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语半推半就,一副不胜热情的模样,随着女郎往里走,“姑娘们,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噗,现在才问会不会有点晚了?”女郎们笑得花枝乱颤:“小姐莫急,只管跟我们来便是,一定带您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红灯笼店铺的门面并不大,然而就这会儿功夫,女郎们却引着她拐过了不知道多少拐角,多少蜿蜒曲折的过道。
直到到了一间并不起眼的房间前,女郎们才推开虚掩的房门,将她请了进去。
而后,“吱呀”一声,房门又被关上了。
这间房间布置十分雅致,花鸟屏风将房间分隔成几个部分,林鹤语没有探究的兴致,就在一旁精致的桌椅边坐了下来,静静等着。
她刚坐下一会儿,只听里面“哒”地一声,有细微木板叩声传来。
未见人,先闻声,“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只是怎么还带着两个尾巴。”
罗晚从房间里侧漫步而出。
他今日换了身打扮,看起来端庄大气了许多,一扫那日颓靡之意。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你的消息才到我手中,晚上他们就想带我过来。”
之前女郎们凑过来的时候,其中有一位暗中曾递了信物给她。所以林鹤语早料到他来。
罗晚道:“也算歪打正着,暗市提前两天开放,我还怕消息来不及传进去。”
他双手递过来一个小册子:“您让我查的卖灵药灵材的摊位标志,我都记在这册子上了,顺道记了一些摊位的惯用位置。不过,这些东西都是找之前去过暗市的人问出来的,并不能保证没人撒谎或者错漏。”
林鹤语问道:“听说暗市中的摊位都是流动摊位?”
“不错。”罗晚点了点头,“现在虽然记下了摊位标志,但是您想找到摊位,恐怕还要花费点功夫。另外还有一件事……您钱够吗?暗市中恐怕不能以物易物,只认没有标记的金钱。”
林鹤语翻动小册子的手停了下来,实话实说,“时间太紧了,我来不及出城,在城中出售符箓又太过显眼,所以只能带些在身上,我准备去暗市中换钱来用。”
这话意思就是说,她身上现钱不多。
罗晚听懂了,直接递了一沓银票过来。
“多谢,那我先拿符箓抵给你。”这种时候,她也不讲客气。
“不用!”罗晚拒绝了,一缕愁丝瞬间爬上了他的眉眼。“这些东西我多得是,您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林鹤语心中暗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罗晚行了一礼:“若您没什么事交代,我便让她们将人引过来了。暗市中没什么规矩,只以金钱和强者为尊,您在其中务必要小心些。”
“你放心。”末了,林鹤语又宽慰了他一句:“下次下雨打雷时,我定去找你。”
下次打雷的时候去找罗晚,是上次两人在花雨楼的小船上说定的事。为的是帮罗晚找他那失踪的心上人。
她的事情他如此费心费力,她自然也要表示一下自己没有忘记对方的请求。
罗晚倒不担心她不守承诺语,只点了点头,又从他来的地方悄悄退了回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
“叩叩叩!”有人敲门。
白轻霄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在里面吗?”
“……”
知道他不想喊师姐,怕暴露身份。但是这个称呼还是让她不太习惯,他定是故意的。
她先将罗晚给的东西收好,才打开了门,“进来吧。”
“师姐。”
门打开一个缝,白轻霄灵巧地钻了进来:“那些女郎一直带我绕圈子了,还好没耽误时间。我们得赶紧走了,墨书那边恐怕她们拖不住。”
林鹤语一听明白了,原来是白轻霄想要甩开墨书,于是想出了让女郎们支开人这一招。
而罗晚又正好利用这一点,让女郎们帮他拖延时间,这才赶来见了她一面。
她道:“那你带路吧。”
两人汇合,正要出门,白轻霄却突然停了下来,“师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香味?”她第一反应是迷烟,然而罗晚才离开不一会,这里面应当还是安全的。“到底是风月场,有一些脂粉香再正常不过了。”
白轻霄却道:“这香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闻过。”
林鹤语仔细分辨了一下,除了脂粉香味,空气中特殊其他的香味,很可能是罗晚身上的香粉味
为免露馅,她催促道:“这不重要,我们先去暗市。”
白轻霄只能放弃,“好。”
两人偷偷溜出房间,发现有一个女郎在等着给她们引路。
女郎先是拿出两块红盖头让她们盖上,又拿出一根红绸让人牵着。
白轻尴尬道:“这是否有些……”
“噗。”女郎噗嗤一笑,“郎君第一次来吗?从我们这去那地方,都得遮掩眼睛。”她白葱似的指头将红绸缠绕,“至于这,我们家老板见二人郎才女貌,想撮合姻缘呢。”
“……”
这时候白轻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头一看,脸皮薄的人只有他一个,林鹤语已经装扮妥当了。
于是他也妥协了,赶时间要紧。
林鹤语倒也不是脸皮厚,她知道去这种地方的路径,定然是做些防止泄露信息的措施的。
至于这盖盖头和牵红绸的恶趣味,不过是这风月场上调动气氛的小戏码。
红色的盖头上用金色的绣线绣了符咒,盖头遮蔽住的不只是视线,还有听觉。
她跟着红绸的动向走,只能看着脚底下的画面。
不知是转了几道弯,又走了几层楼梯后,突然终于听到了一些水声。
符咒似乎失效了。
女郎扶着两人上了一艘小船,交代道:“暗市三天就会结束,郎君和小姐一定要在入口关闭前出来,每日午时、子时都会有小船接应。这红盖头,就是上船的信物,定要收好。”
船身一荡,女郎的声音渐渐远去,“祝二位尽兴而归。”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静心听,也只能听见船夫划船时激起的一点水声。
听水声,这条暗河不算深广。
头上的大红盖头,此时已失去了它的作用,林鹤语一把掀了下来。
船在黑漆漆的河道里晃着,两旁是黑漆漆的树林,疏漏的树叶里漏出来一些稀疏绿惨惨的光。
在此等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船夫仍披着蓑衣带着斗笠。
他沉默地坐在船尾,按部就班地摇动着两支橹。
林鹤语问:“船家,此去要多久?”
无人作答。
手中的红绸突然传来轻微的拉扯感,她顺着绸布看去。
白轻霄也已经取下了红盖头,此时正对着她轻微摇了摇头。
于是保持沉默。
不知道船在水中行了多久,直到水面渐渐开阔,两岸惨绿色的灯笼逐渐密集,越来越多的船只集聚在一处。
她们猜测这是到了。
一路不曾透露只言片语的船夫这时突然“扑通”一声,跃入了河道中,只留下了他蓑衣和斗笠,证实人方才确实真实存在。
只留她和白轻霄两人在船上吹夜风,任船只随着水流往前。
前来暗市的人,遮掩面目的各种帽子、面具、面巾等,用饰五花八门,几乎没有人敢于露脸的。
两人在行船时,已经将事先准备好的帷帽戴好,这会看不到对方的脸色。
他们的打扮混迹在船只和人流中,十分和谐。
本以为船夫停船,就是已经将她们送入了暗市之中,没想到等船停靠时,眼前还有一道石门。
九丈高的石门由左右两块巨石拼接而成,巨石无雕琢地保留着原生样貌,上面也没有挂题字牌匾。
石门两边守着六个肌肉虬结的大汉,检查着进门的人,收着什么东西。
林鹤语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些大汉收着一张一张的纸,莫不是进去还需要银票?或者引路信?
白轻霄为她解答道:“银票,一百两一人。”
“……”,罗晚给的钱还没有捂热,在门口就要折损二百两吗?
她又问:“若是不给会怎样?”
白轻霄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在靠近石门的河道中正浸着几个铁笼,隐约可以看见有人被关在铁笼里面。
那些人被浸在水中,水笼的高度,恰好控制在让他们将口鼻露出水面,不至于被淹死。
“大约会被关在那里面三天,三天后,他们才会重获自由。”
她知此处不是善地,然而若以人命为草芥,那太过了:“人泡水里三天,那不死了吗?”
“他们都是自愿的。若是想走,大可以像方才的船夫一样从水中游回去,但是这样很有可能迷失在迷宫一样的河道中。”
白轻霄的声音轻飘飘的,“若他们自愿呆在笼子里,等到第三天暗市关闭前的最后一个时辰,那些人会不收钱财放他们进暗市买东西。暗市中多做一笔买卖,他们到底能多收一份钱。至于在最后一个时辰,能不能买到自己心仪的物品,那就看个人本事了。”
林鹤语叹道:“一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你这么说的话,暗市这是在做善事咯?这暗市中到底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让人来用性命换取。”
没等白轻霄再说什么,后面有人嫌她们挡道,催促道:“你们到底走不走!”
走,自然是要走的。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挤在一处的小船,俨然已铺成了一条水上之路。
两人踏着摇晃的小船,迈向了通往暗市的石门。
“哎!”大汉果然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不论白轻霄是抱着何种目的邀请她来找灵药的,毕竟是帮她找灵药,林鹤语乖乖交了两百两银票,领了两个小木牌,才与白轻霄肩并肩踏进了暗市大门。
希望这一趟,不要让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