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过正坐在病房的陪护椅上,用手机认真查看疗养菜谱,不知不觉中就感到一双炙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而这一抬眼,就和许子铭的视线撞个正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许子铭也不说话,就那么眼都不眨的盯着他,把吴过都盯笑了。
“受伤时脑子没撞到吧?怎么像是傻了?”
许子铭顿了顿,这才不可置信的半擎起身,“哥……真的是你?”
“不是我是谁?你不会以为自己在做梦吧?还是说你就经常梦到我来着?”
吴过半开玩笑站起走到许子铭床边,许子铭也撑着那只没打石膏的胳膊想坐直,吴过见状自然上手去扶,可他手还没碰到人,许子铭就轻轻避开了。
“我自己可以。”
吴过这才相信许子铭刚刚是真没睡醒,所以才会那样无所顾忌的盯着自己,而现在醒了人马上变得克制拘谨起来,就跟上次他来北京时一个样儿。可吴过这次打定主意不让许子铭和自己这样再僵持下去,于是吴过没由着他,而是坚持扶着许子铭肩膀让人轻靠在床头,并贴心的把枕头垫高了些,
“你梅姨不放心,让我过来陪你。”
果然许子铭略显不自在,在吴过扶他起来两人离得最近的瞬间微微把脸轻轻侧开了。
许子铭看了看周围,“方姐呢?”
“我都来了,她又着急回家照看女儿,你睡着的时候我就让她收拾先走了,方姐走之前已经把你什么时候要吃什么药都写好告诉我了。”
许子铭此刻靠坐在床头,一直胳膊上打着石膏,缓了缓,仍不太敢相信的问,
“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也不怪许子铭对吴过的出现如此惊讶,毕竟从昨天通话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四小时,昨天挂断电话请了假,吴过便订机票打包行李,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
“是不是觉得方姐和我们合起伙瞒着你呢,”吴过笑了,给许子铭答疑,“其实没有,你梅姨是怕提前跟方姐说她再给芸姨打电话,到时候芸姨再怕麻烦我们从国外回来,索性我就订了机票直接过来,不过你这一觉睡得可够实的,我和方姐说了好久话都没把你吵醒。”
许子铭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其中原委,可片刻后他却问,
“哥,你大概……什么时候走?”
“我已经请好了假,陪你两周。”
吴过说的自然,但这个答案显然让许子铭始料未及,“两周?”
“嗯,大夫不是说你两周后拆石膏吗?”
“工作怎么办?”
“我工作没什么忙的,小事有别人帮忙盯着,大事也轮不着我操心,而且今年年假一天没用都攒下来了,这两周正好陪你到出院。”
虽说一年年假有两周,但所有公司都一样,个人业务个人负责,连着请假两周显然不合适,许子铭当然知道,可此刻有另一种心情趋势他想让这个人留下来。
许子铭纠结矛盾中,权衡下,最后还是说,
“我自己在这就可以,方姐在时我也一直劝她回去,哥你过两天就走吧,如果着急……”许子铭抿了抿唇,“其实明天也可以。”
“就这么想赶我走?我椅子还没坐热呢。”吴过打趣道。
许子铭慢慢低下头,“我不是那意思。”
“既然不是,我劝你就别操心,我负责照顾你,你负责快点好起来,咱们都把本职工作做好。”
接好一杯温水递到许子铭眼前,吴过说,“喏,刚睡醒嘴角都干了,先喝点水。”
许子铭垂着眼没再坚持让吴过离开,而是遵循本心的把这人留了下来,接着听话的接过水,一仰头一滴不剩都喝光了。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护士进来后发现病房里多个陌生人,便问,“你哪床家属?”
吴过忙站起身,“六床许子铭家属,我是他哥。”
“我记得不是你陪护吧?”护士接着问。
“对,刚换人了,之前那人家里有点事,换我来陪。”
“既然当哥怎么不知道早点来呢?之前那个大姐照顾一个大男生多不方便啊。”
吴过陪着笑脸,“您说得对,我这个哥是不称职。”
寻房后,护士临走前又交代,“别忘了待会找大夫说一下,看看有什么医嘱之前陪护的有没有都交接清楚。”
吴过连连点头称是,“待会儿我就去找大夫。”
护士前脚刚走,吴过转头便冲许子铭笑说,“听见了吗?这还来晚了呢。”
又把床摇到更适合倚靠的角度后,吴过坐回到陪护椅上,“都伤了这么久也没跟我们说一声?”
“本来也是小伤,”许子铭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吴过,“哥,谢谢你专程过来。”
“这么客气干嘛,”吴过低头笑了笑,拿出手机自顾自说,“好歹是不赶我走了。”
手机翻了翻后,吴过接着说,“刚才我问了可以点外卖送到楼下,我来的着急也没买东西,买点水果吃吧,好消化的,苹果行吗?葡萄太甜了,你从小就不爱吃。”
下单后,吴过指着许子铭打着石膏的右手问,“怎么弄的?”
“打球的时候没注意后面有人,后退时被绊倒摔得。”
吴过走过去,手指轻轻碰了下硬邦邦的石膏,“疼么?”
许子铭摇头,“不疼。”
肌肉神经都连着,不疼才怪,吴过微微一晒,
“跟小时候一样,嘴硬。”
……
医院的晚餐比较早,才过五点,送餐的就来了。
吴过盯着小餐桌上被铺平的清汤寡水,皱皱眉问,“你这几天就吃这些吗?”
许子铭却是没什么所谓,“这样就挺好。”
“刚才方姐说芸姨让她外面租了个房子,方便洗漱休息什么的,离这儿应该不远吧?”
意识到吴过想问什么,许子铭于是解释说,“前段时间方姐一直做饭送来,我看太麻烦,这两天就让方姐在医院订的餐。”
吴过点点头,也猜到是这样,方姐一向细心照顾,不可能吃食上对付,所以想必是许子铭一再坚持,她磨不过才订的餐。
“那今天先对付一下,明天我做好饭送来。”
“不用,我吃什么都一样。”
再近的距离每天来回几顿饭也是累人,连方姐许子铭都不忍心,又怎么会让吴过辛苦。
“我来不就是照顾你的,胃本来就不好,骨折也需要多吃蛋白多补钙,这点营养怎么跟得上。”
“订餐也什么都有,如果我有想吃的也会跟你说。”
“那你想吃什么?”
“……”许子铭被问到语塞,几秒后才说,“也没什么。”
“你看问你也不会说,”吴过坚持道,“我这几天中午晚上回去把饭做了再拿来,你踏实养病就好,其他不用操心。”
没再等许子铭反驳什么,吴过把一次性筷子掰开,递到这人好着的左手上,
“小时候是不是不该板着你不用左手写字?要不现在也能方便点儿。”
……
陪护的日子,白天许子铭病房休息,吴过就医院出租房两头跑,通常十点多往回走,十一点半多就带着香喷喷可口的饭菜赶回来,晚上亦是如此,许子铭每每让吴过别麻烦,吴过却坚持说也伺候不了你几天,放心累不着。
晚上陪许子铭楼下医院小公园遛遛完,吴过才能把白天不让平放的折叠椅摊开躺下休息歇歇脚,许子铭心疼,让他去出租屋睡,吴过也不听劝。
“我在这儿踏实点,虽说有护士,但总叫别人也不方便。”吴过把手机正直播的球赛给许子铭看,笑说,“不无聊,有都是事可做,在哪儿都一样。”
“出租屋离这很近,如果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你不用一直在这儿。”
“哦,有事会给我打电话吗?”吴过从盯着看的球赛上抬起头,“我好像一年多都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了。”
许子铭这次没说话,只是回避似的微微撇开脸。
本来想着逗这人,但许子铭却低下头沉默,这阵同病房的病友和家属都出去遛弯,屋里此刻只有二人,吴过便开口说,
“上次就想跟你说,我不是那么想的。”
吴过把手机收起,手肘支在膝盖上,有些郑重的重新打开这个话题,
“子铭,有些事总压着不行,很早之前我就想找机会跟你解释,但你知道有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一天拖一周,一周拖一个月,再拖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吴过抬头看向没有直视自己的许子铭,
“那年大年初一你跟我说了很多,我当时脑子有点乱有些话没赶上说,就是我没有觉得同性恋恶心,更不会因为你是而无法忍受,也从来没想过再也不联系你,但我承认当时心里有结没解开,所以对你态度冷淡疏离,表面上想要和你和解但却没从心底真正做到,你发现了所以生气伤心对我失望都是应该的,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哥跟你道歉。”
吴过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如释重负的同时,也期待这次的谈话能让两人关系恢复如初。
只见许子铭终于缓缓开口,低声说道,“哥,你不用道歉,那件事本来就是我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