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淇星挂断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出了门。
此时的他站在秦知的家门前,抬手。
“叩叩叩。”
门被敲了好一会才缓缓打开,冷气从门缝溢出,攀上程淇星的脚脖子,将他冻得一个激灵。
一个乱糟糟的人影裹着毯子出现在程淇星的面前。
几乎是在人影出现的下一瞬,程淇星的眉头便皱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人影。只见眼前人头顶鸡窝乱发,毛绒毯内的衣服皱皱巴巴。
他面色苍白,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眼袋上还挂着两轮大大的黑眼圈。
这跟程淇星印象中的秦知相差甚远。
见状程淇星有些不太确定地出声:“秦知?”
那人轻轻“嗯”了声,算是承认。他神情萎靡,低着头侧身让出一条道并说:“先进来吧。”
这架势,显然并不想在门口跟程淇星多聊。
程淇星颔首,抬脚进屋。
刚一进屋,他便感觉迎面扑来一阵冷风,恍惚中让他有种回到了冬天的错觉。
那原本在门口时只是丝丝缕缕,若有若无萦绕在他周围的冷气,此刻细密得似织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程淇星牢牢裹住。
外面只穿了一件薄外套的程淇星被冻得立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啊,抱歉,忘了现在气温还挺冷的。你等会,我把空调关上。”秦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游魂似的飘着去到客厅,弯腰拿起遥控器关上空调。
“嘀”一声,制冷效果奇好的空调总算偃旗息鼓,停止了工作。
程淇星这才觉得稍微好受一点,他隔着外套搓了搓手臂,嘶嘶出声:“你这什么受虐倾向啊,这天气就开始吹空调。”
说完,紧接着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企图让残余的冷气消散得更快。
行动间,程淇星嘴里还在不停念叨:“你跟老慎这身体素质真是够可以的,也不怕被冻坏。”
听见他提及到了慎安年,原本安静站在程淇星身后的秦知眼神迅速灰暗了下去。
他裹着毯子呆立在原地,身影单薄,形销骨立,仿佛外面的一阵风便能轻易将他吹跑。日头通过窗户打进屋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平添落寞孤寂。
意识到自己刚才提到了不该提的人,程淇星有些懊恼。他转身,刚想道歉,就看到秦知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由得内心也有些难受。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秦知身边,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开口问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秦知抿唇,讷讷说道:“说来有些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哦、哦……”
秦知大概是通宵到现在没合上过眼,一夜未眠导致脑子有些混沌,出口的话语结结巴巴。他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讲述,语句间有些逻辑不清。
程淇星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他颠三倒四的言语里将事情拼凑了个大概。
将过程理顺后,程淇星顿时就有些炸毛。
他音量拔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什么玩意!?他慎安年说试试就试试,现在一句我们不合适,直接断崖式分手,转头就找了新欢。这你也能忍!?”
说完,程淇星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来回踱步,越想越气,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要给慎安年打去电话:“不行,你能忍我不能忍。我踏马倒要问问看慎安年这是什么意思。”
自从高中后,程淇星已经有很多年没这么生气过了。与施衍舟那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接触得久了,他身上那股子痞气早已被消磨得七七八八。
加之大学毕业后进入社会,他逐渐变得圆滑没有棱角。
连在内心痛骂狗资本家无情剥削劳苦人民时,程淇星都能保持着面上体面的微笑,甚至还会在领导说完后拍掌赞叹一句:“您说得可太对了。”
而此刻,经秦知这件事一激,当年那个令老师头疼不已的桀骜不驯的少年似乎又回到了程淇星身上。
程淇星现在就只想立马找到慎安年,然后暴揍他一顿。
秦知被程淇星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制止程淇星拨电话的举动:“别!别打!是我的问题……”
突然的起身动作让本就睡眠不足的秦知眼前一阵发晕,差点就要栽倒。程淇星见状连忙将他扶住坐下,只好暂时打消向慎安年兴师问罪的念头。
秦知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半晌,他才低低说道:“要不是那天晚上,他也不会……”
他眼眶泛起红,语气里也带着哽咽。
“那他不也爽到了,现在这算什么?试了两个月后,穿上裤子就骂娘?”程淇星咬牙切齿。
“啊、啊……”秦知被他这话弄得眼泪要落不落,虽说话糙理不糙吧,可程淇星这话委实太糙了点。
见秦知似乎对自己的说出口的话有些接受无能,程淇星轻咳了声,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咳,我的意思是说,他不能这样对待你的感情,你着实有些委屈了。”
“着实有些”四字程淇星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感觉自己牙根都有些发酸。
秦知闻言,沉默良久。他目光涣散,没有回程淇星的话,只是说:“算了吧橙子,这些年跟他住在一起,本就是我强求来的。”
“安年说得很明白了,就算有了□□关系,他还是只能把我当兄弟。”秦知眼中有着浓重到化不开的痛色,他抓紧毯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身体的颤抖:“那晚我不该越过那条线的,是我,是我绑住他,将他拖入这个畸形漩涡,强迫他试着接受这份感情。”
秦知的声音艰涩,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一般,痛苦仿佛化为了实质,声声泣血:“你知道吗?他说,其实他觉得好恶心……”
程淇星沉默了,他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安慰,如何安慰?他自身也已面向深渊。
秦知的现在,焉知不是他的将来?他对施衍舟的感情,又何尝不是在钢丝上起舞,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现在的他尚且还能控制得住这份感情,忍住不将施衍舟也拖入这个漩涡,可人生多长啊。
施衍舟迟早会谈恋爱,跟一个各方面都契合的女生步入婚姻殿堂,组建家庭。那时候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分明只是一个猜想,可程淇星却已觉呼吸困难。窒息感从心脏处传来,仿若有一只大手将他的心狠狠揉捏,细密的疼蔓延全身
这份感情从他发现的那一刻起便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历经十年,早已长成苍天大树,与他心脏融合,拔也拔不掉。
程淇星已经不敢想真到那个时候自己是否会因此疯掉。
所以他只能抬手拍了拍秦知的背,权作安慰。
此刻再多的话语也是徒劳。
秦知这时也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将自己破碎的情绪整理好收回,转头冲程淇星笑了一下:“橙子,我这前车之鉴可摆在你面前了啊。碰什么也别碰直男,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