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前的碎片1

    大不列颠北部的天气总是阴冷干燥,在氤氲的浓稠雾气中,很少能窥见日光。云翳躲藏在灰色的幕帘后,像雷古勒斯的眼眸,沉寂着我无法解读的萧瑟与荒芜。

    针叶林树干上的瘢痕诉说着岁月的古老,霍格莫德村的屋子一幢幢紧挨着,密不透风。时间的流逝带来了褪色的砖墙,夏日的雨水会随着屋檐滴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冬日的白雪会堆满整个屋脊,白皑皑的一切在宣告凛冬的静谧。

    我总是在寻找可以逃避所有心事的地方,所以我又从法兰西回到了大不列颠。

    说实在的,我讨厌英格兰的孤独与阴郁,就如同我第一眼见到雷古勒斯一样。但是谁让伊斯灵顿是我小半生所有故事的起点,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浓烈的色彩,也蔓延着根源的痛苦。

    1983年,我在霍格莫德开了一家小酒吧,距如今早已十余年。整个屋子只有一盏昏暗的吊灯从斑驳的天花板垂下,摇摇欲坠。墙壁由棕色与黑色的石砖堆砌而成,边缘参差不齐,看上去颇有年头。

    从破旧的木门而入,便能瞧见随意摆放的几张桌椅,都有些褪色了,表面纹路凹凸不平。长长吧台后的架子摆着琳琅满目的酒——好吧,全都是我乱买的,其实我一点也不懂酒。

    因为面积不大,所以我同时扮演老板、调酒师、服务员的角色(我就是懒得雇人)。我爱调什么顾客就喝什么,全看我心情,以至于我可怜酒吧的差评率甚至要和猪头酒吧齐名了(谁在乎呢)。

    “‘从阿兹卡班逃脱的巫师’......”

    我懒洋洋坐在吧台旁的旋转圆椅上,摩挲着右手无名指的银戒,读着《预言家日报》。

    报纸的正中心,是西里斯·布莱克进入阿兹卡班时狰狞的面庞,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只有那双独属于布莱克家的灰色眼眸隔着黑白相片透露出浓烈的疯狂。他这副样子可真狼狈,一点也没有当时在霍格沃茨的倨傲与矜贵。

    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无意识地加快转着戒指的动作。

    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发出负重不堪的嘎吱响声。我抬眼朝着酒吧的入口看去,来者正在拍掉身上的灰,不断咳嗽:“噢...梅林的胡子。艾洛蒂,我亲爱的,你该换个门了,并且翻新一下你的整个酒吧。”

    “太抱歉了,沃森太太。”我的语气毫无歉意,“实际上,这样才有复古感,不是吗?”

    “给我来一杯玛格丽特吧,艾洛蒂。”妇人身着黑色的廉价巫师袍,袍角打满了补丁,领口绣着铜线,褶皱被她圆润的身材撑平。

    她带着茧子与皱纹的手拉开了我身旁的一只圆椅,指甲留得很长,我都能看见灰色的污垢;如同弗洛伯毛虫肥胖的身躯艰难地挤进了两个扶手间的圆椅,看上去费了不少力气——噢,我可怜的椅子!

    “沃森太太,规律酒吧不提供点单服务。”我打了个哈欠,起身开始调酒。

    我随意地挥舞着魔杖,往高脚玻璃杯中加入了半杯冰块,再倒入一蛊司的伏特加与一蛊司的咖啡力娇酒。

    “无奶油版的提拉米苏,请慢用,太太。”我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夸张的礼。

    “梅林的吊带袜啊......”沃森太太的五官拧成一团,苍白面庞上松弛的皮肤都在叫嚣不满。许久,她像是认命般开始小口品酌,不发表任何意见,并僵硬地开启了话题,“亲爱的,你知道吗?西里斯·布莱克居然出逃了!他肯定是要去找哈利·波特报仇,为了他的主人...哦!哈利!我可怜的孩子!”

    说着说着,她便摆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在她肥胖的脸膛上显得滑稽不堪。我认为她马上就要掏出脏兮兮的帕子擦拭她都没有流出来的眼泪了——格林德沃的礼帽啊,她甚至都没有和波特打过交道吧?

    我尬笑了两声:“是挺可怜的,波特。”

    “亲爱的,所以我真的很好奇——”见我回话,她便马上停止了自己可笑的独角戏,混浊的蓝色眼中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我,“你到底是霍格沃茨哪一届毕业的?是和布莱克他们同一届的吗?”

    “太太,那个时候有很多个布莱克。”我面无表情呵呵着。

    “噢——”她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她的胖脑袋,“我说的当然是西里斯·布莱克。”

    “秘密。”

    “别这样,亲爱的,我只是想知道你那个已经离去的丈夫究竟是谁——”

    “我应该也有不告诉你的权利?”我皮笑肉不笑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肥胖且精明的妇人,她浑浊的眼睛不止一次在眼眶中溜溜转动,“沃森太太,如果你还是想来为你那个一事无成的儿子来说亲的话,我的建议是至少让他瞧上去整洁一些,而不是比西里斯·布莱克都要像在阿兹卡班关押了数年。”

    “你——”沃森太太倏地站起,怒目圆睁。可惜她过于丰满的臀部与椅子卡得太紧了,以至于动作一大,她便差一点就要与我的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她往旁边呸了一口唾沫,死死盯着我,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我能看见她眸中燃烧的浓浓火焰,“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甚至连你原本的姓都不愿意告诉我!梅林晓得你安了什么心思!丈夫都死掉这么久了,你这个爱自欺欺人的寡妇!”

    我胡乱点点头,再次打了个哈欠,朝她摆了摆手:“慢走不送,太太。”

    沃森太太怒气冲冲地大力推门离去,我可怜的木门狠狠撞上石墙,发出来自于橡胶树的哀鸣。

    其实我和他根本没来得及结婚,我爱的那个少年,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八岁。

    雷古勒斯·阿图克勒斯·布莱克。

    每次念起他的姓名时,我的舌尖会与心脏共颤,胆汁的苦涩从胃里逆流而上我的喉口。他是伦敦最寂静的雨夜,是腐烂的墨水,永恒地镌刻在了我的心底。

    朴素的银戒指是莫比乌斯环的设计,内圈刻着“R.A.B&E.V.R”。在雷尔死后,我把它的位置从中指挪到了无名指,戴在了与心脏最近的手指,我希望他的名字能与我的心跳共振。

    这既是枷锁,把我永远困在了1980年的雨夜,也是回忆,属于格莫里广场12号,黑湖湖底阴冷的斯莱特林休息室,和永恒的鸢尾花。

    赶走不速之客后,连绵的大雨忽然降落。冰冷的雨滴狠狠砸向石板路,发出嘈杂的噼啪声。天色昏沉,上帝在哭泣。

    英格兰奇怪的天气很擅长出现上一秒白昼,下一秒黑夜的现象。我习以为常挥着魔杖把残局收拾干净,再给自己调了一杯玛格丽特。

    辛辣入喉,迫使我忘记因为回忆带来迟钝的痛苦。我把玻璃杯不轻不重地搁置于吧台上,于此同时,挂在木门外的门铃也叮叮响起。

    又是嘎吱的响声,又是一位新的不速之客。我不明白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光顾这个名不经传的地方。我颇有些不耐地扭过头,发现了一条湿漉漉的黑狗寂静地站在门口。

    它的体格巨大,却瘦骨嶙峋。几乎所有毛发由于污渍打结成绺,雨滴从它的身上直往地上淌,灰色的泥水在地毯上晕染开深色。只有它那双灰色清明眼睛,在狼藉之下闪着惊心动魄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说实在的,我几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狗。

    我还是有些胆怯,跳下椅子拿起魔杖,直指那只脏兮兮的黑狗,同时小步地往后挪。我每挪一步,黑狗就往前进一步——我真的很怕下一秒它就要对待猎物般扑到我身上。

    “Pertrificus——”

    通通石化的咒语还未念完,黑狗在眨眼间变成了我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模样。前十几分钟,我还在报纸上看见他癫狂的面庞,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通缉犯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我跟前。

    “布莱克!?”我大惊失色。

    “嘿,罗齐尔。”穿着阿兹卡班狱服,衣衫褴褛的邋遢男人大声笑着,露出一口黄牙。腊白的皮肤紧绷在颧骨上,像个骷髅。

    如果不是深陷眼窝里那双眼睛的亮光,他简直就像一具死尸,“好久不见啊,至少有十四个年头了吧?”

    他应该很久没说话了,声音极为嘶哑且混沌。在他继续发言前,我仍旧挥舞了下魔杖,但是是对着布莱克的身后。

    木门“啪”地一声狠狠关上,整个屋子似乎都震了震。我肉疼得直吸气。按照这个趋势,我真的离换门不远了。

    以防万一,我先是给关闭的门锁施了好几个牢固咒,再给这个小破酒吧叠加了数不清的无声咒——毕竟整个英国魔法界都在通缉的囚犯就在我的店里!

    确保绝对的安全后,我便真正开始审视我眼前的男人。他早已没有十几年前的英俊与高傲,摄神怪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他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双灰色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的光芒几乎要把人灼烧。

    “你到底是怎么——”我深呼吸了好几口冰冷的空气,魔杖仍然直指着咧嘴大笑的西里斯,我心中的戒备仍然难以消散——即便他是雷尔的亲哥哥,“你到底是怎么越狱的,还能准确无误找到我这里来?”

    “噢,这简直说来话长,所以我懒得说。”即使他被阿兹卡班折磨了那么久,但是他却一贯保持着他当年吊儿郎当的作风。

    他径直坐在了吧台旁,最靠近我的椅子上。他看出来了我其实并没有真的要施咒,所以他懒洋洋地握住我的魔杖,把它放下来。

    “我是被冤枉的。”

    他说。

    我无可奈何地深呼吸,盯着他燃烧着火光的灰色眸子——我可以称之为复仇的火光。或许就是这个意念,支撑着他渡过难捱的十三年。

    “你该怎么证明?”当然,我内心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背叛朋友的行为,但是我的嘴上还是不饶人。

    当年还未毕业时,我毫无顾忌地朝着雷古勒斯说:“你的哥哥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真的很烦。”

    而雷尔只是无奈地笑笑,揉了揉我赭色的长发。

    掠夺者们无时无刻胶粘在一起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我的脑海挥去,尤其是西里斯·布莱克和詹姆斯·波特。我说真心话,要不是波特一直对着伊万斯开展他的猛烈追求,我都要误以为他们俩是同性恋了。

    西里斯极端厌恶纯血论,他不止一次出言讽刺过雷尔是“妈咪的乖宝贝”,讽刺我是“高贵的纯血小姐”。所以我相信他,即便我厌恶他,和他不对付——但是我仍旧相信他绝对不可能背叛他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你其实早就相信了,不是吗?”西里斯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把我的内心探查地一清二楚般,懒散地笑了。

    “是彼得·佩迪鲁,虫尾巴,那个卑劣的叛徒——”说出佩迪鲁的名字似乎用尽了西里斯全部的力气,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凶狠地往外吐,目光顿时燃烧着浓烈的杀意,“是他向神秘人告了密!那天晚上,叉子和莉莉死的那天晚上,他变成老鼠逃走了——我要亲自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我不由得惊呼。印象里那个矮胖的少年永远乖乖地躲在波特的身后,他似乎很得意加入了这个小团体,看着自己的朋友们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然而自己却又是那么的胆小。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我真诚地发问,“我确实对这些一无所知,1979年毕业后我就被父亲带回了法国,我没有加入食死徒。”

    “我当然清楚你没加入食死徒。你要是加入了食死徒我就不可能来找你,还和你这么心平气和的讲话了——”西里斯又笑了起来,露出他那一口黄牙,“毕竟你们在法国的罗齐尔主家推崇的可是至高无上的格林德沃大人——”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夸张道。

    “至于怎么做,”他顿了顿,想到什么,神情倏地变得有些痛苦,眼中闪烁着期冀的光芒,“我要去找哈利,找我可怜的教子。我无比好奇又痛苦地想象他现在出落成什么样,长得像不像叉子?”

    我明白了,不仅是复仇的意念,还有他对挚友詹姆斯·波特和他儿子哈利·波特的爱与思念支撑着他的意志。

    “我需要你的帮忙,罗齐尔。”他说。

    “你们的事情似乎跟我没关系吧?”

    我的语气听上去毫不在乎。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突然在心里惊叹,连救世主都要三年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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