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殿里，寂静无声。
云祈乐微微倚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曾经的师尊。
过了会，她才转头看向白袍男子。
“怎么了，漠长老。”云祈乐问道，语气有些随意。
白袍男子，也就是漠长老，立即把手中的剑呈了上去，说起发现韩露星的始末。
漠长老说话的时候，韩露星一直在看云祈乐，这本书的女主——云祈乐。
对方依旧是熟悉的鹅蛋脸，红润的薄唇，浅褐色的眸子里此时带着慵懒的眼神。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这样的女主，韩露星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
更重要的是，她都没写到女主长大，怎么就进入女主长大后的剧情了呢。
这可是魔尊，天下无敌的魔尊。
韩露星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她只能先苟着，等“系统”苏醒了。
“她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殿内，漠长老最后这句话格外清晰。
韩露星被这声音拉回思绪。
“哦？”云祈乐挑了下眉，语气仍是淡淡的，“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漠长老再次行了个礼，告退了。
漠长老走后，整个玄殿就只有韩露星和云祈乐两个人了。
韩露星看着云祈乐，若有所思。
云祈乐也看向韩露星，眼神玩味。
“看够了吗？”云祈乐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清冷的声音，让殿内的空气都凉上了几分。
不知为何，面对深不可测的女主，韩露星反而颇为冷静，连她自己都为自己的镇定感到惊讶。
韩露星认真地说：“没有。”
这有些轻佻的回答，却配上了韩露星一脸正经的表情，看上去倒有些诚恳了。
云祈乐唇角勾了勾，倏地贴到了韩露星跟前，说：“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淡淡的幽香浮动，围绕在韩露星鼻尖，她也不明白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更加冷咧清新了。
此时，两人的距离不足一掌。
云祈乐轻轻开口：“嗯？师尊。”
这声极轻的“师尊”，却是把韩露星惊住了。
韩露星在心底叫苦，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在小说里写了几十章女主的修炼过程，如何从练气到筑基，和师尊的关系一直也挺好的呀。
可毕竟原本是CP设定。
难道，原身做了什么对不起女主的事？这可不能怪她啊，她都没开始写虐呢，韩露星的思维发散起来。
“您在想什么？”
云祈乐用词恭敬，语气却很轻佻。
不知为何，殿内的气压低了下来，韩露星没有法力，也不知道这就是玄幻小说中的等级压制。但她还是暗自紧张了起来，在心底直呼救命，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韩露星必须镇定，她默默调整了下呼吸，问：“这是哪里？”
云祈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师尊这是怎么了，连魔界都认不出来了吗。如今天下谁不识我魔族中人，唯有师尊竟能称其为道友。”
韩露星故意忽略了她话里的讽刺，继续认真道：“真的不记得了。”
云祈乐牵起韩露星的手，说：“好，那我帮您想起来。”
感受到手边温润的触感，韩露星愣了，怔怔地跟着云祈乐走出了玄殿。
云祈乐只是用手虚虚握住韩露星，动作很轻柔，和她生人勿近的模样完全不符。
最终，两人停在了玄殿外的台阶上。
云祈乐先开口：“您看……这树、这花、还有那边的角屋。”
韩露星放眼望去，确实看到一排小屋子，可那屋子破败得很，连房顶都只有半边。院里的树也是只有黑色的枝丫，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至于花，韩露星没有看到任何能被勉强叫做花的东西。
云祈乐见她目光转了一圈，继续道：“都是您亲手毁掉的。”
韩露星：“……”
这不能赖她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韩露星叹了口气，问道。
云祈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那年，您到了我这，说我过于放荡，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在我入魔时就一剑杀了我。后来，您放火烧了这里……”
过于放荡……韩露星觉得这四个字太有含金量，于是她问：“哦……可我不记得了，当时你在花天酒地吗？”
韩露星的语气实在平常，就像在问“昨天的天气怎么样”。
云祈乐注视着她：“这么说，您已经不在意了。”
这问题，韩露星没法回答，她只能说：“我都忘了，还能在意什么。”
云祈乐眸子暗了下来：“如此，倒也不必再提了，您早点休息吧。我还有事，之后会来看您的。”
说完，云祈乐对着空旷处唤了声“花影”。
瞬间，一个梳着短髻的绿衫女孩出现了。
花影伏地行礼：“在。”
云祈乐对花影说：“保护好这位客人，她没有法力。”
花影应道：“是，奴婢定侍奉这位姑娘周全。”
云祈乐点点头，又看了眼韩露星，消失在了原地。
看得韩露星直感慨：玄幻世界太神奇了，要是自己也会法术就好了。
那边花影起身，向韩露星行了个礼，但没有那么郑重，只是轻轻蹲了下，然后说：“姑娘，请跟我来。”
韩露星跟在花影身后，边走，边默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两人从玄殿的背面走出院落，穿过一条褐色长廊，又踏过两个小庭院，一路看来都是灰扑扑的，韩露星心想：这实在太破败了。
花影在一处棕门前停下，这门边的墙倒是白色的，比别的地方看上去干净不少。
门上挂着一把金锁，花影用钥匙开了门。
花影推开门，退到一边，说：“姑娘，您请进。”
大门打开的瞬间，韩露星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了。
门口对着的，是一片绿树丛。丛林边，有一个雕栏红漆的小亭子，再旁边是一池泉水，池上有黄鹂掠影。
流水潺潺，鸟语花香。
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
院里的房子，也和别的地方大不一样。
碧瓦红墙，看上去精致秀美。
“这里为什么和别的地方很不一样。”韩露星问。
花影摇头：“奴婢不知。”
花影只记得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她原本在玄殿外打扫院子，魔尊忽然叫住她，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把一个客人交给你，那你就把她带到我寝宫旁的小院。到时候，你便不必再做洒扫的活，只需伺候她的起居便好。”
那天后，花影就一直盼着魔尊说的这位客人来，可没想到，一晃，她又扫了三年地。
这方院子并不大，韩露星走了一圈，看到了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树木。
更奇怪的是，这里还有一些颜色奇异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韩露星走到树下，还有蝴蝶飞到她周围，落到树上。
在这萧瑟的魔宫，竟然有如此秀美的院子，简直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
韩露星感慨着，走进了院里的屋子。
这是三间并在一起的屋子。
正屋居中，卧房和书房在正屋旁边。
卧室的布置很朴素，但很有生活气息，床边的纱帘系了起来，能看到鹅黄色的床罩。床边是一个梳妆台，韩露星走过去，看到镜子里的人，有些惊讶。
一是惊讶铜镜会如此清晰，连耳边的碎发、鼻尖的小痣都照得清清清楚，和现代的镜子比也不差什么。
二是惊讶，这脸和真实世界的她也太像了。
韩露星只看了几眼，想到花影还在旁边，便回过头问：“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花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即低头说：“奴婢希望一直伺候姑娘。”
见花影忽然惶恐，韩露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她忙说：“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需要一直……盯着我吗？”
韩露星话音一落，便见花影松了口气。
花影不仅长出了口气，还拍了拍胸口：“原来是这个意思，姑娘可吓死奴婢了。”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带着笑，看上去天真单纯。
韩露星也被这笑容感染，不禁也微微一笑。
花影指了指窗外，说：“奴婢会在院里的角房候着，您不需要我时，我不会打扰您的。”
出了这个小插曲，两人平淡的氛围忽然活泼了起来，韩露星问：“那你要不要去休息，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花影摇头：“多谢姑娘，奴婢不困，如果姑娘不想被打扰，那我现在就走。”
“哦……那倒不用。”韩露星一个人在沙漠待久了，也想和人说说话，更重要的是，她想打听一下这里的事。
想了想，韩露星找了个话题，问：“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花影说：“奴婢也记不清了，可能是五十几年，也可能是七十几年，总之是没有一百年的。”
韩露星暗自心惊，没想到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花影，竟然快一百岁了吗？果然玄幻世界不能光看脸。
“为什么没有一百年？”
“因为这个魔宫明年才建起来一百年呀。”
“这么说，你一直是待在这里的。”
“是的，奴婢最早的记忆就是在一个荒废的院子里，那什么人都没有，只有很多吵闹的小东西，那时候，还有蜜蜂叮我呢……当时我好疼，却怎么躲不掉。后来有一天，它们就不叮我了，我也能离开院子了。”
花影一口气说了好多，还伸出手，给韩露星看她手上被蜜蜂叮过的印子。
可时光荏苒，洁白的胳膊上已经了无痕迹。
韩露星明白过来，花影大概本来就是一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