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告别信。
如果计划没错的话,不久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尽管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不那么友好,可我还是想要留下一些东西。
那些因为死亡突破桎梏的秘密,终于在这里能得以宣泄。
我喜欢自己的表哥,我知道这很不符合世俗的看法。
但我还是喜欢他。我会一直喜欢他到下辈子。
因为是一个女孩子,也不爱讲话,性格从小就不讨喜,亲戚们都讨厌我。
我有很多个哥哥,只有这一个表哥是对我温柔的,会照顾我的情绪。
在家的时候,妈妈会不停的指责我——作业这么简单也会错,连个衣服都洗不干净。而弟弟就在旁边笑得很大声,虽然妈妈说过笑得很大声很不礼貌,但是妈妈从来都不会骂他。她说的很多的规矩仅仅只针对我,可能因为我是女孩吧。
她还说女孩就要要有女孩的样,不能出去疯跑要待在家里帮父母,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在外面鬼混像什么样子。
唯一开心的时候,就是过年哥哥们过来走亲戚。尽管其他的哥哥老是坐在我们家的电脑桌前打游戏,但是他们总有累的时候。
他们躺在我家沙发上刷视频,这时候,我的表哥会拉上我和弟弟一起玩电脑。
妈妈一向不准我们碰电脑,只有这几天除外。
我们三个一起打的很开心,就连平时总是无理取闹的弟弟都顺眼了很多。
不过随着他上了高中越来越忙,我们也就只有节假日的时候能见一见了。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肮脏,也努力把这些感情狠狠得压在心底。
我始终记得他喜欢笑,耳朵有点大,大家有时候爱和他开玩笑,他也一起跟着他们笑。
除了他之外,再没有人那么对我笑过了。
他家庭情况比较的复杂,舅妈是舅舅取得第二任妻子。舅舅天天不务正业,之后几年过年的时候也不来拜年了。
妈妈说,舅舅给不起我们压岁钱。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满是嫌恶。可能觉得和这个败家子是亲人很丢面吧。
那三年里,我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我感觉我的心脏好像不再跳动了,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仅仅只差两岁,初升高的时候我想考去他所在的高中,说不定有极小的概率我能碰到他呢?
即使是那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妈妈说如果上不了附中,我就不用继续读了。
他还在教学资源比较落后的二中,我不敢惹妈妈生气。
去了附中之后,学业压力越来越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孤立我。
看着她们成群结队的去食堂吃饭,而我永远是一个人安安静静。
每次我都能看到大家聚在食堂里边吃饭边聊天啊,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虽然高中的内容比初中难,但是我总是能在很少的时间内学会。
我把所有的科目都复习预习过了,甚至老师每节课要讲的知识点我都早就记住了。
因为都会,上课总会走神,走着走着就愈发思念他。
我发疯似的学习,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不那么痛苦。
值得一提的是,班上有一个男生长得很像他性格也特别温柔,偶尔碰到我还会笑一笑。
每一次看到他的脸,我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我总是能透过他的脸看到表哥的模样,这种恍惚感让我那无处发泄的极度思念有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
为了看到这封信的人误会些什么,我们姑且叫他远吧。
远也很爱笑,平时也和和气气的。他很会聊天,大家都很喜欢他。
自从注意到他之后,上课发呆我就隐晦的盯着他看。
我知道这种行为可能有点奇怪,还说不定会因此困扰到人家。
但我实在没办法,只有看着他我的内心才没有那么煎熬。
我想,远可能是上天专门派来让我原谅这个世界的。渐渐的,我的焦虑和暴躁已经平息了许多。
有些人生来就是救赎吧。
尽管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表哥,但我已经不再整晚整晚的失眠,也终于不再胃痛。
这样的生活很安宁,每天只是刷刷题发发呆,然后看远在干什么。
直到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听到了表哥去世的消息。
因为过去的时间也有点久,只记得空,我的大脑很空。
我只记得当时的心跳从80飙到120,然后慢慢的平息平静。最后心死如灰。
舅舅家那时还欠着三十多万,根本拿不出钱给他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妈妈说,如果舅舅真的爱自己的孩子。即使他找亲戚借点钱也不至于直接火化,只留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我舅舅一共有三个儿子,火化那天我们母辈那一边都去了。
她们安慰舅妈的时候,舅舅在旁边说,人嘛,老天让亖也没有办法,看开一点。
舅妈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表哥。其他的都是舅舅前妻生的。
据说高考前表哥身体不太舒服,但是硬撑着参加完了高考。
高考完后舅舅终于没有打他的牌带着他去小诊所看病,可是吃了药还不见好转。
表哥疼的实在受不了了,舅舅只好再带他去大医院看病。
听舅舅随口提起,说医院排队慢的要命。等了两三个小时才等到号,害的他错过了和牌友的酒局。
那一刻,我笑了。
我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当时临时搭建的灵堂没有人,我就站在那个小小的骨灰盒面前,上了三炷香。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从来我只有在死去的爷爷和奶奶鞠躬,没想到,物换星移,世事无常。
我没敢抬头,我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面前,我不敢看,也不愿意承认。
表哥患得病是肝癌,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
医生说放弃治疗,让他回家。
可是直到表哥去世时,我才得到消息。
甚至是最后一面,都是在三年前。现在的我,仅仅只能看着灵堂上摆放着他的照片。
得知他患癌后,他的家人们才匆匆的给他去拍了遗照。
照片上的他再也不是阳光开朗的模样,苍白的嘴唇还扯着弧度。明明是最明媚的年纪却身形枯槁。
只是照片上的他还是笑着的,十年如一日的笑容仍旧没变,温柔却坚强。
疾病没有让他对此感到怨恨,他还是那个他。
给他烧纸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不是我呢?
为什么他那么乐观开朗,肯定想活下去的。而我早就想离开了,我们的命运换一下不好吗?
值得活着的人走了,剩下没有活着的欲望的人。
直到现在想想,也觉得挺讽刺的。
不过,我马上就要去陪他了。。。
也不能说陪吧,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他。
如果有真的有阴间的话,我想去找他。
虽然那里没有爸爸妈妈,但是怕吓着他,我还是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好。就看他一眼我也就满足了。
自表哥死后,顺带着我也去了。
远还是从前的远,只是表哥离开后,再次碰到他我连忙躲开。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躲什么。
后来也没有发呆的时候看他的习惯,失眠的老毛病再次赖上我。尽管高中三年我们都在一个班,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交集。
我又苦苦熬了两年,高三那年我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要解脱了。
高三压力大,要学的要刷的题目变多,一向悠闲的我也忙了起来。
果然忙碌是思念最好的良药,至少可以短暂的忘记那些痛苦。
终于,现在的我解脱啦。
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填了表哥再来得及上的中南大学。如果他还在,我们两个还是学长学妹的关系呢。
现在还没有开学,不过我想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啦。
我要走喽,时间来不及了。没有他在的中南大学,没有什么值得的。
谢谢你认真看了这封信,拜拜。
我们下辈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