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此处乃国子学,闲人免入。”

    朱昶与松明被拦在了门外。

    “大胆!你可知……”

    朱昶制止松明,问道:“那敢问阁下,如何才能进去呢?”

    “除学生、执教博士与朝中官员外,其余人等若要进入需出示公文。”守卫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可有朱批公文?”

    “我姓杨,过来找我姐姐的。”朱昶道。

    守卫一听姓杨,表情出现微妙的变化:“你找谁?”

    ……

    “谁找我?”杨蓁蓁穿一身骑装来到大门口问道。

    守卫指向朱昶与松明。

    杨蓁蓁疑惑转身:“陛……”

    “六姐姐见到我如此惊讶吗?”

    杨蓁蓁努力平复震惊之色:“你怎么过来了?”

    “我闲来无事,想看一看大名鼎鼎的国子学究竟何等模样。”朱昶道,“六姐姐能否带我进去?”

    杨蓁蓁看向守卫。

    “来此处录下名字。”

    杨蓁蓁看着守卫的背影,面色瞬间难看了两分。

    若在从前,杨家人要进国子学何须她亲自出来接。她阿耶离开朝中才几日,这等狗奴就变了一副面孔。

    朱昶却不觉得有什么,亲自跟过去录了名字与住址,然后叫上杨蓁蓁一同进去。

    “陛下怎么忽然过来了?”

    “六表姐这是因舅父与母亲记恨朕?”朱昶环视四周风光,“对朕明显不如从前热情了。”

    “臣女不敢。”杨蓁蓁说着不敢,面上却明晃晃挂着哀怨。

    若换作以往,朱昶定要软下语气来哄她的。

    可是听她说完,朱昶却道:“没有便好。舅父还乡,母亲出宫修行,这已经是朕能给他们最大的宽恕了。”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却叫杨蓁蓁的面色逐渐白起来。

    “至少舅父的爵位还在,你姐姐还是朕的贵妃,你几位兄长的官职也没有掉。”朱昶终于扭头看她一眼,“你难道还不满足吗?”

    “臣女不敢。”

    杨蓁蓁要跪,被朱昶抓住手腕托了起来。

    “朕不想暴露身份。”

    闻言她连忙站直,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撞破胸腔冲出来:“是……是。”

    “朕跟你打听一个人。”朱昶松开她,退后一步,道,“谢家五娘身边有一个叫谢茵的人,你认识吗?”

    杨蓁蓁因为惊讶本能地要抬头,心里的恐惧却又让她把头低了下去。

    “陛下,打听谢茵做什么?”

    “这么说你认识了?”朱昶追问道,“她在哪儿?”

    ……

    第三年,骑射课程的难度也比初入学时增加了许多,从前骑术与箭术是分开练习的,而现在则结合在了一起。

    一班正在操场上进行骑射训练,学生背着箭囊,手持弓箭,在规定的路线上跑动的同时要向操场立在操场中心的稻草人射箭。

    朱昶跟着杨蓁蓁一起来到时,身穿骑装的学生沿着操场边缘跑成了方形,中间的四个稻草人身上已经插满了箭支,仍有源源不断的羽箭从四周涌向它们。

    “杨蓁蓁。”孟廉发现了场边的杨蓁蓁,喊道,“归队。”

    “陛下,先生唤我。”

    “去吧。”

    “那陛下……”

    “不必管朕。”

    杨蓁蓁这才转身跑向自己的马匹。

    “松明你看,那个是不是她?”

    “哪个呀?”松明顺着朱昶的手指望过去,但场上几十人皆穿一样的骑装,骑一样的马匹,拿一样的弓箭,且还在不停地跑动,他根本找不到他说的是哪个。

    朱昶的手随着茵陈的跑动缓缓移动着:“那个,梳着高髻,肤色最白的那个。”

    “奴婢看见了!的确那日那位娘子。”松明道,“陛下好眼力。”

    “你看她挽弓的姿势,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竟然能把那么长的一条弓拉满。”朱昶已经留意到,茵陈每一箭都射到了稻草人身上,且几乎都射中了用朱笔圈在心脏处的红心,“而且箭箭都能命中,厉害极了,与她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奴婢记得上次见到如此精彩的骑射,还是几年前贵妃娘娘在国子学的结业考核中夺取第一名的时候。”

    因是首届有女学生参考的结业考试,朱晏命国子监祭酒将骑射的考场安排到了千牛卫的操场上,还邀请百官出席观看。

    那一届,左相之女杨紫华各个科目皆是第一,在阙都也算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她跟贵妃不一样。”朱昶道。

    听朱昶拿茵陈与贵妃比,松明对朱昶的心思立即明白了七八分。但不知朱昶说的不一样在何处。想要追问,又想起言多必失,犹豫过后,还是决定不开口为好。

    整整一个时辰的课程,朱昶几乎从头看到尾。

    下课后孟廉点出成绩不合格的几人负责将马匹、弓箭等物还回去,心不在焉的杨蓁蓁便在这几人当中。

    解散之后,谢胜璋四下里张望。

    “表姐找什么呢?”茵陈问道。

    “方才我们上课的时候好像有两个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现下人却不见了。”

    茵陈也留意到了谢胜璋说的那二人,虽然只远远地扫了一眼,却觉得身形有些眼熟。不过方才所有心思都在骑射上,并未仔细去想。

    此时听谢胜璋提起,便也四下里望了望。追踪也曾是她的必修课之一,是以她与谢胜璋动作相似,效果却截然不同——不多时,便在与人流相反的方向,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后发现了一截深色的衣角。

    “表姐。”她拍了拍谢胜璋,然后指向那棵梧桐树。

    “人在哪里?”谢胜璋只看见一棵足以将人严严实实地挡住的树干。

    茵陈微微点头。

    谢胜璋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茵陈跟上。

    此时操场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谢胜璋离树还有十几步时便停下,高声道:“谁在后面?”

    先出来的是松明:“奴婢见过谢五娘子。”

    “怎么是你?”

    “还有朕。”

    朱昶从另一棵树后现了身。

    “别声张。”朱昶赶在谢胜璋开口前制止道,“朕来微服私访,不想叫别人知道。”

    “谢茵。”他的视线从谢胜璋身上移开,落到了后方的茵陈身上,“是这个名字吧?”

    “贱名不足挂齿,竟能入陛下之耳。”

    朱昶朝她走近:“原来你也是国子学的学生,成绩如何?”

    “勉强中流。”

    “可是朕方才看你的骑射,乃是上乘水准。”朱昶道,“莫不是谦虚了?”

    “陛下谬赞了。”

    “陛下。”谢胜璋来到茵陈身边,牵住她的手,对朱昶道,“我们下午还有课,现下要去饭堂吃饭了,陛下要与我们一起吗?”

    “朕来时见外面不远就有酒肆,朕来做东,请你们出去吃怎么样?”

    “天恩本不敢推辞,但是午歇没多少时间,一来一回恐耽误上课,我与阿茵还是去饭堂吃吧。”

    “原来如此,是朕考虑不够周全。”朱昶道,“天子一言九鼎,朕既说了要请你们便不好食言。这样吧,朕改日叫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各府女眷赴宴,届时你们也一并过来,如何?”

    谢胜璋与茵陈对视一眼,虽心中不愿,却只得应道:“是,多谢陛下。”

    ……

    “真是太奇怪了,从前一年也不一定能见着几回,最近却在短短几日内连续碰到了两次。”回头看确定朱昶跟她们离得远了,谢胜璋才敢开口道出心声,“我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国子学的学生至少有一小半能认出他,他来国子学微服私访什么?”

    “阿茵?你有没有察觉陛下对你过于关注了?”

    “好像是这样。”茵陈道。

    “看来生得太好也不是什么好事,太容易遭人惦记了。”谢胜璋盯着茵陈的脸,皱着眉头,认真地说道。

    继而又伸手揽住她,拍拍她的肩膀:“幸亏你来了阙都。”

    “不怕,还有阿姐在呢。”

    ……

    放学后二人携手出来,便见墨云墨雨满脸喜色与期待地朝着门口张望,看到茵陈之后,墨雨将缰绳塞给墨云,快步跑来了茵陈身边。

    “何事如此高兴?”茵陈将背上的书箱卸下来交给她,问道。

    “胜风赤找回来了!”

    “真的吗?”谢胜璋闻言比茵陈更激动,“在哪里找回来的?”

    “城西马市。”墨雨道,“胜风赤性子烈不服训,所以一直被黑心马贩关到现在。今日清晨刚出现在市场上,就被咱们的人发现了。”

    茵陈与谢胜璋迫不及待的赶回上清园,看见胜风赤的那一刻,一抹杀意无声地从她眸中划过。

    原本肌理流畅毛发润泽的马儿此时变得瘦骨嶙峋,身上遍布鞭痕,左边眼睛不知被何物所伤,眼珠浑浊充血,即便已经经过处理,却仍在不停渗着脓水。

    马儿见到主人后一头扎进她怀中。

    茵陈抱着它,避开伤口为它梳理鬃毛,任由它轻轻磨蹭自己的脸。

    “这是哪个黑心贼把胜风赤弄成了这样?”谢胜璋怒不可遏,“人呢?抓回来没有?”

    人就被关押在马厩旁,听见谢胜璋的话,黑甲卫将他押到两人面前。

    马贩早就被吓破了胆,趴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胜风赤是如何到你手中的?”茵陈不似谢胜璋那般暴怒,开口时声音如常,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

    马贩一听,立即认定她是这些人中唯一心软的,忙哭求道:“贵人饶命,小人当真不是有意的。若小人知道这是贵人的马,就算给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呀。”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这马……是小人从西山脚下一个农户家中收来的。”

    “它的眼睛是何人所伤?”

    马贩脸上闪过一阵惊慌,道:“小……小人也不知,小人收它的时候它已经这样了。”

    茵陈一眼看出他在撒谎,却不揭穿,只道:“把他绑起来,胜风赤身上有几条鞭痕,我就要他身上有几条。”

    “不要,不要啊,贵人饶命……”

    黑甲卫将人拖了下去。

    “胜风赤这左眼,怕是废了。”谢胜璋心疼地说道。

    茵陈抬头看了眼那只受伤的左眼,没有搭话。

    ……

    从马厩出来,茵陈和谢胜璋回到梅园重新洗漱一番,才来拱宸殿,将今日在国子学碰见朱昶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朱晏。

    “孤知道了。”朱晏道,“此事交给孤,你们安心上学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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