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父于母还有一众调查人员一齐从下来，柏语很恭敬地颔首：“叔叔，阿姨。”
于母看到柏语，神色微变一下，接着笑着说：“小柏，你来了啊，来找一一吗？”
“是的阿姨，我来看看她。”
“好，好，你们聊。”说罢就和于父招待着调查员们往出走。
于一一看看母亲的背影，眨眨眼，对于因成说：“哥，我怎么感觉妈今天有点不一样。”
于因成默默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快，于父于母就回来了，于母看到还站在客厅，维持着方才姿势的三人道：“你们怎么都站着，坐啊。”
他们闻言齐刷刷坐到了沙发上，于母坐到柏语对面，倒了一杯水给她，问到：“小柏你早上吃了吗？”
柏语双手接过水杯，回道：“谢谢阿姨，我吃过了。”
“嗯，”于母点点头，“既然来了就多待一会儿，午饭就在这儿吃吧。”
于一一闻言惊讶地看向母亲，还没开口却听柏语婉拒道：“多谢阿姨，不过我中午还有事，和一一说两句话就得走了。”
“这样啊，也好，那你们说吧。”说完于母就又上了楼，于父也跟了上去。
待于父于母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于一一戳戳于因成：“哥，你听到了吗，妈是不是……”
于因成微叹一口气，自顾自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你病了这一次，有些事妈大概也看开了，妈总归还是心疼你的，”看一眼面露喜色的妹妹，“你就偷着乐吧。”
于一一确实很开心，前段时间母亲的态度还很强硬，她还想着要僵持多久，没想到今日母亲竟忽然软化了。激动与感动在心间激荡，于一一伸手拉住柏语：“小语，你说妈妈她是不是同意我们了！”
柏语一时不防，手中水杯猛的一晃，洒出半杯，全倒在了柏语身上。于一一惊呼一声赶忙帮柏语擦身上的水渍，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于因成扯过一叠纸扔给于一一，数落道：“你能不能不这么冒失。”
于一一边擦着柏语的衣襟边瞪向于因成：“你能不能不说我。”
柏语则不住道：“没事，没事……”
经过这么一遭，于一一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沉默着帮柏语抻平半干的衣服，对上近前柏语平静温和的眼神，于一一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羞耻。她移开目光，坐直了身体。
于因成没再关注她们这边，他起身穿上外衣准备往出走，临了拍拍于一一的肩，对她们二人说：“你们如今也算是如愿了，好好过吧。”
“嗯……谢谢你哥，你要出去吗？”
于因成看一眼门外，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大门口：“我还是要上班的，不说了，李叔在门口等我了。”
“哦，那你慢走。”于一一说道，等于因成走了，她才仔细打量了一番柏语。眼前的人看着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还是一样的眉眼表情，但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同。视线落到柏语的手指，戒指回来了。
柏语任她打量着，轻笑一声：“看出什么来了？”
于一一回神，笑了一下：“总感觉你今天不太一样。”
“不一样吗？”柏语随口应着。
于一一就又一本正经地看她两眼，认真地说：“不一样。”
柏语正色问她：“哪里不一样？”
于一一又不答了，说：“你中午有什么事？”
柏语又倒了一杯水握在手里，慢慢喝了一口：“许慧来了，我要和她谈一个项目。”于一一有些惊讶，她知道柏语辞职决定单干，但不知道具体和谁合伙：“许慧不是在x市？”因上次在x市见到许慧，她自然而然地认为许慧的工作在x市。
柏语摇摇头，放下水杯：“她当时在x市也是临时外派，总部在这里，不过，她已经离职了。那个公司太小，施展不开，而且她当时去那本来就是匆忙找来过渡的。前两天她知道我的情况，就决定和我一起了。”
于一一不由皱眉：“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这种事情怎么会这样临时起意。
柏语顿了一下，笑着搂住于一一：“许慧的性格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是风风火火的。不用担心，她虽然跳脱一些，工作上还是很靠谱的。”
话已至此，于一一也不再说什么。她们向来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于一一也天然信任柏语的能力，柏语既然做了决定，自然心里有数。再者，说到底，她最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于一一暗自看向柏语搭在腿上的手。在心底下定了某种决心，于一一直视着柏语问道：“小语，我问你，你昨天和阿姨是不是吵架了？你不要骗我。”
柏语的迟疑微乎其微：“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她伸手揉揉于一一的脸：“我们有什么好吵的，你呢，也不要想那么多。”话落，面对于一一复杂的眼神，她收回手。
于一一还是看着她，心里隐隐有一丝失望，她明白了，她不要指望从柏语嘴里听到一句真话。扯扯嘴角，她找了个台阶让两人下：“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呀，”她伸手捏住柏语的手指，转转她指上的戒指，语气恢复轻快，“阿姨是不是看到了？你昨天下午见我没戴它，我就猜到了。”
柏语愣了一下，接着顺着她的话说：“是，是啊。我妈她……”话说一半却卡住，柏语吐出一口气。于一一也不想再听了，她握住柏语的手，将这段对话补完：“别担心，总有一天，阿姨会理解我们的。”
柏语嗯了一声，垂着眼。
中午，柏语该走了，于一一说什么也要去送她。柏语有些无奈：“送到门口还不够啊？”
“不够，我要送你到和许慧见面的地方。”
柏语站在车门前，不解于一一突如其来的固执：“可我到了后，你怎么回来？”
于一一已经拐到副驾，敲敲车门：“开门。到了我自己打车回来，你难道不想多和我待一会儿吗？”
柏语拗不过于一一，只得从了她。车开到半路，于一一忽然说她想吃蛋糕。柏语看看导航，她们刚好可以路过一家蛋糕店，于是说：“等路过了我给你买。”
于一一凑过来看了蛋糕店的名字，瞥向她说：“可是这家排队要很久诶。”
柏语再翻翻导航，附近的蛋糕店只有这家：“没关系，我们不赶时间。”
到了蛋糕店，柏语推门下车，于一一道：“我在车上等你。”
这家蛋糕店生意火爆，于一一说排队时间长果然不假，等她回去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一一。”柏语坐上车，把蛋糕递过去，于一一低着脑袋，见她回来抬起头，接过蛋糕，放在了腿上。
“现在不吃吗？”柏语见于一一并不动作，边发车边问。顺便看到车内后视镜有些歪了，抬手掰了回来。
“回家再吃。”于一一抚着包装盒上的蝴蝶结，问：“哥哥有和你说手术日期吗？”新的治疗方案出来了，如果顺利，动完这次手术，她就可以结束这长久以来的折磨，重获健康。
只要等到那一天，她就有精力去处理，那一直隔在她们之间的问题。
“说了。”柏语回道，侧头和于一一相视一笑。只要等到那一天，她就可以放心的离去。
回到于宅，于一一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微笑，她坐在餐桌上，拆开柏语为她买的蛋糕。蛋糕品质很好，入口香甜，值得众多人为此排起长队，于一一却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无论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她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一次也可以。想到刚刚看到的东西，于一一在心里不断着安慰自己，可她还是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一一？”母亲的声音忽然传来，于一一抬头，看到母亲正从楼梯上下来。于母看清了她脸上的泪水，快步走过来：“怎么了？柏语呢，她走了吗？”
“她已经走了。妈，你抱抱我吧。。”于一一靠进于母怀里，她小时候就不是很粘人，更何况她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但此刻，只有母亲的怀抱最让她安心。
于母擦着于一一的脸，说：“傻孩子，你哭什么，不是一切都依你了吗？”
于一一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感动：“妈，是我不懂事，对不起。”
“你就是因为这个哭？”于母有些好笑。
于一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抽着鼻子说：“妈，除了这件事，我以后都会听话的。”
于母在她对面坐下，摸着她的头：“这话我听听就算了，你从小到大，各种事哪一件不是能依你就依你了，只那一件我不肯让步，却变成这样……”于母说着说着，停住话头，眼圈蓦地红了。
“妈，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于一一赶紧安慰母亲，“我知道，您总是为了我好的，去E国也是我同意的，怎么能怪您。”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于母挥挥手，又恢复镇静的模样，她摸摸女儿的脸：“只要你幸福就好了。”
于一一对着母亲慈爱的目光，垂下了头。
*
手术的日子很快到了，于一一在医院做术前准备，柏语陪在她身边。
护士推着病床往手术室走，头顶上灯光一颗颗从头上掠过，于一一微眯着眼。进手术室的前一秒，于一一似有所感，她猛然睁开眼：“柏语！”
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一一，我在。”于一一攥紧手，看着柏语关切的双眼：“小语，你答应我。”
“等我睁开眼，就要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