀疑如风,使它越燃越旺。
回忆的痛苦到了极致,往日的训练残留的肌肉意识,让他下意识开始挣扎着自救,想用外界的刺激来唤醒自己。
【只要……来一刀……】
色彩,声音,方向等各个感官混乱不堪。
周围的一切像是老版的电影卡带,失去了声音,褪去了色彩,只剩灰色的线条若隐若现。
在狂化的悬崖边,一双手轻轻托起他的脸庞。
纤细的、柔软的、因为流血过多而微微失温的手,突破层层封锁,坚定又温柔地将他拉回了人间。
深邃的黑与纯净的白,骤然浮现,又突然放大。
而不可思议的是,初夏硬是在仅剩一点点的触觉和视觉的情况下,凭借那温柔的触碰,与模模糊糊的色块就认出了对方。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颊。
为数不多的几个回忆闪过:对方好看的、像是藏着流淌的银河的眼眸,和那温柔的肯定。
接着是那让人无地自容的幻想。
【如果失控了,他会收回对他的称赞吧。】
像是被一桶冰水浇过全身,一个声音放大在心间。
【所以绝对不能在他面前失控!】
凭借这突然升起的执念,初夏清醒了过来。
其伴随着清醒,其余的感官开始慢慢恢复回正常。
先是隐约觉得自己的姿势好像不太妙。
可眼前被泪水打湿,依旧是看不清,而经过刚刚的精神图景暴动,他迷失过的感知还有点一卡一卡的。
像是想确认他的情况,他感到那双手的主人似乎在紧盯着他的脸。
对方的指腹划过眼角,动作轻柔地、仔细地将泪珠拭去。
没了泪水的遮掩,对方放大的脸清晰地展现在初夏的眼中。
黑色的口罩依旧没有被主人摘下,吝啬地只愿意展露出好看的眉眼,但仅是那精致的上半张脸,就足以看出造物主对对方的偏爱。
原本苍白的皮肤染上一层薄粉,像是水蜜桃一般,偏偏他的主人却还是认真地注视着他,眼中只有关心,没有发觉自己的失态。
而那双眼睛,难以用语言来描述,难以用文字来赞美,如冰轮玉镜般不染凡尘,却又能从中看到那种包容万物的宽容。
现在,月亮落在他怀中了。
怀中人看他呆呆地,但确实恢复理智了,将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一推,示意他松手。
而初夏后知后觉才感受到,他的手正放在颜先生的腰上,紧紧地禁锢着对方。
可能是清醒的那一瞬脱了力,他跌坐在了地上,而颜先生因为腰被他的手牢牢地抱着,被一起带倒了,现在只能□□跨坐在他的腰上。
他的温度透过层层衣物,仿佛将对方的身体也捂热了。
震惊和满足一闪而逝,意识到了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但不可以继续占对方的便宜,颜先生为了救他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而他怎么能想那些冒犯对方的事呢!
大脑快速地运转,处理这令他面红耳赤的场面,冷酷地给双手下达松开的指令,还考虑到向导的脆弱,先扶稳对方,防止摔倒,再小心翼翼地收回对方腰上的手,扶着对方起身。
颜鹤柏在初夏反应过来之后,就不再出声,也不看他,静静地等着他回复好体力。
而颜鹤柏眼中,旁人看不见的系统面板漂浮着,上面的浮现着一个倒计时:
【镇静buff】剩余时长48分01秒。
这是他准备好的插件之一,虽然之前实验过,但现在看起来,这个插件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很多。
唯一的缺点就是,它要消耗体力值来增加buff维持时长,且只能按照提前设置好的时间释放,而刚刚那1小时的buff几乎把他的体力榨干。
而实际使用时,根本来不及修改时间。
如果时间设置的太长,几次技能后他就没力气了。
而且buff结束后,效果就会消失,所以如果要安抚哨兵,必须在倒计时内再借助一些外力,所以一旦时间太短,可能精神污染等级还没下来,对方就先脱离buff了。
初夏恢复了一些体力后,打算给自己来一针镇定剂。
“等等!”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扎针的动作。
对方声音有一点点沙哑,大概是因为之前剧烈的咳嗽。
“那种镇定剂会影响你现在的状态,这个效果还会持续约45分钟,你在时间结束之前注射这个向导素就行。”
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只半透明的蓝色药剂。
常常带着手套的右手长时间不见光,肌肤苍白又病态,却因为之前紧紧攥着他的手,而多了几道隐晦的绯色痕迹,
手的主人像是在分析着他的情况,指尖轻轻摩挲着玻璃。
药水反射出点点蓝光,提示着自己的存在,可惜伤者和“医生”都没怎么在意它。
“好”
初夏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低沉,却毫不怀疑这只信息被草草划去的药水。
就算他从小被教导,小心那些来历不明的东西,但——
——颜先生不会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