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安排了,大家没有异议就去干吧!”任虎又在发号施令,不容置疑地扫视了全班。
任虎是他初一的班长,长得就人如其名,初一就已经14岁了,络腮的毛茸茸的胡子爬在两颊,颧骨那边的雀斑,让任虎显得更老了。
不等任虎走下讲台,闫歆蹦地一下站了起来,带着十足的蔑意,都没朝讲台瞄一下就走出座位,从倒数第三排,三四步穿过走道,出了教室,把门“碰”地带上了。
任虎又愣住了,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闫歆挑衅他了,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站在原地,无奈地瞅了教室门一眼,发出“呵”的一声。
他心里暗爽,每次看到闫歆挑战任虎的权威,都觉得闫歆好酷、好帅的样子。因为他也不喜欢任虎的武断、刚愎。可是他却永远都是坐在第一排静静地看着一切,11岁的他,已经学会掩藏住脸上的表情了,他觉得自己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要像个样子,支持班长的工作,最起码不能在表面上硬刚。但是他不甘被支配,心里总有腾腾的火苗烧着他,让他不能自已。好在,每次都有闫歆啪地站出来,好像他的火过给了闫歆一样,闫歆帮他干了欲做而不得的事情。
他又开始盘算起了自己和闫歆的相似之处。他是男孩中很白净的那一类,而闫歆也像所有的□□小男孩一样,肤色很白;还有他和闫歆不仅同龄,还同月份,只是他比闫歆小10天,一个在1号,一个在11号,他觉得这样的生日安排好像是有什么天意似的;以及他和闫歆都是班里成绩靠前的学生,他们的成绩经常不分伯仲。他们虽然都不是班里的第一、二名,但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在班里的所有男生中,只有他和闫歆是最优秀的。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和闫歆有着相通之感。
可是算到底,他和闫歆也没有正经地玩过几次,聊过几次。因为一到下课,闫歆都在班里后排的位置,被一些小女生围着,聊天、打闹。他则经常是坐在第一排,写写练习册,或者和周围同学简单聊聊有的没的的话,再或者静静地从远处装作不经意地扫几眼闫歆在干嘛。
为数不多的几次,一次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闫歆和他正好前后座。闫歆一坐到位置上,就掉头和他说,“哈哈,我们做好以后对下答案吧。”
他稍有一点儿懵,从上小学开始,他就没作过弊。可是他基本没有犹豫,所谓好学生应该做的、不应该做的都没在他脑子里闪烁过。他很自然地,甚至有些骄傲得意地,微微扬起嘴角,点了点头。
他写卷子的时候,还有些兴奋,不是因为要有第一次的作弊经历,而是觉得自己就要完成闫歆提的要求了。等到闫歆偷偷地把手伸在背后,递来一张小纸条的时候,他丝毫没有忐忑,毫不犹豫地接了过去,把自己的答案写在闫歆答案的下面,然后蹬了下闫歆的凳子,等闫歆反手从背后把纸条拿回去。
那次考试,闫歆改了自己的,用了他的答案,结果都对了。他一直为自己的第一次作弊感到高兴。
还有一次,数学老师安排班里成绩好的学生批改其他同学的卷子,他和闫歆都被老师挑中。闫歆又来找他,“那个谁的卷子是不是在你那啊?你帮我把她的成绩判高一些呀”。他笑了,点点头。
闫歆就是这样,经常找他帮忙,也从来不顾及什么好学生该不该做的,就觉得依着自己的脾性来就好。他也是,只要闫歆张口,肯定有求必应。
他总觉得和闫歆待在一起很舒服。闫歆和他在一起也和别人不一样,没有像和小女生待在一起一样肆意疯闹,更不会和像对待班长一样,一点就炸,而是静静地,淡淡的,很温和,很惬意。
……
4月的一天,天气很好。他刚进学校,就看见闫歆骑了自行车上学。闫歆骑到他身边停了下来,一起并排走向教室。“干嘛要骑自行车呢?你家也不远吧,走路也行。”“哈哈,肯定要会骑自行车啊,以后可以带女朋友兜风。你不学,以后怎么陪女朋友啊?”“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呀,那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办法嘛。”
他被闫歆口中的“女朋友”搞得振悚了下,这是他第一次从身边同龄的朋友那听到这三个字,还很茫然。而他也能感觉到闫歆听到他能讲出“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时,顿生出一阵佩服。他觉得闫歆的个性又是在舒展自己的意识,而他的话也给闫歆一点貌似哲理的感受,好像彼此又靠近了一些。
这天放学,他坐在闫歆自行车的后座上,被捎回了家,在路上聊了什么,好像又没聊什么。又一次坐在比自己大的男生的后座位上,他只是觉得在这里有些暖意。因为不久前,也就是爸妈离婚以前,爸爸还经常骑自行车接他回家,现在都是自己走路上下学了。
从这天,他朦胧地觉得自己愈发和闫歆的心灵相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