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蒋佳琪都在跟他科普这家咖啡厅的不同之处。

    原来这是一间主题咖啡厅，每个月店里都会有各种不同的主题风格，比如上上个月的主题是洛丽塔，上个月是峥嵘岁月，而这个月呢，则是女仆……对应的，咖啡厅里的装饰，布局，都会有相应的改变。最吸引人的，是里面的服务生都会根据对应的主题换装成与此相关的角色，非常受女孩子的欢迎。

    姜南听得很认真，听蒋佳琪说到女仆，马上皱起眉来，“你是说里面所有的服务员都要换装吗？”

    “是啊。很有趣的。有次我们去的时候店里竟然还办了美少女战士的主题，那几个姐姐超漂亮，我们为了久看点，硬是点了好几轮。”

    “女仆？”姜南说起这个词，还有点不好意思，特意降低音量小小声问，“那大家不是都要穿女仆装？”

    “是啊。”蒋佳琪一脸期待，“我还没见过这个主题的呢，今天刚好有机会去见见啦。”

    “你是说，叶哥他也会穿女仆装？”姜南停下了脚步，一脸匪夷所思。

    “是啊。”蒋佳琪见怪不怪的，“他们男生穿女孩子的服装，反倒更受欢迎呢。这可是他们店最招牌的营销方式。”

    叶知凡穿女装？姜南在脑海里很快地设想了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说不出来的别扭，他似乎有点理解叶知凡为什么不跟自己宣传他们咖啡厅了。给好兄弟好哥们看自己穿女装？换成自己，多想一秒自己都要吐了。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挺那啥的。”姜南为难了，“都是男的。”

    “没事的啊，你是怕学长尴尬吗？叶学长不会在意这种事的，我们学校还常常有他的粉丝专门过去看他呢。”蒋佳琪劝他。

    “男的？”姜南再一次震惊。

    “是啊。你也知道，他是男女通吃的类型啊。”蒋佳琪丝毫不在意地说。

    叶知凡不尴尬，但是自己会尴尬啊。姜南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想了想，试着给他那几个室友发信息。

    ——陈哥，叶哥打工的咖啡厅，你们都有去过吗？

    室友一：

    ——当然了，记得问他要优惠码。

    室友二：

    ——去过啊，那里的咖啡一点都不好喝，还贼贵，要不是喜欢的女孩子一定要去，打死我都不去第二次，冤大头。

    室友三：

    ——怎么，你要去吗？那里的男服务生都不怎么正经，小心被吃豆腐。

    姜南敏感地注意到室友三的信息，问他，怎么不正经了？

    室友三：

    ——不好说，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记得保护好自己，呜呜，配图一张泪花闪闪的脸。

    姜南还想问他们去那里看到叶知凡不会紧张吗，消息还没发出去，叶知凡打来了电话。

    “不是从剧场那边过来吗，你们迷路了？这么久还没到？”

    “没，那个，叶哥——”姜南想找个借口今天先不过去了，等以后做好心里准备了再去。

    “那你俩快点啊，给你们留着座呢。”叶知凡没等他说完，急吼吼的交代几句，直接挂了电话。

    现在是不得不去了。

    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不管什么样，自己到时候一定要表现地很淡定的样子，不能让叶知凡感到尴尬。

    到了目的地，姜南跟在蒋佳琪身后进到咖啡厅，果然跟蒋佳琪描述的没什么两样，餐厅里布置地很二次元的风格，到处都透着股漫画风，两人一进门，就有打扮甜美的小姐姐迎上来，带着往座位走。

    姜南挺紧张，一坐下来就伸着脖子四处观望，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叶知凡就走到自己面前，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你在找叶学长吗？”蒋佳琪点好东西，把单子递给姜南，看他到处看，马上就领会到了，“今晚应该很难看到他，叶学长一般都不在大厅里服务。”

    “不在大厅？”姜南随便点了点东西，把单子还给服务员，着急地追问，“那他在哪里？”

    “二楼有包厢的。那个需要提前预约订座，有最低消费的。”蒋佳琪语带佩服，“叶学长在这里人气很高的，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看到的，一般只服务包厢客人。”

    “哦，”姜南稍稍安下心来，开始偷偷观察起大厅里正在四处服务的工作人员，跟蒋佳琪小声交流，“大家真的都穿着这样的服装啊。”

    “怎么样，很有趣吧？”

    “嗯。”是挺有趣的，还挺新奇，餐厅里目之所及之处，都是穿着可爱的蓬蓬裙，系着荷叶围裙的服务生们，不过大都都是女生，要么很漂亮，要么很可爱，很能惹客户喜欢。作为曾经的肥宅，他有段时间也沉迷过日漫，因此对于这种风格，还挺受用的。

    “快看吧台那边。”蒋佳琪提醒他。

    姜南看过去，一瞬是有些哑口无言的，几个长得高高壮壮的男生穿着小裙子排成一排，正跟随音乐的律动跳起了小天鹅舞。应该是走搞笑挂的，男孩子露出的小腿上还有浓密的腿毛，有人鼓鼓的胸肌把窄小的裙子差点撑破，再配上每人一双大脚板挤在小小的高跟鞋里，走起路来笨拙地像只鸭子，主打的就是一个大反差，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姜南感觉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同时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简直不忍直视，才看了几眼，马上别开了眼睛。对面的蒋佳琪倒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发出低低的笑声。

    叶知凡也会穿成这样给客人跳舞取笑？姜南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一想到叶知凡在舞台上那么不可一世的人，却要在这里穿着蹩脚的裙子给人逗乐，他心里就堵地慌。

    明天找个机会跟他说说吧，要他不要来这里了，钱什么的，自己都可以给他解决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自己的资助。

    他缺钱，似乎已是公开的秘密，姜南曾不止一次听他在寝室里哭嚎卡里马上就要连饭钱都没了。平日里，他也的确挺忙的，各种自己都没听说过的兼职，都听他去做过，有时上完课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要赶去上工。

    姜南也曾不止一次地对叶知凡说自己可以借钱给他，不用着急还。但叶知凡从没跟他开口过。一定得想个办法让他答应了这次。

    正想着，听隔壁桌的笑声越来越大，姜南扭头一看，吓得他脸都变了色。那几个男生已经走了过来，正跟隔壁桌的几个小年轻互动。他们似乎特别喜欢捉弄男客，扭着小裙子，提着小碎步，脸作娇羞状的直往男客身上坐，逗得旁边的女客们连连发出尖叫，男客们越闪躲，他们就表现得越主动，姜南甚至看见有个穿裙子的壮汉把手伸向了男客的衣服里……

    姜南这才明白室友三说的那句“男生要保护好自己”的意思了。

    可是我这样的，他们也会开这种玩笑吗？要是那些人也要坐自己腿上，姜南感到头皮发麻。转念一想，要是那些人走过来看自己长这样，都嫌弃地不想和自己互动，那也很尴尬吧。

    总之，就是左右为难了。

    姜南看蒋佳琪看得投入，更加汗流浃背了，左思右想，最后趁隔壁桌还在闹腾，赶紧起身，借口要上洗手间溜之大吉。

    顺着指示牌拐上了二楼，姜南在洗手间的走廊外停下，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蒋佳琪的短信就过来了。

    ——快点，他们马上要过来了。

    哇，幸好自己走开地及时。姜南感到庆幸，心虚地给蒋佳琪回复。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还要一会。

    ——啊，那没事，不着急。

    应付完蒋佳琪，自己一时半会也不能出去，姜南便靠墙刷着手机打发时间。

    “帅哥，有打火机吗？”有人突然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姜南正低着头刷手机，入眼看到的，先是一双笔直纤细的腿，脚下一双玛丽珍大头鞋，白色的蕾丝花边袜子层层叠叠的堆在脚腕，泡泡的蓬蓬的荷叶花朵裙摆，因为主人的动作微微地晃动着，很卡哇伊的造型。

    “没，没有。”姜南下意识的贴着墙往后退了几步，和面前的人拉开点距离，这才敢小心抬头去看人。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漫画里似的一张可爱萝莉般的脸，结果和自己预想中不一样的是，眼前人是冷艳的，很高，都快到自己鼻头了，一头漆黑笔直的长发，长到遮住额头的齐刘海，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长长的浓密的睫毛，还有厚重的眼影，衬得刘海下的那双眼睛又大又深邃，看人的时候，带着点疏离的淡漠。挺翘的鼻子下面，最惹眼的是那副红唇，血一样的烈焰般的红色，配上那双淡漠的眼睛，很高冷，很禁欲，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姜南实在想不到自己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个女生，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看，低下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在等女朋友吗？”那人又跟他搭话了，还往前走了两步，靠地更近了。

    姜南气都不敢出了，离得这么近，一呼吸，女孩子身上的香水味飘过来，淡淡的，带一点甜。姜南不自在地用手摸摸鼻子，小声回答，“没有。”

    边在心里祈祷女生快点走开，自己都要紧张地流汗了。

    “哦，那你就是在等我喽。”他听见女生很轻地说，用一种他俩才听得到的暧昧语气，低沉，又带着点沙哑，紧接着，一只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帮个忙，点下火。”

    姜南想拒绝，觉得怪怪的，不管是此刻的氛围，还是这个女生的行为，对于自己来说，都太离奇了。这就是别人口中的搭讪吧，他想。

    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被女生搭讪，而且还是这样漂亮的女生？姜南都要怀疑自己刚刚喝的不是咖啡，而是什么了不得的□□了。

    “快呀。” 女生催促他，嘴上咬着烟，把脸往他面前凑。

    姜南几乎是被迫着接住了那个打火机，赶鸭子上架似的，低着头，对准女生嘴上的烟头，摁想了打火机。刺啦一声，火苗窜了出来，女孩子微微低下头，烟头就对准了火苗。

    姜南小心翼翼地握着火机，生怕一不小心火苗烧着了女生过长的刘海。第一次，有个女生离他这么近，近到让他几乎能看见眼睑上亮晶晶的细粉，橙黄的火光里，女孩子的睫毛随着火光的摇晃，轻轻地闪了一闪，姜南的手，像要握不住火机似的，也随着微微地抖了一下。

    紧接着，那对睫毛眨地更快了，然后，他听见了女孩子忍不住的笑声。

    她在笑什么。姜南搞不清楚状况的，窘迫的熄掉打火机，站在一边，看女生因为发笑而抖动的身体。

    是在笑自己吗？姜南马上敏感起来，把打火机塞到女生的手里，忙不迭地就要往外走。

    “姜南。”一只手从后面捉住了他，是他熟悉的声音。

    “你跑什么。”他听见“她”在后面乐不可吱地笑。

    如被雷劈般的，姜南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对上面前正笑弯地直不起腰的人，试探地叫，“叶哥？”

    “哈，你才认出我来吗？”叶知凡好不容易止住笑，直起身来，掀起额前的刘海，把整张脸都露出来给姜南看，“你太好玩了。”

    “她”的眼眸因为笑而泛起一层水汽，亮晶晶的，带着一股恶作剧得逞的狡黠，得意地看着姜南，将方才脸上的那股高冷疏离感一下子冲淡了，变回了姜南熟悉的那个叶知凡。

    “叶，叶哥。”姜南语无伦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眼睛也不知道往哪放，想看，却又不敢看。

    “怎么啦，这个样子？”叶知凡知道他害羞了，他就喜欢逗他，“不好意思看？”

    姜南呆若木鸡似的，一动不敢动。

    “别啊，帅哥。”叶知凡故意捏着嗓子，软着调调戏他，“来都来了，跟我玩玩啊。”

    说着，身子贴上来，就要来拉姜南的手。

    姜南吓得连连倒退，身上的鸡皮疙瘩也马上起来了，可怜巴巴的向叶知凡求饶，“叶哥，不要，不要闹了，放过我。”

    叶知凡扑了个空，看他窝囊的样子，终于大发善心决定放过他。

    “你刚傻站这干嘛呢？”他换回平常和人说话的语气，问姜南。

    “我，我上来上洗手间。”姜南还有点怕他突然扑上来，不敢往前，站在离他远的地方，和人隔空说话。

    叶知凡看他反应挺大的，又有点担心人家这样或许不是害羞，而是觉得反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因此不确定地问，“喂，你是不是觉得很恶心？”

    恶心？姜南想想楼下那几个肌肉壮男穿裙子扭胯的样子，确实有点让人反胃。但是叶知凡这样，神奇的，他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只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自在感，明明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叶知凡，但他还是无法做到像平常那样的，和他说话。

    他怕他生气，很快地回他，“没有，没觉得恶心。”

    叶知凡偷偷松口气，刚才姜南没回他的时候，他还真怕自己玩笑开大了把人给吓跑了。

    “那就好。”自己还在工作，叶知凡也不能和他在这里耽搁太久，确认完后便推着人进洗手间，提醒他，“赶紧上完厕所下去了，别让人女孩子等太久。”

    姜南本来没打算上洗手间的，被推进来，他也不好直接走掉，将错就错地走到小便池，家伙事还没掏出来，旁边便池响起了哗啦啦的声音。

    扭头一看，是叶知凡。

    他仰着头，眯着眼，无所事事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长发垂顺下来，露出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长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有种分不清男女的性感，既阴柔，又不失刚毅。姜南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觉得嘴有点干。

    被下了蛊似的，他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下瞟，一下子，刚才那种感觉全没了，姜南甚至不自在地打了个抖。只见叶知凡大岔着腿，一只手将前面的裙子撩起来抱在腰间，一手扶着下面那里，那姿势要多爷们有多爷们，一下子将人拉回了他是个带着把的男人的现实里，要多幻灭有多幻灭。

    “怎么样，很怪吧。”像感知到了他的视线，叶知凡突然扭过头来，很会心地朝他笑了一下，然后麻利地抖了抖，放下裙摆走去了洗手池。

    偷看被抓到，姜南简直无地自容，他也尿不出来了，做做样子弄下了裤子，走到叶知凡旁边装模做样地要打开水龙头洗手。

    “帮我拿下烟。”叶知凡把吸了一半的烟递给他，转手从小裙子旁边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口红，很熟练的，对着洗手池前面的镜子涂起了口红。

    “你们别太晚回去了，第一次出来就回不了寝室，会让女孩子误以为你就是想骗人上床的，印象不好，知道没。”他边涂，边跟姜南嘱咐。

    洗手间的灯光有点暗，他不得不凑到镜子前，才好检查自己脸上的妆容。镜子里倒映出一张雌雄莫辩的脸，清冷又艳丽。

    姜南在他旁边，听他细碎地念叨，看他轻轻地抿着嘴，将嘴唇上新落下的红一点点的蔓延开来，很冶艳。或许是太干了，或许是还不太习惯，涂完口红，叶知凡伸出舌头，在唇上轻轻地扫了一下，那双唇马上水润起来，泛起细腻的水光。

    姜南替他拿烟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捻了下，捏到了他含过了的过滤嘴，湿漉漉的，在他指腹上，留下黏腻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