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天机镜，并没有影响韩露星太久。她只难受了半天，心里就放下了这件事，依旧每天在魔界游玩。
由于没有法术，韩露星不敢离开魔界，但在魔界内，她靠着云祈乐的实力，想去哪就去哪，想捉什么魔宠就捉什么魔宠。
只是在这魔界里，魔宠的智力实在低下，韩露星抓了只小猴，每天只会抓耳挠腮的。
逗了几天，韩露星便把这只猴子放掉了。
云祈乐也整日陪着她，就算是魔族的长老求见，她也不怎么理会。
两人要么在各处云游，要么在魔宫里散步。
但韩露星清醒的时间，的确是越来越短了，一个月渐渐过去，她每天只有半个下午的时间是醒着的，其余时间总是在睡觉。
韩露星入睡时，云祈乐经常守在她床边，沉默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等坐得够久了，云祈乐才离开小院，前往藏书阁走。
这段时间，不陪韩露星的日子，云祈乐都在藏书阁度过。
有一天，韩露星格外疲惫，就不太想出门，她坐在小院里，看天上的云影变换，看着看着，竟觉得天空的色彩总也就那么几种，没什么新意。
韩露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云祈乐听，云祈乐听了，微微一笑说：“是啊，毕竟这天空也只是虚假的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韩露星连忙解释，“我可能是看习惯了，感慨一下。”
云祈乐依旧笑着：“没关系，这是事实，我已经习惯了。”
这句“习惯了”，让韩露星心疼，是啊，多少个日日夜夜，云祈乐面对着重复的世界。
可这样的事，韩露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便转移话题说：“你想不想下棋，我们去下棋吧。”
云祈乐点点头，拿出棋盘，两人朝院中的小亭子里走去。
韩露星边走边说：“我们来下另一种棋怎么样？”
“五子棋吗？”
“你怎么知道？”韩露星惊讶地看着对方。
云祈乐微笑道：“见你在电脑上下过。”
韩露星回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她电脑自带了几款棋牌游戏，简单无聊，她平日不怎么玩，但每次打开码字软件，她就要分心，电脑小游戏的吸引力也大大增加，连金山打字她都能玩上半小时，更不要说人机对战的五子棋了。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进了小亭子。
这亭子坐落在小院，四根深红的柱子上都有藤蔓缠绕，看上去绿意盎然。亭中一张不大的石头桌，铺着洁白的绒布，云祈乐把棋盘摆上去，又放上一碟红色的果子，桌子也跟着明亮起来。
韩露星坐上石凳，随手拿了一颗红果子，尝了口，酸甜无核。
她高兴地问：“这是什么水果？”
“是我住的院子，里面有颗果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能吃。”
听云祈乐提到住处，韩露星立马想到一件事：“我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吗？”
云祈乐打开棋盒，问：“为什么想去呢？”
“就是好奇。”韩露星说。
云祈乐思索了会，说：“好，这样也好。那么明天吧。”
说着，云祈乐向韩露星那边推过一个棋盒，问：“你执白子？”
韩露星取出棋子，她自认为自己有丰富的经验，于是下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很快，韩露星就意识到云祈乐堵住了每一个她能五子连线的机会。
她开始认真起来，全神贯注在棋盘上。
而云祈乐还是那么气定神闲，和以往独自对弈时一样，看上去很淡定。
渐渐的，韩露星发现，云祈乐似乎并不在意黑子能否五子连线，她完全是在堵白子的路。
有一次，韩露星忙于下自己的棋，忘记堵黑子的路，让四个黑子已经连成一线，而左右两边也是空白的。
这种情况下，云祈乐只需再下一枚黑子就能赢了，但云祈乐却却来堵了一个白子，给了韩露星补救的机会。
韩露星皱眉：“你刚怎么不直接连成一线？”
云祈乐淡淡地说：“哦，我给忘了。”
韩露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下棋。
两人直把整个棋盘都下满了，最后也没分出胜负。
云祈乐笑眯眯地说：“平了。”
如此过了三局，都是平局。
韩露星摇摇头，盖上棋盒，说：“不玩了，不玩了。你绝对有赢我的实力，却和我在这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云祈乐的手还没有放下，洁白的指腹正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此时轻轻落定。
她抬起眸子，看向韩露星，轻声说：“我只是……想和你多玩一会。”
云祈乐的声音很低，还带着些许眷恋。
一时间，韩露星真想打开棋盒，再和她来一盘。
不过，韩露星又开始困了，她打了个哈欠，说：“那我们明天再玩吧，我好困。”
云祈乐把她送到卧室，看韩露星躺下休息。和往常一样，她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等韩露星入睡。
今日的时间飞逝得格外快，到了黄昏，屋子里渐渐暗沉。云祈乐仍坐在床头，眸子低垂，看向韩露星。
这昏暗的气氛，云祈乐也开始迷蒙了。但她还有正事要做，她摸索了下衣袖，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
没有犹豫，云祈乐一口咽下了瓶中的丹药。
做这些也要不了多久，云祈乐最后再看了眼韩露星，低声说：“好，希望我们有机会再一起玩。”
说完，云祈乐就离开了。
第二日，韩露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到床边有个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是云祈乐后，便问：“你怎么在这？现在几点了。”
韩露星睡得有些懵，连现代的时间都问了出来，但云祈乐也明白她的意思，回答道：“今天你醒得晚，现在快黄昏了。”
“哦——”韩露星也觉得自己睡得太久了。
云祈乐见她还有些迷糊，提醒道：“你不是说想去看我住的地方吗，要不要现在过去。”
听到这，韩露星立马精神了，忙坐起身：“好。我们快去吧。”
云祈乐的寝宫就在小院隔壁，两人不过是出门进门的时间，就到了。
云祈乐的院子要大很多，但第一眼，韩露星就感慨：“你这里好荒凉啊，为什么不多种些树？”
这院子只有一棵树，就是结红果子的那棵，孤零零的，是这院子里唯一的色彩。
天空阴沉沉的，房子也很灰暗。
云祈乐说：“以前是没心思折腾这些，现在却是没有必要了。”
韩露星嘀咕：“怎么就没必要了，弄好看点，每天心情都会变好。”
云祈乐没说话，只牵起韩露星的手，朝正屋走去。
韩露星没想到她会来拉自己的手，愣着跟她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更是简单，古朴的墙壁空空荡荡，房间里连个家具都没有，只是地上有个蒲团，应该是打坐所用。
云祈乐笑着看向韩露星：“怎么样，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吧？”
韩露星叹了口气：“你这也太极简主义了。”
云祈乐点点头：“也许是这样，不过我布置了下后院，或许你会喜欢。”
在韩露星疑惑的眼神下，云祈乐带她走进了后院。
这片后院，有韩露星院子的两倍大，不仅有绿树小亭，还有假山喷泉，更妙的是，一棵巨大的树下，摆了个淡黄色的吊篮椅。
这吊篮椅很大，云祈乐牵着她，两人一同坐进去，也不会挤。
韩露星轻轻蹬了下地，吊篮椅立即晃起来。
摇晃间，韩露星看到了独属于这片小院的夕阳，逐渐由明黄色变成褚红色。
一切都变得柔和了，韩露星听到了云祈乐的声音。
“露星……你会觉得，我是一个真实的人吗？”
韩露星扭头看向云祈乐，不明白她怎么这么问，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问：“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云祈乐微微一笑：“我从一个提线木偶，到逐渐拥有意识，如今我有自己的思想、情感、喜好……现在，我应该算一个真实的人了吧。”
“当然。”韩露星语气肯定，“你当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韩露星想到和云祈乐相处的所有时间，不论是曾经的一起吃饭，还是眼下在魔界游玩，她记得云祈乐的眼神、笑容、皱眉。
云祈乐，早就不是一个她电脑里的纸片人，而是真实的存在了。
韩露星轻捏了下云祈乐的手，感受到手间的温度，她的心中也升起一股暖流。
两人凝望不语，安静，也是如此美好。
良久，韩露星问：“你怎么想到问这个？”
云祈乐的目光变得悠长，似乎陷入了回忆。
她轻声道：“我想起来，曾经在你电脑里看到的一句话。‘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刚看到这句话时，我还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雪泥鸿爪？”韩露星知道这个成语，但了解不多。真不知道云祈乐在她电脑里都看了多少东西。
云祈乐没有回答，沉默了会，忽然微笑起来。
韩露星的心底涌现一种奇怪的感觉，问：“你怎么了？”
云祈乐注视着她，轻声说：“露星，你不要害怕。等我死后，你就能回到你生活的世界了，回去以后，好好吃饭，不要再熬夜了。我真希望……一直陪着你，不管看着你做什么……都好。”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云祈乐咳嗽起来，韩露星连忙要去帮她拍背，但云祈乐却轻轻摸了下韩路星的手。
几息过后，云祈乐闭上了眸子。
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云祈乐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韩露星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这一切。
她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一点点消失，却无能为力。
吊篮椅里，韩露星的身边，空空如也，只有一颗白色的丹药，在红色的软垫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韩露星拿起这颗白色丹药，神情恍惚地注视着它。这是什么？这就是云祈乐的元丹吗？
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后，竟会只有这么点大小。
韩露星的念头转瞬即逝，浓重的困意涌来，她闭上眸子，也睡了过去，身体逐渐透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