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

    榕城今年冬天很难得下了一场雪,雪不大,下了小半天也只在这座城涂上薄薄一片白。

    贺岩从公司回来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他呆呆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莫名想起那年陶小风刚住进嘉元华府不久被保安拦在门口的事。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八年了。

    陶小风也离开两年了。

    贺岩起初是疯了似的找了他一年,连唐嘉栩都劝他别找了,陶小风成年了,在茫茫人海找一个有意躲起来的成年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贺岩一意孤行。

    一年后,他停止了找陶小风。

    是的,他找到他了。

    离开他的陶小风成了一名教师,他和孩子们在一起,他看起来很开心。

    贺岩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

    “老师。”

    贺岩转身见盛思雨穿过马路大步朝他走来。

    盛思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来给贺岩拜年。

    盛思雨毕业后顺利进入鼎赞集团总部,但一年后他就从总部晋城调来榕城的分公司,贺岩知道他的心思,可他这个学生心思通透,愣是不说破,弄得贺岩也不知道怎么在他面前提这件事。

    贺岩邀请他上楼坐坐,一开门小唐就兴奋冲出来。

    盛思雨来过几次,和小唐熟悉了。他蹲下身摸摸狗头。

    贺岩给他泡了茶,盛思雨接过问:“小风今年也不回来?”

    盛思雨期间回晋城一年,所以不知道贺岩和陶小风的变故,他以为陶小风出国留学了。

    贺岩没多说。

    盛思雨和贺岩闲聊片刻,见他神色恹恹,不免问是不是公司事情太多了。

    公司事是不少,贺岩倒不是因为这个。

    陶小风刚走那会儿他情绪很不稳定,吃了很多药,又和从前一样每周去见医生,这样过了一年,直到再次有了陶小风的消息,贺岩的情况终于好转,他可以回学校带学生了。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现状,不希望陶小风回来看到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

    贺岩依然没多说,转口问起盛思雨工作的事。

    盛思雨难得跟贺岩谈论他的私事,很高兴坐下来说对工作的规划,又说到集团的投资公司,问贺岩有没有兴趣做他们的投资顾问。

    贺岩以精力有限婉拒。

    盛思雨没强求:“等小风回来帮衬你就好了,这事不急,我们以后再说。”

    贺岩想到陶小风再也不会回来的事,摩挲着杯子的手开始颤抖,他拼命想稳住情绪,但还是失败了。

    盛思雨见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往主卧冲去。

    “老师!”盛思雨追过去,贺岩来不及关门,床头柜的抽屉被他直接抽出掉在地上,一大堆药“哗啦”翻了一地。

    贺岩的呼吸急促,视线模糊,他却连拧开瓶盖的力气都没有了。

    盛思雨疾步上前帮他拧开瓶子,问他要几颗。

    贺岩头痛欲裂,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想从16楼跳下去。

    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盛思雨发觉贺岩整个人都不对劲,他痛苦又迷茫,他翻了翻地上其他药瓶,终于在其中一个的瓶身上看到了医嘱。

    他倒出药片给贺岩,贺岩垂目看了看他掌心的药片,突然自嘲笑了笑,爬起来去推主卧的窗户。

    “老师!”盛思雨吓了一跳,将人拦腰拉回来,试图给他喂药,贺岩突然咬紧牙关不肯吃。盛思雨心一横,捏开他的下颚将药片强行喂到他嘴里,“吞下去!”

    贺岩不想吃,盛思雨直接将药片塞至他喉咙处。

    盛思雨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折腾好半天才让他把药咽下去,连他的指尖都是化开的白色粉末,可想而知贺岩嘴里该有多苦。

    他愣愣看着盛思雨,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望着盛思雨委屈问:“这样也不够吗?”

    不够什么?

    -

    凌晨四点,陶小风又莫名其妙醒来。

    他这段时间总是会梦到贺岩,梦里有他和贺岩在婺城医院初见的温暖时光,也有他成年后被贺岩带回榕城一起生活的片段,还有他跟贺岩告白被贺岩接受的幸福时刻……

    陶小风觉得大约是受了林清黎的影响,虽然林清黎分手了,但陶小风感觉得出他心里还有那个男人。

    和林清黎待的太久,居然让他也只能想得起贺岩的好了。

    明明就是他害自己从八岁起就没有家了,明明他所有的苦难都是因为贺岩。

    林清黎突然爬起来,陶小风刚坐起就听他冲进洗手间吐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吐,起初陶小风以为他水土不服,后来说是肠胃不适,但总这么吐也不是办法。

    陶小风想着过年放假得找时间带林清黎去医院看看,结果这天两个学生贪玩爬树,林清黎为了救掉下来的学生摔了一跤,突然肚子疼的厉害。

    陶小风将人送去县医院,结果那老中医说给把出了喜脉。

    是的,他那个美若天仙的男同学怀孕了。

    陶小风十分震惊,上网查后发现这种案例罕见却是真的有,俗称器官异体生长。

    林清黎在查出怀孕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山村,他说离开三个月了,他对孩子爸爸的想念从没有减少,他每天都很想他,所以要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林清黎走的那天,陶小风去送他,还把身上的平安福和摘给了他。

    这个平安福还是他和贺岩在一起的时候贺岩亲自求来的,有两个,他和唐嘉栩一人一个。

    不过那天唐嘉栩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说太丑了不要,于是就成了他和贺岩一人一个。

    陶小风是离开后好多天才意识到这个平安福是贺岩给的,之所以没扔,他是想警醒自己,不要忘记贺岩带给他的伤害。

    但现在,他开始想丢掉身上所有和贺岩有关的东西,这样才能让他不再想起那个人。

    林清黎走后没多久就告诉他,和孩子爸爸和好了,他现在很幸福。

    陶小风把他当成唯一的好朋友,答应暑假陪他待产,他没有食言,处理完身边的事就赶赴江城。

    这些年他很少出门,一来是怕遇见贺岩,二来他好像对外面的世界也早已没有了任何执念。

    在江城几个月,陶小风见到了靳航,他不可抑制想到当年唐嘉栩说要撮合靳航和贺岩的事。

    真是可笑,现在的靳航早就有对象了,他很真爱的人和陶小风早年一起在花花福利院住过。

    有时候,人生就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它那么大又那么小。

    林清黎顺利平安生了个儿子,陶小风才知道他爱人是大名鼎鼎的鼎赞集团的太子爷,这下他更不必担心好朋友没钱花了。

    离开江城后,陶小风继续回去教书。

    下半年又迎来几个新生,像生命的生生不息,又如人生的永不回头,陶小风强迫自己心如止水,继续前行。

    期间他偶尔和林清黎联系,询问他的近况。

    十月底,陶小风得知林清黎回了榕城母校。

    两人交谈中,陶小风想让他发些母校的照片看看。

    林清黎却说他遇到了贺岩教授。

    陶小风知道那时候学院不少同学都是贺岩的迷弟,也包括林清黎。

    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胡诌问林清黎是不是还想听贺岩的讲座。

    林清黎一连发了三条信息:

    短期内估计不可能了

    贺教授病了

    很严重

    陶小风盯住林清黎的信息看了半天,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变粗,后颈莫名发烫。

    贺岩病了?

    什么病?

    三年前他离开时他分明好好的啊。

    陶小风开始疯狂失眠,他无数次梦到贺岩得癌症死了。

    他大口喘息着惊醒,这样的梦并没有让他觉得高兴,他甚至有些抓心挠肝的难受。

    贺岩那样的伪君子凭什么就这样去死?

    他应该为他当初的错误付出一辈子得不到幸福的代价!

    陶小风缓过神来,意识到他落在被子上的手在抖。

    他翻开通讯录,盯住贺岩的号码看了半天,又找出了唐嘉栩的号码。

    他给唐嘉栩发了条信息:你哥得了什么病?

    等待回复的半分钟时间内,陶小风几乎把世上所有的绝症过了一遍。

    唐嘉栩先是回了条:陶小风??

    唐嘉栩随后打电话过来,陶小风眼疾手快挂断了。

    唐嘉栩终于又发来:你他妈听谁胡说八道?我哥没病,他好着呢。

    林清黎不会骗人。

    唐嘉栩这样的反应,那就说明贺岩是真的病的很严重了。

    唐嘉栩开始不停给他打电话。

    陶小风烦躁不堪,将他的号码拉黑。

    唐嘉栩就换不同的号码给他打。

    陶小风一个都没接。

    “小风。”赵老师刚结束一节课,她没回座位看教案,而是在陶小风面前坐下来,“这几天看你一直心事重重,你是有什么事吗?”

    陶小风勉强笑着说没事。

    赵老师没追问:“你来三年都没休过假,现在有你朋友的捐款,政府给修了路,安排了校车,孩子们全都合并到县城上学,老师也多,你休个假怎么样?”

    陶小风愣了下:“休假?”

    “是啊,出去见见朋友,到处走走。”赵老师慈爱看着他,“你还这么年轻,应该多出去看看,别到这把年纪腿脚不方便了再后悔。”

    陶小风从没想过休假的事:“我能去哪儿?”

    赵老师笑起来:“想去哪就去哪啊,要不然先从榕城开始,你不是在那上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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