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7
“喂,爱子,我们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琴子紧紧裹着浴袍,低头确认了下自己腰间绑带依旧稳固,踩着酒店里带出来的毛拖鞋,就这样湿着头发站在已经暗下来的商场地板上。
这一层全都是奢侈品专柜,手表包包衣服鞋子琳琅满目,下一层有名牌的彩妆线,明显低一个档次;而她手边就是静止不动的扶梯。爱子和她不成器的小姨妈铃木园子站在一块儿,眼睛像、鼻子像,面孔的形状也大差不差,矜骄放纵的烂漫神色更是一模一样:“这有什么?反正从上到下的一切都是铃木家的!你看中什么了就随便拿,拿完消耗了点力气再回去吃夜宵!”
“别不好意思,这是安慰呀——你不是刚巧比赛失利?”铃木园子转身过来,笑嘻嘻地朝她道,“这样,我现在带爱子上来,”她们踩着扶梯,一级一级走上来,琴子看她们小心翼翼不弄掉拖鞋的样子,好像某种倒反天罡的辛德瑞拉,忍不住笑出声来。
园子得劲了。“我刚好缺一个包包,你陪我逛一下嘛!”
“我真的心动了!”琴子故意拿捏起腔调,“唉,降谷那家伙从来不喜欢我乱买衣服......还帮我私自退货!”
“这么奇怪!”爱子举着手机,“哈哈”了几声,“那现在你随便买你想要的吧——反正所有开销都记到我账上。”她眨了眨眼,还把摄像头的方向调转回来,朝向自己,“以此为证!”
三个人乱糟糟地笑成一团,高大空阔的挑高设计中撞出数不清的回声。园子笑得眼纹都淡了,顿觉神清气爽,颇有些当年女高中生结伴仗义走天涯的快感,故作大姐大之姿:“这样,你们先陪我去看包!然后再去给‘重获自由的琴子’买点那谁——你爸——不喜欢的衣服,然后我带你们去一个超级好玩的地方——”
爱子双眼放光。“我去过吗?嗯?”
园子神秘一笑。“当然没有!”
琴子“噢”了一声,隐约感到肾上腺激素已经开始发挥作用。“牛郎吗?”
“呵呵呵!”园子大笑,“还这么小就这么懂吗?那我反倒不想带你们去那边了耶~”
琴子失望地叹了口气。爱子嘻嘻嘻地捂嘴狂笑,“反正我们也能找到的啊?这种男的要多少有多少啦!”
园子捏着一个樱花粉小包,正站在试衣镜前对着二人搔首弄姿:“这个怎么样?”
“瞬移吗?!”爱子和琴子目瞪口呆。“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那里的啊!”
*
最后三个人凌晨的时候才换好衣服准备去爱子朋友的派对,园子姐也有人联系,她们刚好就此分别,第二天再见。琴子边整理挂脖礼服的系带边打电话,因为降谷零突然来电。
“这几天玩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有气无力地回复道。“比日本好玩多了。我现在正和园子姐一起逛街挑衣服——”
琴子心虚地看了眼被打开的储物柜,里面是琳琅满目的配货,然而现在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白炽灯过于直白地亮着,显得一切狼藉无处遁形,座椅上,粉色缎带和肉色纱裙、挂脖亮片横七竖八地丢着。“......我买了几条裙子而已。”
降谷零浑然不知三个娇生惯养的女孩能闹出多大的事,慢吞吞道。“用到钱就刷卡。”
“哦。”琴子答应了一声。
还有什么好讲的,还有什么能讲的?她想到那天他的仓皇神色、更早时的莫名醉意,还有临行前的老电影和眼泪。你有秘密,我现在也有秘密。更何况我已经把你的秘密猜的七七八八,更不用提其他。琴子叹了口气,“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们准备去吃夜宵了,”面对降谷,她从来是一个敬语和人称代词都不用,“我先挂了。”
说完便要结束通话。不过降谷突然咳嗽一声,她便重新举起听筒。
“琴子,我前段时间对你太严厉。”他声音暗哑低沉,却带着暖意,让她的心脏猛烈地狂跳起来,轰隆隆的心跳声一下子淹没爱子回头对她说的话。“对不起。”
“......没关系。”琴子呆呆地笑了下,挂掉电话后才从爱子古怪的眼神中察觉刚刚自己的神情有多诡异。
“琴子,他说什么啊?”
她摇了摇头,心跳依然很快。感到一阵不安,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就说......让我开心玩。”
“哦,”爱子不疑有他,“走吧,车到了。我们先走吧。”
“园子姐呢?”琴子暂时忘了刚刚的不安,边问边看过去。
身着牛仔短裙和豹纹靴子的铃木园子暧昧一笑,挥了挥手。“别担心,你们先去。我有人接。”
爱子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我~有~人~接~”
直到上了车,她才重新开始回味刚刚电话里的每一句对话。
车内漏不进来自外部的一点灯光。爱子边吃水果拼盘边刷手机,大概很无聊,却也懒得聊天。
降谷零会道歉已经是世间少有的奇迹,如果言辞恳切、态度温和,那更是完完全全的第一次。不过下定了决心就认真说话也确实符合自己对他的印象,如果打算道歉却实则说教,自己会更生气......琴子渐渐出神,降谷零也这么觉得吗?还是自己的脾气一眼就能被看透?她打开ins,突然看到降谷零的ig界面破天荒地出现了一篇新帖子。
一个面孔素丽干净的女孩正对镜头,怀抱由向日葵和其他鲜花组成的花束,椅背后的未对焦粉色似乎是玫瑰。她坐在映出一切夜景的落地窗前,手腕上的钻石手链更衬得她笑颜妍丽。眼睛里放大再放大也看不出任何东西,但小小的下巴被花束挡住一半,配饰和圆圆的领口都很精致。半身照。
配文,誕生日おめでとう。
琴子几乎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