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

    晋安王踏出芙蕖院后。

    候在一旁的幕僚近身上前,“如何,郡主可有起疑?”

    晋安王凝神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院子,摇了摇头,“囡囡一切反应如常,看不出有何不妥。”

    幕僚眯起眼睛,缓慢捋了捋颌下胡须,谏言:“话虽如此,但郡主突然出府一事仍有可疑,婚期临近,王爷还是谨慎为上。”

    “人都已经关起来了,还要如何。”

    晋安王大为不悦,横了他一眼,大步往前。

    幕僚一不小心扯下一根长髯,疼得“嘶”出声来。

    连忙追上去。

    刚迈出几步,就听郡主那个丫鬟突然跑出来,和侍卫纠缠叫嚷着要府医。

    他暗道:“要遭”。

    果然,走在前头的晋安王停下脚步,喝道:“狗东西,还不滚去叫府医!郡主有什么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幕僚暗暗叫苦:他这是两面不得讨好啊。

    绿染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双手叉腰,重重“哼”了一声。

    幕僚“诶”了一声,灰溜溜滚去,哦不,跑去叫府医了。

    晋安王看着绿染,沉声吩咐:“照顾好郡主。”

    说完,转身就走。

    绿染皱了皱鼻子,想骂人,终究不敢,气呼呼又跑进屋里。

    姜羡鱼已经人事不知了。

    她再醒来,窗外已是月影高悬。

    眨了眨眼,略微适应了眼前过亮的灯光。

    她有些懵,有种今夕不知何夕的怔然,过了好一阵,才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情。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低头,发现十指上扎着寸长的银针。

    排列整齐的银针透着几分恶趣味,一看就知出自何人之手。

    靠着手掌发力,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延边。

    屋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屋外汤药的苦涩味倒是隐隐弥散开来。

    绿染端着汤药进屋,这已经是她第四次煎药了,可惜郡主一直未醒来。

    郁大夫说郡主没有大碍,就是累着了,加之在外面奔波,一时风邪入体,多休息休息最迟今晚就能醒来。

    若不是她再三请求,怕是他都不愿意给郡主扎针放血。

    想到这里,绿染狠狠皱眉,若是今晚郡主不醒,她就去把隔壁睡觉的老头胡子都拔光。

    她愤愤想着。

    姜羡鱼不知道她的腹诽,咳嗽两声,被这浓郁的药味呛得蹙眉。

    “郡主?您醒了!太好了,我,这,我先去叫府医。”

    见她醒来,绿染惊喜过望,昏了头似的端着药来回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匆匆将药放下,又赶紧冲出门去,口中连连叫着“郁大夫”。

    府医就歇在隔壁的房间,绿染进来时,他正趴在桌上打着鼾大梦一场。

    忽然,府医郁离梦见自己的白胡子被一只顽皮的猴子揪在手里,那泼猴竟还口吐人言,张口就是“郁大夫,快醒醒”。

    他打了个寒颤,突然惊醒。

    哪有什么泼猴,分明是郡主身边那个绿衣丫头。

    见他终于醒来,绿染狠狠松了口气,抓住他的衣裳就要将人带走。

    一边走一边催促:“您老快点,郡主醒过来了。”

    姜羡鱼靠在床头,将隔壁的热闹听了个遍。

    不多时,绿染就拽着郁大夫出现在她眼前。

    “哎呦呦,你轻点!”

    郁大夫一把将自己的衣襟从绿染手中解救出来,嘴里嘟囔着:“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

    难得见到郁大夫形容狼狈,姜羡鱼嘴角不自觉噙着一抹笑意。

    郁大夫不说话的时候十足的高人之姿,鹤发松姿,面色红润,一把白须打理得柔顺至极,长长垂至胸前。

    虽然他自述已到知天命之年,但热衷狗血八卦之心不亚于青葱少女,与府里的丫鬟们打成一片。

    没人知道的是,郁大夫其实是太后特意给她安排的人,太后曾评价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半拉神算时灵时不灵。”

    姜羡鱼探究看着他,突然对他产生了好奇。

    郁大夫抹了一把自己的长须,嘿嘿一笑:“丫头终于睡醒啦。”

    她慢慢勾起嘴角,轻轻将双手递到他面前:“郁大夫又捉弄我了。”

    乍然见到自己的“杰作”,郁大夫“额”了一声,尴尬一笑,手指翻飞迅速将银针拔下,藏到身后。

    绿染瞪大了双眼:“好哇,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还骗我说是独门针法!”

    郁大夫却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该给郡主请脉了,无关人员勿扰。”

    绿染鼻孔里重重喷出一口气,眼刀不断。

    姜羡鱼深感好笑,不得不出言调停。

    “绿染莫气,郁大夫也不算骗人,只是精怪了些,于身体无碍。”

    绿染这才轻哼一声,避让到一旁,静静看着郁大夫上前诊脉。

    郁大夫伸手,搭在她手腕上,几息过后,他收回手。

    笑道:“郡主睡了一天一夜,精力充沛更胜平常。”

    一天一夜?

    怪不得她浑身酥软,想来是睡的太久。

    “郡主感觉身体可还有不适?”

    “说实话么。”

    “自然。”

    她面无表情:“饿。”

    郁大夫“哈哈”大笑着起身,“饿就对了,先用膳,用了再吃药也来得及。”

    绿染懊恼:“都怪我,没想到这茬,奴婢这就去找人送些饭菜来。”

    说着,她就往外走去。

    姜羡鱼一顿,忽然想起她已经被禁足了。

    她抬眸看向郁大夫,问:“郁大夫是怎么进来的?”

    郁大夫正摆弄着银针,闻言头也不回道:“自然是王爷请进来的。”

    她眼神复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突然沉默,郁大夫却忽然开口:“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顺心而为。”

    她错愕:“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郁大夫莫测一笑:“你忘了,老夫还是半个神棍呢。”

    她无语,您也知道只是半个啊。

    郁大夫看懂了她的眼神,嘿嘿一笑,不再开口。

    不多时,绿染提着食盒进来。

    一层层打开,都是些清粥小菜这类清淡可口的食物和点心,一看便知厨下用了心的。

    腹中忽然一阵长鸣,姜羡鱼窘然,脸颊上飘起一层薄红。

    还好在场中人没有笑话她。

    不一会儿,她也自洽了。

    来到桌前,她急切地将桌上的饭菜扫进肚里,缓解了腹中灼热后,才慢条斯理品尝食物的味道。

    用完膳,她拿起一块芙蓉糕,轻轻咬了一口,忽然变了脸色。

    她迅速吐口,掰开芙蓉糕,里面果然藏着一张纸条。

    她看向郁大夫。

    “老夫什么都没看到。”

    郁大夫会意撇过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她垂下眼眸,并非她有意瞒着绿染,只是底牌总归是要用在有用的地方。

    只剩下她和绿染两人,姜羡鱼这才展开纸条。

    看完,她将纸条揉作一团,突然问道:“这食盒是怎么送进来的?”

    绿染正感到惊奇,问到她,才回过神来,“奴婢不能出院子,是看守的侍卫从厨房的小厮手里接过后递进来的。

    哦,对了,送餐的小厮提到郡主爱吃这芙蓉糕,王爷特意命厨房备下,以便郡主随时取用。”

    姜羡鱼惊疑不定,会有这么巧吗?

    她才因为镇西王萧衡和父王吵了一架,马上就收到了他的传信。

    她忍不住怀疑,这是否是晋安王试探她的手段之一。

    故而,她不敢轻易销毁这张纸条。

    否则便坐实了他们暗中联络的事。

    “是……唔。”

    绿染正要开口,忽然被她抬手捂住。

    姜羡鱼指了指窗外,示意隔墙有耳。

    绿染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她这才松手。

    是、沈、统、领、吗

    绿染以指蘸水,写下了这几个字。

    这是绿染唯一想到的能来救她们的人。

    姜羡鱼摇了摇头,抬手写了一个“萧”字。

    绿染顿时不敢问了,传言镇西王手握重兵,杀人如麻,形似罗刹,若非他是郡主未来的夫婿,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假传他的消息。

    如果这不是圈套,那将会是天大的好消息。

    姜羡鱼沉吟片刻,看着桌上那一盘芙蓉糕,忽然伸手,一块块掰碎。

    绿染想要帮忙,被她制止。

    直到十二块糕点全部掰碎,拆出来十二张纸条,也就是说,只要她吃任意一块,都会得到同样的信息。

    没错,每张纸条上面都只写了四个字:同风驿站。

    “同风驿站?”

    绿染喃喃,这不就是她送信的那家驿站吗?

    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按照郡主的吩咐,找的非官方的驿站。

    听了这话,姜羡鱼若有所思。

    蓦然,她拿起桌上的纸条,凑近油灯,一一点燃。

    她决定,赌一次。

    燃烧过后的纸条飘然落在地上,不断卷曲,直至化为灰烬。

    姜羡鱼端起茶水,浇在上面。

    “绿染,就说芙蓉糕很好吃,我全都留下了,下次命厨房准备些新鲜花样送进来。”

    “是,奴婢记下了。”

    现在,尚不清楚厨师、小厮、侍卫究竟谁是镇西王安插进来的人,希望对方能够听懂她的暗示,给她明确的提示。

    这样她才能根据对方是否可以随意出入王府,来确定下一步计划。

    至于伏青那边,她倒是不担心。

    沈由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一定能想方设法得知她的处境,按照计划将伏青等人合理地安排到陈家村探听消息。

    姜羡鱼躺在床上,头一次有机会静下来思考未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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