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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極境篇

    自仙魔大戰之後,魔神噬焰被神族女媧氏合力四大神獸流放至虛無之境已隔萬年之久,仙族歷經萬年時光休憩,上代刑天戰神戰亡,天帝東皇稚子龍吟被選為新代戰神,守護玄天極境及三界眾生。

    龍吟出身高貴,眉目之間透著一股不食煙火的清冷疏離,像極了他早逝的母妃,母之龍族原是神族東宮青龍僅存之後裔,父親在上古大戰中身逝僅留元神繼續鎮守東方地界,大戰之後,為續神族血脈委身天帝東皇,生下獨子龍吟後不久便香消玉殞。

    龍吟繼承了神族與仙族的血脈,又是天帝之子,自幼天賦異稟,只千年功夫,身手即在三界之內無人能及,當之無愧接下新代戰神之位,長年鎮守玄天邊境,抵禦其他族類侵犯。千年來,大戰雖無,但戰亂從未曾中斷,自仙族取代神族統領三界,各族陸續有不服勢力屢屢挑釁,魔族餘孽,妖族與靈族也伺機而動,終被新代刑天戰神擊退。

    三界六族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如同一望無際的湖泊,看似波瀾全無,但湖面底下蘊藏的暗湧卻從未平息,等待著甦醒的一天。

    玄天極境等級森嚴,仙族根據出身,能力,職責,劃分為一至九等,天帝東皇自是最高的九等仙尊,刑天戰神龍吟略為低他一等封為八等仙君,然後依次往下,最為低級的一等下仙,通常無父無母,無權無勢也無依無靠,或是花草幻化的精靈,也可能是靈或妖族經過千百年修行脫胎換骨的弱仙。

    而在玄天極境的最東邊,第一縷朝陽行踏的仙草園內,生長著無數奇珍異草,都是六等上仙百草仙翁雲遊三界四方尋獲而移種在此,其中的一株靈芝小草仙根孱弱,是某一日由一隻紅雀叼至園內,仙翁見它奄奄一息未開靈智,好心從紅雀口邊救下它,栽種至園內,日復一日,用朝露之水悉心澆灌,由極東之陽照曬,其他的仙草仙花不出百年便可開啟靈智,幻化成形,擁有仙身位列仙班,即使是從最低等的九等下仙做起,也終有出人頭地一日。奈何這株小靈芝草不知何故,千年時間也未曾化形,仙智也只開了一半,總被園內其他仙草仙花嘲弄調侃。

    又過了千年,這一日為慶祝刑天戰神龍吟征戰凱旋,天帝東皇為其設宴,邀請玄天極境六等以上的上仙們參加,百草仙翁也在名冊之中,仙翁好酒,在席間嘗了一口取自萬年南極冰露釀製而成的還魂酒,便悄悄偷藏了一壺準備帶回去慢慢享用,不曾想這酒後勁極大,迷糊之間仙翁酒醉倒在仙草園內,壺內的還魂酒滴灑出來,浸潤至土中,剛好瀰漫氤氳在靈芝草的仙根之上,次日,這株百千年未開仙智的小草便幻化出形,蛻變成一位清麗脫俗的豆蔻少女。

    “仙翁,快醒醒,都卯時了,您老怎麼還在貪睡?”少女喚著宿醉未醒的百草仙翁,輕搖晃他的身體。

    仙翁被推醒,揉揉眼睛,見眼前少女陌生,張口問道,“妳是誰?是那一宮的仙女?為何私闖我的仙草園?”邊說邊起身推開少女,“莫要踩壞我的仙草寶貝。”

    “仙翁,您老不認識我了啊?我是小靈芝啊。”少女站定在百草仙翁面前,讓他好好看清楚自己的模樣。

    只聽仙翁大笑出聲,“小靈芝?妳這仙女怎麼可能是我那傻傻呆呆幾百年了也未開仙智的小靈芝草兒啊!”

    “哎呀,仙翁,真的是我,昨夜你的酒澆灌了我的仙根,今日我就幻化成形了。”

    百草仙翁雖不可置信,也為靈芝小草終於獲得仙身而發自內心的欣喜,為她取名玄音。

    玄天極境自有規矩,擁有仙身仙智的仙族,不論出身背景,必須參加百年一次的仙級晉升考試,玄音初次參加,在和其他仙族一番競爭之後,終於過關斬將升為最為低等的九等下仙,名牌位列仙冊,被分配到羽衣殿,司織女一職,編織仙衣和霓裳雲彩。織女的工作極其繁重,日夜不停,是仙族之中既無權勢又無背景的仙女們聚集之地,玄音的仙身不過是一株靈芝仙草,百草園內像她這般的仙草仙花沒有上千也有上百,尋常無奇,吸取天地靈氣而生長,無父無母沒有依靠,不似那些出身尊貴的上仙後裔,最不濟也是分配在姻緣閣纏繞紅線,司命殿撰寫命簿,或是在三生宮日日觀星解諭。總好過沒日沒夜的織衣縫補,不見天光星辰,玄音不時想起還在仙草園備受百草仙翁疼愛的日子,那時她不過是一株靈芝小草,成天想著要早日幻化成形,如今夢想成真卻不是想象中的快樂自由,整日被困於羽衣殿內,手不停歇的工作,沒有出頭之日。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又不知不覺經過了數百年的時光,天地始終寂靜,天光亮起又滅。

    命運之輪終將重新啟動,三界六族的劫難預言於某一個看似平常之日,在三生宮中的玄天鏡中顯現,一段神諭寥寥數語卻足以撼動三界。

    預言中,魔尊破除封印,從虛無之境重回三界,六族面臨滅頂之災,所謂的劫數難逃,終究逃不過因果輪回。

    天帝東皇得知神諭,立刻召集仙族各位上仙商討對策,而仙族的希望刑天戰神龍吟此刻正在水月鏡花之界奉命擒拿妖王妖后,自魔界被逼退回忘川寒地,魔族新任首領尚且年幼不成氣候,妖族橫行,魑魅魍魎穿梭禍害世間,吸食人族血肉精氣,壯大妖靈。龍吟率上萬精銳仙將仙兵,與妖族纏鬥數日數夜,妖王死於龍吟劍下,此劍乃上古開天闢地之時,天地分裂之際落下的火雨碎片鑄就而成,能夠斬妖除魔,斬殺肉身後魂飛魄散,元神盡毀,取名無邪,劍身火紅發出耀眼金光,揮劍之際噴出熊熊業火,此劍自有靈性,原是上代刑天戰神的武器,唯有至純至善之靈方能將其馴服,最終龍吟成為了它的新主人。

    而身懷六甲的妖后作為俘虜被押至玄天極境等待審判,暫時囚於龍吟居住的漱華殿,妖后久戰又懷著身孕,身體與元神皆虛弱受損,莫非靠著意志強撐,要誕下妖族血脈,恐怕早已追隨妖王而去,也無需被仙族擒獲承受萬般凌辱。

    龍吟的戰甲在此戰中被妖王武器所傷,左肩甲處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激戰後被送至羽衣殿等待修補,織女們日夜趕工,終得以修復,只是那縫補處還留著些許細微的痕跡,縱使織女們的手藝再巧奪天工,也無法將破損處完全復原如初,織女們擔心因此被天帝責罰,擅長繡工的玄音為大家出了一個主意,只見她巧手如梭用取自天邊七彩祥雲的金銀絲線繡出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在雲中穿梭遨遊,恰好隱藏了縫補的痕跡,又為戰甲添了一絲靈動之氣。

    玄音手捧修補好的戰甲站在漱華殿殿外等候,她毫不知曉,命運之輪轉動的齒輪聲正在耳邊迴響,咔嚓咔嚓,仿佛許久未用生鏽般的緩慢前行,一旦啟動再無法停止,推動命中註定之人的相遇,萬事萬物因果的循環。

    此時,妖后即將臨盆。

    命運的齒輪聲被妖后臨產在即的痛喊聲蓋過,玄音循著聲音走進殿內,無意識般接近囚禁妖后的所在。眼前女子長髮凌亂面色蒼白,身體因疼痛而扭曲在地,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裙,她使出全身的氣力生下了妖王唯一的血脈,卻也幾乎耗盡了自己的元神,身為母親的天性和責任,她用最後一絲氣血保護住自己的孩子,一隻可愛無慮的幼獸,踡縮在母親的懷中,懵懂無知,顫抖著來到這世間,卻背負著妖族的榮辱,父母的生離死別。

    “求妳救救我的孩子,帶他離開這裡。”妖后看著玄音,目光哀戚,她自知命不久矣,卻護子心切,一心只想著保全妖族血脈。

    玄音不知如何是好,她心知此女子正是不久前被刑天戰神擒獲的妖族之后,但她眼前所見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母親,失去了昔日的威風華美,生命正在凋零,最後一刻心中所想所念的只有她剛出世的幼兒。那頭小小的幼獸睜開眼睛,眼眸清澈明亮,散發出幽綠色的光,看著落淚的母親,淺淺一笑。

    “求妳了......”妖后望著玄音發出哀求。

    令玄音動了惻隱之心,她知道幫助妖后是罪大惡極,但她內心純善,不忍看到幼獸慘遭屠殺,它是妖王的血脈,玄天極境定會將它碎尸萬段,令它元神俱滅,它雖身為妖族,卻又何錯之有。

    玄音偷偷將小妖獸藏在百草仙翁的仙草園內。

    “記住,你千萬不可以亂跑,要藏好了別被人發現,我有空再來看你。”

    小妖獸極有靈性,聽懂了玄音的告誡,對她點了點頭。

    一回到羽衣殿的玄音被織女們七嘴八舌的圍住。

    “玄音,出大事了!”

    “妳剛去漱華殿送戰甲,沒看到什麼嗎?”

    “聽說妖后產子,小妖獸逃脫不見了。”

    “龍吟仙君正帶領仙兵仙將們四處搜索,區區一只小妖獸一定逃不出玄天極境。”

    玄音心中忐忑擔憂,被她藏匿在仙草園的小幼獸是否安然無恙,還是已經被刑天戰神所擒,她找了個藉口離開羽衣殿和織女們。

    在前往仙草園的途中,她遇到一隊尋覓小妖獸的仙兵,仙兵追問她有否見過,玄音回答自己一直在羽衣殿忙於織衣,才僥倖蒙混過關。

    急匆匆來到仙草園的玄音低喚著幼獸,喚了許久也未見動靜,又在百草仙翁居住的神農殿仔細找尋,終於在床底下尋到了瑟瑟發抖餓到飢腸轆轆的小幼獸,她抱它入懷用身體的餘溫讓它取暖。

    百草仙翁常常雲遊三界,臨行之前叮囑玄音有空便來仙草園照看,以免無人施肥澆水令仙草仙花枯萎,還特意交代掌管羽衣殿的織錦娘娘每個月要放她數天假讓她來百仙草園幫忙照顧,這剛好是最佳的藏人之處,位階低下的小仙出入不了這裡,而仙翁喜靜,平日打理花草雲遊三界,未與其他上仙來往,神農殿又地處偏僻,極少有人來訪。

    但今日卻迎來了刑天戰神及一眾仙兵將。

    “不好啦,玄音,龍吟仙君來抓小妖獸了,妳還是將它交給仙君吧,不要連累了仙翁和我們。”仙草園的仙草仙花們紛紛勸阻玄音。

    “只要你們幫我保守秘密,仙君不會發現的。”

    “妳也太小看仙君了,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刑天戰神。”

    “如果你們不說,我就天天來幫你們施肥澆水讓你們快快長大好幻化成形,如若不然,我就眼睜睜看著你們凋零枯萎,仙根毀損的話,仙翁也救不了你們。”玄音救人心切,假意威脅仙草仙花們,使出先軟後硬的招數。

    “玄音妳真是膽大包天,等仙翁回來我們一定要向他老人家告狀。”

    “你們看看,這只小妖獸何其可愛無辜,他又沒做傷天害理的壞事,妖族出身也不是他能選擇的,如果今天他被龍吟仙君帶走交給天帝,怕是和他的父母親一樣的結果。難道你們忍心嗎?”

    仙草仙花們聽了也於心不忍,決定幫助玄音一同隱瞞。

    這妖獸雖然稚幼,但妖族與生俱來的妖氣尚存,即使微弱,龍吟也循著這絲妖氣尋至此處,抬頭驚見殿外的匾額刻著神農殿三字,這裡是百草仙翁的居所,他也是初來乍到。

    “仙翁可在?”龍吟在殿外禮貌的詢問。

    玄音出殿迎接,“回稟龍吟仙君,仙翁出門雲遊,不知何時歸來。請問仙君何事來訪?”

    龍吟瞇著眼打量開門女子,見她腰間掛著羽衣殿九等織女的仙牌,又匆匆瞥了一眼她的元神,天地間的一株靈芝草,元神弱小無力,仙根發育遲緩,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下仙。

    但她的身上竟慘留著妖氣。

    “我循妖氣追妖獸至此。”說話間推開玄音,帶著仙兵將徑自進殿搜尋。

    “妖氣?”玄音以身擋路,“仙翁的神農殿仙草園何來的妖氣,仙翁出外雲遊,臨行前叮囑我要好好照看這裡,仙君不可隨意帶人闖入。”

    “妳的身上就有妖氣。”龍吟直視她的眼眸,“莫非是妳藏匿了妖獸?”

    “胡說八道,這裡沒有什麼妖獸,只有仙翁精心養育的花草。”

    “那這妖氣又從何而來?”龍吟抓起玄音的衣領,“難道妳自己聞不到嗎?”

    “玄天極境哪來的妖?”玄音假裝不知,企圖轉移話題,“妖族怎麼敢私闖此處,南北天門分別有重兵把守,別說是妖,就連我等這般低微的小下仙也無從靠近,任意出入。”

    龍吟冷哼一聲,“妳難道不知妖后正囚禁在我的漱華殿內?這妖獸便是她今日產下的孽障。”

    “此等事關重大的消息,我這等下仙如何得知?!我只是一個整日在羽衣殿織衣縫補的小小織女,龍吟仙君此刻身上穿戴的戰甲便是我今日親自送去漱華殿,雖未見什麼妖后妖獸,怕也是在那處不自覺沾染上了妖氣。”玄音解釋完便住了口,生怕多說一句畫蛇添足,她知道龍吟正在打量她,試圖借由她的表情和眼神猜透她的心思。

    “原來如此,是我誤會了仙子。”

    “仙君請便。”玄音側身讓路,目送龍吟帶著仙兵將入殿。

    仙草園的仙草仙花原是三界之中自帶靈性的草木,被百草仙翁帶回玄天豢養,悉心照料,吸收天地萬物之靈氣成長百年,自有神奇功效,救命還魂起死回生,長生不老忘卻憂愁,或是自帶奇香香能入骨血之間,掩蓋妖氣。小妖獸被玄音施以障眼術法變化成了一株緋紅色仙花,隱藏妖氣,長在了仙草園內。即使是龍吟仙君,也難以找到術法的弱點。

    但此非長久之計。

    一來小妖獸身為妖族血脈,身體及元神無法適應玄天之界的仙氣,二來她也不能無故連累百草仙翁和百草園的仙花仙草們,藏匿妖獸,這是必須削去仙骨除去仙名的重罪。

    玄音日夜難寐,苦思對策,她要私帶小妖獸出界,南北天門出入定是不可為之,那二處有玄天極境的仙兵將輪流鎮守,即使是六等階品的上仙出界雲遊,也要有天帝手諭才可放行,六等之下的小仙根本無權靠近天門邊境,違者重罰。

    她記得閒暇之餘曾聽織女們議論過上仙歷劫的故事,司命殿的歷劫台是除了南北天門以外出入玄天極境的唯一捷徑,那裡除了司命星君無兵將把守,但六等之下的小仙無需靠歷劫升級元神,司命星君又聽聞是脾氣暴躁古怪的老頭兒,通過仙級考試被分配至司命殿的小仙們無不叫苦連天,整日苦思冥想撰寫命簿,仙族歷劫,人族輪迴,皆有司命殿的命簿掌控。而私自跳入歷劫台的仙族,極有可能會迷失在找不到出口的輪迴之境徘徊,或是在水月鏡花之界歷經一次又一次永無止境的生老病死,無法再回玄天極境。

    即便如此,玄音也下定決心冒險一試,她將小妖獸幻化的紅花藏在衣襟袖口,乘眾仙熟睡之際悄悄潛入司命殿中。

    歷劫台近在眼前。好似一面湖水,湖底就是水月鏡花之界,只要縱身躍入,成敗一念之間。

    湖面泛起一絲漣漪。

    三生宮神諭再現:三世因果,輪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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