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可以是一时的社死

    也可以是终身的潮湿。

    刚被倾盆大雨浇了一头的白妄拎着买了不到十分钟的晚饭，看了看从袋子里掏出的浸水面糊，瘦尖的瓜子脸上突然露出释怀的笑容，隐隐透着几分危险。

    事实证明，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真的会气笑。

    她看起来还没成年，身材纤瘦，末尾枯草的黑发和发黄的脸颊无不昭示着营养不良，唯有灰色的双眼在雨中像是浮着一层雾气，倒映出破旧光脑的朦胧光影。

    最新：匿名用户“s***g”给财旺炒饭店打了一个好评

    评论：厨师做得很有深意，让食客深深意会到冷冷拍在脸上的排泄物。（玫瑰）

    冷冷一笑的少女收起光脑，沿着筒子楼的上世纪楼梯缓缓向上爬，低头避开拄拐老人和嘀咕咒雨天的卖菜大婶，进门拉紧防盗铁栅栏锁上门，全程一气呵成。

    大婶：“小姑娘看着都湿透了，这鬼天气变得比脸还快，呸！”

    老人：“唉，小妄过得不容易，厄运专找苦命人。”

    白妄脱去身上湿透的外套和裤子，老人说到“苦命人”时恰好挑了挑眉，摊开衣服挂到了旁边搭起的木棍子上，用塑料夹一一夹好。

    见底的清洁剂，没有烘干设备，只能暂时这么处理了。

    翻了翻光脑，“三相镜大人我是你的狗”的ID醒目地刺入眼帘，指尖忍不住伸向修改ID的按键，又退了回来。

    算了，反正是捡来的，二手货要什么自行车，等攒够了钱就去挂失。

    四仰八叉地躺在铺着薄毯的床板上，白妄看着破损和纸屑连成一片的墙壁，眼前仿佛闪过无数的日期，又被写它的人一一划去。

    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八年了。

    白妄，二十岁的普通大学生，安静本分没什么存在感，除了学习，唯一的爱好大概是打打养成游戏，集一集图鉴。

    与屡见不鲜的身死魂穿不同，她是完完全全的身穿，记忆不知为何也停留在了婴儿时期，直到最近才拾起那遗忘在角落恍若隔世的二十年，没有悲伤，更多的是庆幸，还好她没有展露出属于异世界的“早熟”，否则不是被抓去研究所实验，就是被推上天才的卷王之路。

    当了两辈子透明的白妄表示感谢失忆，咸鱼挺好的。

    想想她能如此迅速无痛地接受，除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性格，也许是因为两个世界都是孤儿，孑然一身习惯自在，承载情感的反倒是一些虚拟的东西，比如游戏图鉴。

    想起那些倾注了无数心血的角色，白妄不禁有些怀念手机和ipad，可惜这个世界只有光脑和全息舱，前者太贵要攒钱，后者太高级，长在贫民窟的平民一辈子都接触不到。

    果然无论哪个世界，都有罪恶的资本主义。

    义愤填膺的新时代马克思主义青年白妄翻看着光脑，突然弹出一条加粗的紧急新闻：联邦消息，虚妄火山爆发和突袭的山崩洪水均由[九命巨蛇]强烈躁动引起，目前联邦已在集中受灾区发布红色、橙色预警，派遣特情处队伍前往北境凶水，请各位居民注意暴雨滑坡泥石流天气，非必要不出门……

    想起莫名奇妙被浇成落汤鸡和损失的五星币，一股无名邪火缓缓升起，白妄点进新闻，看到底下果然已经由骂声组成的枪林弹雨，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AAA金属批发]：靠，老子刚出门就被浇了一身，生意黄了。这*蛇吃错药了吧，嫌太舒坦跑出来为祸人间？什么时候死一死！

    [聊斋志异]：楼上，上古凶兽根本死不成。

    [瓜田一只猹]：哇，沉寂千年的上古凶兽突然暴起，这到底是蛇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感觉这里头有陈年猫腻！

    [阳光彩虹没牛马]：凶兽能有什么道德，穷凶极恶的一群野兽，只配被镇压。

    [V我50我是妄主]：三千年前是虚妄君主一手降服了[九命巨蛇]，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听说[九命巨蛇]是虚妄君主麾下最早的手下之一，出生入死开疆拓土，甚至比[三相镜]大人还要早！只可惜虚妄君主死后为祸人间，被[三相镜]大人和[罗敷]仙子联手镇压在了北境凶水。

    [三相镜大人??]：楼上从哪听来的野史？[三相镜]大人是虚妄君主最早、最强、最忠实的手下，不接受任何反驳！

    [美女姐姐入梦来]：[罗敷]仙子才是虚妄君主最忠实的解语花好不好？没有[罗敷]仙子，[三相镜]大人能完全收复华夏？[九命巨蛇]能被镇压？

    ……

    扫了一圈，除了怨天载道骂[九命巨蛇]的，就属这一楼吵得最凶，甚至一度顶到了最上面，但后来不知是官方还是有人控评，下降到了第三位，第一第二分别是官方通告和天气预警。

    看来即便是星际世界，吃瓜仍刻在人类的基因里。

    这里的历史和她记忆里二十多年的世界既大相径庭又藕断丝连，虽然此华夏非彼华夏，而是寥廓上万星球的“华夏联邦共和国”，但至少说明，她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字的熟稔和心跳绝非偶然，而是刻在骨子里的真实。

    那些都是她的过去，是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根据接近18年的历史教育，华夏以外，[永夜魔域]白鹰帝国和[机械朋克]理想国是同样幅员星系实力强大的政体，只是近百年理想国饱受虫族侵扰，国土面积有所下降。

    但那里有大量超级AI和仿生种族，除了虫族，没有哪个种族喜欢和不眠不休的冰冷机器打架，所以长久以来，都呈三足鼎立之势。

    二十年地球记忆的回归并没有影响现在同样麻瓜的白妄，唯一奇怪的是，除了土生土长的华夏，白鹰帝国和理想国她也觉得眼熟，就好像自己曾亲手一笔一画写下过它们一样。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

    不知是不是今天打工太疲倦，睡意如潮水般袭来，白妄缓缓闭上了眼睛。

    “君上，小九好热……好疼……”

    “两千八百五十七年十个月十三日过去了，您既然已经醒来，为何不召唤小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被死命缠绕束缚的麻木感顺着脚尖缓缓爬上脚踝，圈住大腿乃至腰部，所经之地处处点火，每一滴流淌的血液顺着□□逐渐发热、灼烧，每一个皮肤细胞都叫嚣着冷血动物潮湿刺骨的寒意，如同被冰与火裹挟其间，双重的剧烈刺激下令人痛不欲生。

    “君上难道已经忘了九婴吗……您要抛弃小九吗？”

    “君上……塞迦摩，骗子。”

    360度愈来愈强的环绕魔音属实超出了人类耳膜的承受极限，白妄感觉自己耳边仿佛有十万个地狱恶鬼在沙哑阴毒地无限循环着“骗子”，不禁想抬手捂住耳朵，却发现手乃至手臂也都被蛇尾细密缠住，不知从哪窜出的蛇信一一舔过掌纹和手指，不放过任何细小的缝隙，誓要将每一处都染上黏糊湿热的气息，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我*****！！你多冒犯啊！！！

    眼角早已不堪折磨地挤出泪水，白妄近乎压制本能地阻止泪水流下，牙齿紧紧咬住舌尖，剧痛令不停断裂沉沦的意识逐渐回笼，眼前因窒息而泛出的斑驳黑色开始变浅，每一颗细胞、每一缕神经都在最后抵抗着人类的极限。

    绝对、绝对……不能认输！

    死变态滚出老娘的梦境——！！

    一滴血顺着嘴角、下颚、脖颈缓缓流下，流入胸口上一枚黑白相间的佛像玉佩中。

    仿佛吸收感应到血的气息一般，玉佩突然绽放出强烈至极的血色光芒，瞬间化作雪白的光链笼罩住近乎昏迷的少女，光链所经之处蛇皮被撕裂、扯下、磨碎，粗壮的蛇尾被折砍出无数深可见骨的刀口，随后一寸一寸，顺着被缠绕的脖子到脚趾尽数断裂，削成一片一片蛇肉组成的碎块，“嘭嘭嘭嘭”如烟花般连成一片，在无数光链“宰杀”中化作漫天齑粉飘落而下。

    一声一声近乎咆哮的惨叫在梦里回荡，白妄的耳朵很快陷入失聪，依然瘦削的瓜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灰色的双眼早已悄然变淡成银灰，虽然身体躺着，却仿若君临天下地睥睨着漫天无尽的齑粉，镇静中流露出一丝嫌弃。

    像厨房小白作死的盘龙茄子，丑爆了。

    梦中，一尊黑白相间的佛像拔地而起，正是白妄脖子上戴着的佛像玉佩形象，只是周身交织着一圈一圈血色的文字，如同环绕的封印或诅咒。

    白妄眼前赫然浮现出一片红字。

    [妄念之佛]

    [姓名：白妄]

    [能力：日行一善、五感六识、灵魂审视（未解锁）、妄念戒鞭（冷却中）、妄念种子（未解锁）、罪恶汲取 （未解锁）……]

    [被动：诸相千面]

    [目前身份：虚妄君主·塞迦摩（降临态）]

    [说明：恭喜您抽中0.0000……1%概率抽中的至邪序列“妄念之佛”！正如您有0.0000……1%概率行善积德，妄念深植生长永随灵魂诸相。总之，您的一生如此缺德，佛祖看了都直摇头说埋了吧。]

    白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