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鸽子形状的风铃受到风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房子的空间并不大，进门便能看到茶几边上摆了几个外卖盒和几罐啤酒。沙发上堆满了很多奇形怪状的毛绒抱枕。空气里有一丝清淡的茶香，冲淡了温暖的灯光带来的微醺感。
鞋柜上也放了很多小玩意，江之玥瞄了一眼，是很多小猫摆件。墙上挂了几幅画，画的都是各种鸟。
“坐。”姜翎拿开两个抱枕，拍了拍沙发的空地方，示意江之玥坐下。
江之玥坐下之后发现手边有个相框，里面是十几只小小的灰色蝴蝶，拼成了水滴的形状。为了防止不小心碰到，他将相框立起来放在茶几上。
姜翎隔着茶几坐在他正对面位置上，那里铺着一层毛绒绒的地毯。她顺着江之玥的目光看去，“那个啊，是我今天下午做的试验品。”她看向地面，嘴里嘟囔着：“鸡翅呢……找鸡翅……”
江之玥还没反应过来她在找什么，感觉到一个东西正在从沙发底下扫自己的腿。
“喵”地一声，一只橘猫跳到江之玥腿上，窝成了一个馒头。
“它是鸡翅。”姜翎看着少年腿上的猫，脸上带着傻笑。
“你今天……怎么了？”江之玥思考片刻，低声开口。
“我今天生理期，痛经。”姜翎脸上突然由喜转悲，“很痛的那种。”
江之玥无法切身体会到痛经到底什么样的感受，只是把桌上的易拉罐拿远了些，“生理期最好还是不要喝酒？”
“我只是难过了。”姜翎手上按动着一个空的易拉罐发出咔咔声，“人到底为什么要痛经啊……很难受啊。”
江之玥抬眼与面前的女孩对视，问出了那句他一直在意的问题。
“你的家人呢？”
“……”姜翎将手里的易拉罐随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再抬眼时眼睛里已经藏了水汽。
女孩竭力保持平静的声音和空气中的清茶香混合在一起。
“我妈妈在我初二的时候病逝了。”
江之玥面色不显，但是心底已经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浪。
“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已经离开了。”
姜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声音。
“我每次生理期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妈妈发过的消息和说过的话。她会问我好些了吗？想吃什么？”眼泪溢出了女孩擦眼泪的手，染湿了衣服。
姜翎总觉得生理期是女儿和母亲作为女人在一起共情的一个特殊的日子。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生理期的那天，妈妈笑着对她说：“小翎要长大了。”
那个时候的她尚未理解到底是哪方面的“长大”，现在想来，妈妈不仅是在为自己成长为一个“大人”，更是在为自己正在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性”而高兴吧。
正因为如此，她每次在这个时间段的情绪都很低落。
“那……你的父亲呢？”江之玥再开口，声音是他都意想不到的沙哑。
姜翎止住了泪，双手开始颤抖，她的眼里似乎是有一团浓烈的火被浇灭了又复燃。她深呼吸了几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在我妈妈去世之后不到两个月就再娶了。那个女人在我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我不能原谅他。”
爸爸说他爱姜翎，他对姜翎道歉。可他该道歉的人明明不是自己。他爱自己的孩子却不爱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该这样。
姜翎直到如今还是弄不明白。
姜翎捂住脸，担心自己现在的表情太丑恶吓到旁边的人。
江之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女孩的手依然在颤抖，江之玥感觉自己仿佛抓住的是一块浮冰，在冰海里震荡。
“我要吃炸鸡。”他开口。
姜翎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的脑回路，她回想起初二那年她从家里摔门而出，安乐抱住她，她号啕大哭，安乐就拍着她的背默默流泪。
但是眼前这个呆头鹅说他想吃炸鸡。
姜翎抽噎了两下打开外卖盒将炸鸡递给他。面前的少年真的一言不发地开始吃炸鸡。
哭过一场之后，眼泪冲散了醉意。姜翎觉得自己眼睛火辣辣的痛，大脑却清晰不少。她第一次觉得什么话都不想说。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两个相对无言的人，一个人抱着猫一个劲地吃炸鸡，对面的人就看着他吃。
“时候不早了。”在对面的人默默吃完了一盒炸鸡的时候，姜翎幽幽地开口，顺便递出一张湿巾让他擦手。
“啊……是。”江之玥将腿上的猫抱下，站起身直愣愣地要出门。
“等一下。”姜翎也站起身，将茶几上的相框拿起来塞到他手里。
“送你的礼物，它的名字叫《已经过去的眼泪》。算是……”
“对你的裤子表示抱歉。”
江之玥低头看了看粘着橘白色毛的裤子，脸上浮出一抹笑意，“谢谢。我走了。”
姜翎将他送到门口。
“欢迎你再来。”姜翎红着眼眶，目光却格外锐利。
“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江之玥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江叔在客厅等他。
“小之回来了。”他接下江之玥的书包，“你的裤子上全是猫毛啊。”
“嗯。”江之玥抓紧了手上的相框，笑道：“魔法师家的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