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插花。

    鲜艳明媚带着水珠的花，各色的花，被她一支一支插进花瓶里，摆出不同的姿态来。

    但她的花瓶却不是五颜六色的，她只有一只洁白的细长的花瓶，挺着小肚子，永远立在她的书桌上。

    那是她第一只花瓶，是她的亲生母亲留给她的花瓶。

    在她很小的时候，她曾踮着脚尖趴在书桌边，她的妈妈，那个穿着黄色的带着花边的连衣裙的女人正站在旁边，将那只白色的花瓶放在书桌上，把一支又一支插进花瓶。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带着露水味的午后，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桌上的花瓶被照的发亮。忽然，一滴水珠从花瓣滑落，她急忙伸手去接，水珠滴落在她手上，带着一丝凉意。

    当时她的妈妈说了些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时被照的发亮的花瓶和落在手心的那丝凉意。

    在她九岁生日的前一天，父亲打死了妈妈，她抱着那只花瓶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飞快地锁上房门，跑向窗边的书桌。她想将妈妈的花瓶藏起来，因为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最后一件完整的东西。

    可她跑的太着急，没住意到摆在床边的拖鞋，花瓶从她手中脱出，花和水尽数飞出花瓶。她只来得及接住花瓶，随即重重摔在地上，看着花和水洒在她的面前。

    那些花瓣散落在水里，打着旋儿，像一支没有方向的小船，漫无目的的打转。

    她抱着空荡荡的花瓶跪坐在水滩前，原本压抑着的情绪爆发出来，她突然感觉很痛，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感觉心里像是被挖了一块似的，钻心的疼痛，还伴随着空荡荡的难受。

    她想站起身，可膝盖被摔的生疼，只好坐在地上。她静静地看着水中的花旋转，听着门外邻居的议论，楼下不停叫唤的警笛，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她听不清了。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气格外的晴朗，阳光照在地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有些迷她的眼。

    她好像是做了个梦，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梦中的妈妈在往花瓶里插花，见她看的认真，笑着说了句……说了句什么？

    哦，她想起来了——爱人如爱花。

    后来警察们在卧室里发现了睡着的她，刚满九岁的女孩紧紧抱着一只白色的花瓶，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好像是因为不小心摔倒弄洒了花瓶，又累又痛在卧室里哭着睡着了，浑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的事情。

    他们小心地抱起她，将她带到警察局，准备给年幼无知的女孩编织一个梦幻而又善意的谎言，让她得以健康快乐的成长。

    然后呢？然后醒来的她接受了一切善意的谎言，以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方式生活着。只是有一点与以前不同了，她迷上了插花，对那只花瓶爱不释手，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只有她自己记得——爱人如爱花，爱花亦如爱人。

    等到她上了高中，父亲带回来了另一个女人。他们看起来很恩爱，十分了解彼此，她一眼就看出来这就是那个让父亲耽搁了无数次的“阿姨”。

    但她不能容忍另一个女人代替掉她的妈妈，像她妈妈一样生活在这里。那怕她知道这里早就没有任何有关于她妈妈的痕迹，也不再是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庭。

    她和父亲争吵起来，激动的父亲失手打落了摆在阳台上的花瓶，那本来是她放在那儿晒一晒太阳的。

    她一见花瓶掉了，伸手便要去接，可是她这次没能接住那只花瓶。

    她从过矮的阳台上翻下去了。

    她在半空中抱住了那只花瓶，就像妈妈被打死的那天那样。

    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她的眼睛好像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是明媚的阳光。她又做了那个梦，梦中阳光明媚，妈妈正站在阳光中，笑着对她说话……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