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风呼啸，枯枝上结了层硬硬的冰壳，山中的夜晚寒冷且漫长，折腾到凌晨，山庄才稍静下来。

    Omega专家去休息前说：“明少爷睡着了。奇怪的是，我们并未注射抑制剂，他的情热已经无端平息了，并且，我们无法探知到他的信息素，至于原因，我们还要做具体研究。”

    “刚分化，他对其他信息素比较敏感，各位要缩短接触时间。我在他的体内检测到有Alpha的信息素，伴侣尽可能多陪陪他，少量释放信息素安抚。”

    “伴侣”这个词一出，周父眉开眼笑，“对对！见亭，你今晚陪床，睡小佳这里。”

    邱燕行情绪难辨地吩咐：“在房间里另支一张床。”

    明佳和周见亭躺在各自的床上，房间里飘着一缕似有若无的青梅果酒香，明佳轻嗅着。后颈处隆起的腺体，娇小柔软，微微发烫。

    窗外响起嚓嚓声，明佳忽地爬起来，是下雪了吗？

    周见亭还在细细琢磨，一不留神，明佳就蹿到了露台上，只穿着单薄的睡衣。

    他追出来，将外套披在明佳肩上。

    “下雪了……”

    明佳的呢喃声恍如猫爪，在他的心窝里挠了一下又一下。周见亭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可心是滚热的，这场雪可能带来的所有未知的冰锋，他都有信心抵御。

    大衣外套是周见亭的，罩在明佳身上显得异常宽大，他稍弯下腰，为明佳系好大衣的纽扣。

    没有开场白，周见亭自顾自地说：“在雪这样圣洁的东西面前，人是不可以说谎的。”

    “我妈年轻时遇人不淑，错信渣男，耽误了一生。她告诉我，不要轻易交付真心，就算真的遇见了那个人，也要问自己很多次，是不是，真的就是他了？”

    “所以，我对你的态度，总是变来变去。”

    明佳转身，和他面对面，眼前人秀丽柔和的眉眼，让他有了更多勇气继续，“让你很讨厌吧？”

    明佳若有所觉，“系统，是不是要来了？”

    “哼哼，我就说吧，他会心动的哟~”

    周见亭和他表白，这场面好诡异……明佳反复默念，直播间的观众都在看着呢，努力保持面部表情自然。

    006及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接下来，周见亭会主动找你，你们之间的互动都算是系统标准里的“有效麦麸”，可以判定为日常任务，自动累加兑换积分。”

    明佳喜不自胜，周见亭的话他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也就是说，我躺着也能赚积分咯？”

    006：“可以这么理解~所以说，攻心为上，效率最高吧~”

    “但是今天，我确定了。我的信息素，还有心，都告诉我，就是你。”

    明佳抬着脸，周见亭毫无预兆的俯身贴近让他回了神，惊得立刻后仰，又被周见亭的掌按住了后腰。

    “不能亲你吗？”周见亭低声反问，眼神已然粘在了明佳湿红的嘴唇上。

    明佳忍不住干咽，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一步了？

    “一定要吗？”

    周见亭抬手，扶着明佳的下巴，将他的脸托向自己，“嗯。”

    迟疑间打开了实时弹幕，明佳差点被晃伤了眼睛。

    【按头小分队呢？速来！我们需要你！】

    【上星网话题榜了！#和死对头亲嘴是什么感觉#，冲冲冲！加油刷起来，我刚看到有路人感兴趣要直播链接了！】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看不顺眼的对头先不要扔，没准日后无聊可以拿来亲两口！】

    【哈哈哈话题榜不是禁娱乐相关的吗，这都能刷上去，诡计多端的流星粉！】

    【不能剧透，但求你们去其他几位的个人直播间看热闹，我狂笑哈哈哈哈！】

    【Z女神也太搞笑了，大半夜发一支唇膏我真是蚌埠住了，只有同步追直播的才懂！】

    【一定要亲上去啊，钱充好了，就等着把佳佳的播播间刷到礼物榜第一了~】

    为了粉丝，为了流量，明佳颇有献祭精神地闭上了眼，“那好吧。”

    明佳显然是紧张的，饱满的唇微抿，唇珠小巧可爱，睫毛不停扑闪，像把小扇子。这幅初次的生涩情态，让周见亭热血上了头，急迫地亲了上去。

    动作太突然，两人的嘴唇更像是撞在了一起。

    明佳吃痛地张开唇，周见亭见机探入舌尖，明佳退，他便进，穷追不舍，本意浅尝辄止，却成了湿吻。

    腺体生起热意，雪白的颈染上浅红，泄出淡淡清甜气息。

    明佳躲不掉，也推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咬住周见亭的下唇，见了血，他才从周见亭的桎梏中逃脱。

    “可以了，这次够了……”明佳吁吁喘气。

    周见亭两眼放光，“那就下次！”

    “谁说下次——”

    否认的话还没来得及讲完，明佳被周见亭一把搂住，猝不及防，“你轻点，勒到我脖子了……”

    房间在二楼，露台正下方的一楼是间茶室，细雪纷飞，邱燕行在落地窗前喝茶。

    山庄的建筑用料不怎么样，质量太次，隔音效果几乎是零，邱燕行想在天亮前找个清静，却将对话从头听到了尾，就连明佳快要窒息时的喘息，都一清二楚。

    邱燕行不知收敛地喝掉了一壶，又接一壶，好像茶烟袅袅，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茶室外是花园，雪粒子落在草地上，还没铺展出洁白一片便先融化不见了，湿漉漉的草和泥，有人经过，泥点四处飞散。楚延白衣白裤，就这样沾上了污泥。

    医生刚给他处理了伤口，让他早点休息。但他睡不着，他住的那栋竹屋离这里也有好几百米，冒着雪，无知无觉就走到了明佳这里。

    几个小时前，楚延来过一次。医生说明佳醒了，但以防明佳对外人的信息素产生反应，最好一两分钟探视就结束。

    楚延想，见到分化成Omega后的明佳，他有可能控制不了信息素的外散，所以他离开了。

    他站在花园里的一棵树下，只不过两分钟，明佳仿佛从头而降，出现在二楼的露台边。

    他侧身藏在了树干后，数着一旁树上的分叉，静静听完了好友对明佳的表白。

    然后是啧啧的水声。

    楚延颓然地背靠着潮湿的树干，着了魔一般地扣住了腺体的位置，那里刚做过伤口清洁和消毒，缝合的地方再一次被撕裂，血流如注。

    看着他在别人怀里，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

    翌日，明佳意识朦胧，医护人员在给他注射稳定信息素的药剂。有两个人在场，看明佳还沉睡着，正小声聊天。

    “不是吧，听起来都痛死了，怎么对自己下得去这种狠手？”

    “千真万确，腺体都快被抠破了，赵主任亲自去给他缝合的，但今天早上，我看赵主任又去了一次，听说，是创口又撕开了！”

    “我昨天见他，多风光霁月的公子哥啊，可是多痛苦，才不惜抠破自己的腺体……”

    “Alpha的身体有先天防御的本能，当有人伤害自己的腺体时，很多人都能因自卫而爆发出惊人的本能，他却……唉……”

    “刚来的路上，我还听到赵主任给楚老打电话，楚老家里世代行医，只怕到他这里要断了，儿子意外身亡，又听说楚少爷无心医学……”

    “楚老的儿子什么时候去世的？！我三年前在国外进修，那时候他还做了演讲呢！”

    “前年吧，急性病去世的。可惜啊，咱们国家重金培养出来的腺体移植领域专家，在国际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都说天才短命……”

    “可叹命运弄人啊！”

    楚延为什么抠坏自己的腺体？

    剧情提示里，他明明是向往成为Alpha的，难道现在，他又不想做Alpha了吗？

    小助手的提示里说，楚延不想只做个Beta，因为平庸，因为他的家族里几乎都是高等级的AO。

    可他终于二次分化成了Alpha，再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厌恶……难道是家里人又给他施加压力了？

    明佳设身处地，很能代入，对子女期望过高的父母，总会犯下这样的错，在你做不到的时候责备，当你真正能做到的时候，又苛责你做得不够好。

    如果是这样，楚延的心理也很好理解。

    明佳原本想着见到了楚延，试探一二，可两人再碰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寒风料峭的冬，期末时间紧，任务重，明佳严肃对待，想考个好成绩，复习到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楚延却比他还要夸张，面颊消瘦，血色都没几分。

    “你去哪里了？”明佳关切道，“上次在山庄，周见亭说你也来了，但第二天却没见到你，你还好吗？”

    这次，就连周见亭都失去了与楚延的联系。

    “是不是，好久不见了？”

    楚延这番是自问自答：“对不起，已经……是最快了。”

    看他自责地低下了头，明佳赶快解释：“不是怪你的意思，是关心你！在乎你，才想知道你遇到了什么，看我是不是能帮上忙。”

    像是被某个字眼击中，楚延抬眼看向明佳，与那副沉沉病容不同的是，他的眼里射出别样炽热的光芒。

    被这样注视，明佳心中的底气足了不少，迎上他的目光，圆润水亮的眼睛慢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腺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