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收到了一个匿名包裹。
萍刚刚结束了今天的演出，回到家。它就立在萍的家门口。
包裹蛮大的，方方正正，是一个纯白色的礼盒，用粉色的丝绸宽袋子绑着，上面系了一个蝴蝶结。纸箱外写着“生日快乐”。是了，不久后是萍的生日。自己都快忘了，那么应该是某个朋友赠送的了。
包装得很精心，显然深谙此道。
空荡荡的走道，除了萍和楼道闪烁的绿色逃生通道的灯光，只有它了。氛围似乎有些恐怖，但箱子应该是容不下人的，所以不必脑补那些钻出一个人来的惊悚环节。萍于是把它抱回了家。
箱子有点沉，抱起来时里面似乎还在晃动。大概是没有装满，这保护工作做得太差。萍把箱子放到地上，转身先锁了门。
拨打电话。
“嘟……嘟……”
“喂？高？是你送的礼物么？”
“啊？这么快就到家了？
“嗯，谢谢。是什么？”
对面人笑了笑，“留点悬念，你自己开开看。”
“你什么时候喜欢搞这些了？行吧，我先看看。”
萍挂了电话，放在桌上。箱高只到膝盖，萍蹲下身来，把头发撩到耳后，小心地将结解开。说实话，还真的很像生日蛋糕的包装。喜欢这种不用刀的开封，属于是很贴心了。
萍揭开了礼盒的盖子。
一打开，箱底扎着的气球就迫不及待地往上飞，直到绳子把它们拉扯得撑回来。里面还有一只小狗，跟气球一样，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萍被突然蹦出的狗吓得退了一步。
不速之客身上都是卷毛，浑身雪白，头圆圆的，耳朵也圆圆的，耳心粉粉的，像一朵白色的棉花糖。她乖巧地歪了歪头，眼睛睁得水汪汪，看着萍。
也不叫。
她等了一会，觉得很焦急似的，蹬了蹬脚，往前走了一步。
萍没来得及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用头蹭了蹭萍的腿。酥麻的感觉传到大脑，触电，可爱。
她把耳朵耷拉下来，露出刚好容得下一只手的额头。
留给人的。
天生就是叫人摸的。
萍蹲下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毛茸茸的，像一个玩具。
好亲人。
“今天是个晴天。叫你小晴吧。”
她又歪了歪头，默许了。
“小晴！”
听懂了。她把头低了下去，抻到她的脚边，等待降临的手。
萍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小狗舒服得眯起了眼，看起来就要睡着，但尾巴却暴露了，摇啊摇，像飞机上的螺旋桨。脚上还不停地蹬着，像在跳舞。
“小晴，你是哪里来的？”
小晴没有回答，一个劲地蹭着她。谁知道呢？
萍把手拱起来，放低下来。小晴扬了扬头，落在她手上。
轻轻的。软糯的毛包着小小的骨头，像一颗过熟的桃子。
萌得人要流血。
萍把气球都取了下来，一松手，它们就飞到空中，顶着天花板。先把盒子处理掉吧，出租屋里不适合放下这个“庞然大物”。
萍把盒子折成平面，靠在进门的米白木柜子上，想着明天出门的时候顺带丢了。
噔噔……噔噔……
“看到了没？”
萍接起电话，回答：“看到了，是一只小狗。现在就在我脚边。”
“你为什么不惊喜？”
“没有，我在想，它现在要不要吃点什么，或者说，额，它的起居该怎么办？我完全没有准备啊。”
“开门。”
咚——咚——咚——
汪！汪！
“啊？”电话还在耳边，萍转头看了看门，“哦。”
开了门，高就站在门口了，手里抱着一堆吃穿用品。她走进来，把鞋子蹭掉，换了拖鞋，又把门踢上，走到桌子边，把东西放下，一边放一边问道：“取名字了吗？”
“取了。叫小晴。”
高很有意味地回头看了萍一眼，笑道：“嗯，蛮好听的。东西都给你办好了，你去办一个狗牌就行。其余的简单得很，每月驱一次虫，每年打一次疫苗，你自己上网看就知道差不多了。”
萍笑起来了，说道：“真贴心。”
高扯了扯嘴角，道：“哼，一直的事。行了，我先走了，你自己照顾好。”高穿了鞋，开了门，又回头看了小晴一眼，笑着走了。
回归平静。
萍在屋里整理了一会，把东西都归置好。小晴刚来，大概是熟悉一下环境，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没注意，小晴撞到萍的小腿上，往后猛退。像是必然。
萍的两只手直直地垂下，不知所措。
小晴嗷呜了一声。
撒娇。
我好痛。
你撞痛我了。
萍蹲下身来，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吹了吹。
“对不起。小晴。”
小晴眨巴起了黑亮的眼睛，两下，三下。
******
我是在透明的玻璃屋里醒来的。如往常一样地伸了一个懒腰，是人们所说的下犬式。天应该已经黑了，这一点是我的猜测，因为我是在地下商场，没有见过什么日光。
络绎的人从这里经过，进来店里的却很少。知道我没有值多少钱，因为外面贴的是“无偿领养”。即使这样，也并没有很多人来看我，因为店里要求充钱才可以领养。
我看到的人多，但看到我的人少。
今天又有人来了，打扮得漂亮，在窗外看了看我，然后就推开了玻璃门，进来和老板商量。一定是有些希望的了，我想。
我象征性地把手扒在玻璃上，刨一刨。我自认也没什么吸引力，其实在店里过完一生未尝不可。
但没有想到她真的选中我了。我也不了解发生了什么，总之，我和走了的同伴一样，也该走了。
我被装进逼仄的礼盒里。
我仰了头，天就黑了。
原来是盖子合上了。
真的不透光，像晚上。
刚开始还好，毕竟不是没有见过晚上。但在颠簸里，我渐渐感到一丝不安了。
我想哭了。
这里好黑。
放我出去。
所幸颠簸不长，我不久就感到安全降落了。或许因为离得近，她才选的我？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了，我就趴在黑暗里，等待。
大概那个来店的女人已经差不多算好了时间，我只等了一会，就听到嗒嗒的脚步声靠近。我甩了甩耳朵，很近了。
我被斜斜地抱起来了，卡在盒子的角落。
有点儿不舒服，我扭了扭身体，想要调整一下。
她力气真小。她真不贴心。我在心里暗骂。
她把我放在地上了，然后开始说话，说了几句，然后就向我走来了。
她打开了黑暗，我跳出了黑暗。
我按照同伴传授的经验，蹭了蹭她。她摸了摸我。
她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小晴。
还不错。
门响。
我吼了几声。她会喜欢的吧。我这么强大，负责任的狗。我很得意地回头看了看她。
原来是进店的女人来了，我才仔细看清了她的脸。她拎了很多东西，通过谈话我判断出是给我带的。好多见过的，大概是支持老板才买的。她很快就走了，屋里只剩我和萍——聪明的我很简单能通过话语判断出新家的主人叫萍。
我跟着萍探索起了新家。陌生的味道，神奇的香气。
我个愣头青，没注意撞上她的腿了。其实不痛，但我还是撒起娇。
她跟我说对不起了。
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