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后的半个月是最熬人的等待,因为怕给许子铭压力,那段时间吴过只给许子铭发些微信新闻讲个笑话,半句也没过问他考试的事。
终于等到出成绩这天,吴过早早就带着父母来到许家,陪着许子铭和许母一起等成绩揭晓,而许父因为有个重要生意要谈,再次在这种关键时刻缺席。
因为一楼只在书房有电脑,所以包括方姐在内的六个人,此时都围坐在许父的书房内等待。
许母算是其中最淡定的,她坐在书房中的一把红木古董椅上,边品茶边问等在电脑桌前的吴过,
“吴过,你嘴角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芸姨,不碍事儿。”还有几分钟就出成绩,吴过等在电脑前,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这几天都好多了,前几天还有水泡呢,”吴母喜欢拿亲儿子开玩笑,“还不是等高考成绩急得。”
“哪有,本来夏天就热,燥的。”
许母把茶杯轻轻放下,抿嘴笑说,
“吴过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承认,高考那几天车接车送的,每天还特地来给子铭做早饭,请了几天假考场外守着,生怕一个细节漏掉都会影响他考试,子铭也不知道上辈子攒了多大福气,这辈子才修来你这么个哥哥。”
吴过本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吴母倒是表示极度认同,
“你还真别说,吴过从小别的事不说,只要是子铭的事就一定上心。这几天在家一直查高考志愿怎么填报,连我和老吴都被他念叨的知道了什么叫天坑专业,但凡他自己高考时候多上点儿心,是不是还能去个更好的大学。”
“妈您是不是忘了,高考是您说怕想我,让我找个离家近的学校。”吴过摸着隐隐作痛的嘴角提醒道。
“起初我是说了,但你也没听啊!一开始偏要报到北京去,后来还不是因为子铭不想你考外地,你舍不得他才留下的,可别赖我身上。”
许母也是头一次听说,很是惊讶,“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欸,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这些做什么。”吴母继续回忆着说,“子铭那时候也就八|九岁,知道他哥报了北京的学校后,连着几天不怎么好好吃饭话也不多。一开始我们还以为这孩子怎么了,后来有天他可怜巴巴问,‘我哥真要去外地上学吗’,吴过哪见得了这个,第二天就把志愿改了。”
许母听到这些直摇头,“吴过着实是太惯着他了。”
吴父坐在一侧的藤椅上,扇着扇子说,“只要肯努力上进,在哪里都一样。”
吴母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而且这样正合我心意,离家近多好啊!”
见许子铭抬头看着自己,眼里像是有话要说,吴过轻拍了下他肩膀,
“别瞎琢磨,跟你没关系,当时本来报考北工大贴边儿的分数就不把握,再说我后来想了想适合的专业更重要,而恰巧就在咱们这儿就有个对口不错的学校,所以这不是正好么!”
“那最后北京分数够没?”许母好奇问。
“没有。”吴过简短结束这个话题,探下身手肘搭在许子铭肩头说,
“到时间了,查分吧。”
只见许子铭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便定了定神,手指敲在键盘上,输下高考成绩查询网址。
许母和方姐也围过来,众人齐刷刷盯着电脑屏幕看。随着许子铭把考号信息输入完毕,随着鼠标最终点击下去,屋内人都屏住呼吸,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达到高|潮。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屏幕跳转后,科目旁除了几个百分号外,并未显示任何与分数相关的信息。
“考号你输对了吗?”
吴过眉头紧锁,此刻他最担心许子铭是不是考试时太紧张,把答题卡填错了。
许子铭却笃定道,“没错。”
“退回去再输入一次呢?”吴母也焦急问。
而就在许子铭打算退出再试一次时,吴过却忽然拉住他手臂说,“等等……”
紧接着吴过往前探了探身,凑近屏幕说,“下面有一行字。”
说着将手覆在许子铭手上,操控着鼠标将那行字拖出阴影让其更清晰,随后逐字念道,
“你的位次已经进入全省前50名,具体情况请于6月27日再查询……”
“太棒了!”
方姐没等吴过念完,就高兴得直拍手,“子铭真是太出息了,考得也太好啦!芸姐恭喜你啊!”
许母也是难得的笑到合不拢嘴,“这还真是没想到。”
吴母先是挽着许母胳膊笑,后却又嘤嘤爬在老伴肩头哭,“子铭考得真好……”
“你哭什么,子铭从小学习就稳,这不是意料之内的吗?”虽然这么说,吴父却一刻不停的忙拿出手机,“我得赶紧给老许报个喜。”
家中学子金榜题名,无疑是最让人欣喜若狂的时刻,喜悦的气氛漫过书房,迅速传到许家每一个角落。而许子铭这时才发现,自清晨起一直陪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他站起身在屋内巡了一圈,最后才透过玻璃窗,望见伫立在阳台上的身影。
许子铭拉开门走了过去,在身后叫了句,“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吴过就定定站在那儿,半晌后,才没回头的说,
“没什么,就是在想接下来估计要忙了,给你打电话的学校肯定不少,选哪个学校哪个专业?有没有能提供本硕连读的?是不是有交换留学的?都要好好筛选下。”
吴过自顾自的说着的时候,许子铭已经悄悄来到他身侧,转头看向他问,“至于这么高兴吗?”
吴过侧头胡了一把脸,“臭小子,不许笑我……”
许子铭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站在一旁,周围沉寂了好一会儿。片刻后,吴过忽然转过身,毫无预兆地将比自己还高半头的许子铭揽进怀里,并紧紧收拢手臂。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许子铭原地愣了下,而在他反应过来刚抬起手想回抱过去时,吴过却已经松开了,并轻拍了下他头笑说,
“不白疼你,真够争气的。”
许子铭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过了片刻他问,
“哥,你当年的分数其实够北工大吧?”
“没够。”
“你跟我说实话。”
看着许子铭执拗的眼神,吴过微微笑叹口气,“是够了。”
“没埋怨过我吗?”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再说怨你干嘛?一个八岁大的小屁孩。”
“我记得小时候只要梅姨吴叔带我们去北京玩,你总会说等以后长大要在这里扎根。”
吴过这时侧过身,看着庭院里那颗葡萄架下的象棋盘,笑说,
“谁小时候不都是这样那样的梦想,可后来我想通了,这样的安排其实最好。等你考出去以后,总要有人来照顾四个老人,要不谁陪他们聊天解闷下象棋?所以这么想想,我留下来是最好的安排。”
见许子铭沉默不语,吴过故意逗他,“而且你知道我想去北京,还用那种可怜巴巴像要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看我,许子铭你那时候是不是诚心的?”
许子铭终于被逗笑,“随你怎么想吧,谁让你是我哥。”
“嘿?”吴过上前用胳膊圈住许子铭脖颈,他从小到大经常这样做,只是随着许子铭长高,他现在得踮着脚尖干这事儿。
“考得好你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嘴上起泡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方姐叫他们进屋吃水果,吴过才笑骂着松开手。
推门进屋前,许子铭在身后拽了拽吴过衣袖,轻声说了句,“谢谢你,哥。”
“谢什么?”
门没那么宽,许子铭偏挨着吴过一起挤进房间,可即便进屋后吴过一再追问,许子铭也没告诉他究竟谢什么。
……
七月填志愿,八月出结果,许子铭毫无悬念的被北大数学系录取。许母当天便让儿子给吴家人打电话报喜,吴过也不顾是上班时间,请了假便兴冲冲赶到许家。
一楼打过招呼后,吴过轻车熟路来到二楼。
为了有个更安静的学习环境,许家将相对清静的二楼安排给许子铭,一间卧室和一个书房,成了许子铭自己的独立空间。
见门未上锁,吴过径直推门走了进去,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熟稔的掀开被子一脚,便躺在床上刷手机。和许子铭一个房间两张床上住了十年,到这个人的卧室吴过就跟在自己家没两样。
可眼看着二十分钟过去了,许子铭依旧没出来,无事可做,吴过于是来到书桌旁,想用许子铭电脑提前看看下午开会资料。
近来忙着许子铭高考选专业,吴过没少请假,今天也是随便找个借口溜出来,下午他还得回去上班。然而开机后他却发现,以前嫌麻烦从不设密码的小屁孩,居然破天荒的给电脑设置了密码。
吴过不屑笑了笑,闲着也是闲着,他决定试上一试,凭他对许子铭的了解,吴过不信自己试不出来。
然而,随着密码一个个显示错误,吴过不禁挑了挑眉,嘴里边念道,边敲下几个数字说,
“不可能是这个吧?”
有点出乎他意料,居然登录成功了。
吴过不禁得意的笑了,心说这小子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了我的?
然而,等他坐直身刚想打开网址时,就听到身后许子铭大喝道,
“别碰我电脑!”
吴过被吓得一激灵,手都跟着抖了下,而等他转过身时,就见许子铭正一|丝不挂地站在他几米远的地方。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屋内的空气都跟着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