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两夫妻听了这话,也只好作罢,免了多给钱的想法,说了两句感谢话就走了。
这对夫妻过后很久没有来生意。
雨渐渐停了,雨过天晴,天气都明媚了。
“这伞……”一抹身影停在沈玉枉的小摊钱。
“油纸伞,五文钱一把,绘图有很多,随便挑选。”沈玉枉抬头洋溢着做着介绍。
面前女人的脸却很眼熟,是沈玉枉上次在面馆,跟在戴关誉身后的人。
女人也认出了他,惊讶道:“是你,关誉的朋友。”
沈玉枉笑道:“算不得朋友。”
“上回关誉来接我时下雨,买了两把油纸伞,绘图很独特,今个儿我敢集一眼就认出来了。还说和关誉不是朋友,伞都是从你这儿买的。”
女人道。
沈玉枉笑道:“是从我这儿买的。”
女人俯下身来挑伞,与他闲聊:“看面相看不出来,没想到你竟是个伞匠,这伞是你做的?”
“是。”沈玉枉道,“我从很小就做伞了,手艺你可以放心。”
女人抬眸看他一眼,眼含欣赏,却不经意看见沈玉枉肿起来的脸,顿时眉一皱,这是怎得了。
可她与沈玉枉无缘无故,不知他经历了何,擅自问出来怕揭了他的痛处,心下想着问问戴关誉,想看看他知不知晓,好歹他们两人是朋友。
沈玉枉丝毫不知道女人的想法,要是早知道,就一定把脸遮的严严实实,不叫他丢了面子。
女人又挑走两把伞,一把锦鲤,一把荷叶。
池塘生荷叶,荷叶映锦鲤,自是相配。
沈玉枉见女人挑了这样两把伞,与先前那对夫妻挑的寓意一般无人,此人莫不是戴先生堂正的妻?
沈玉枉心中有了猜疑,没有接住女人递来的钱,五文钱掉在地上,翻了个滚后倒下,沾上了地上的泥浆。
“是我放手快了。”女人笑着担了责任,帮着沈玉枉把掉在地上的钱捡起来,顺便递给他一块丝巾。
丝巾上喷了香水,很香,浸润入骨。
沈玉枉内心不然冒出这么个想法——戴先生喜欢香水味吗?
问题只停留了几秒就被沈玉枉摇头甩出去,向女人道了谢,送别了他,才低头用丝巾擦着钱。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桌上连残羹剩饭都没有了,盘子里的菜夹得干干净净。
沈进国怕沈玉枉吃了他的菜以后就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沈玉枉有些失笑,去简单的给自己下了碗白面,填饱空虚的胃,正准备起身拿碗去洗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
沈玉枉以为是许老大爷敲的门,应了声:“来了来了。”就快步走去开门,与戴先生对上目光。
戴先生今个儿换了件长衫,素蓝色,长衫上还别了根花针,手没拿着他那折扇,只提着一袋药材似的东西和一小罐东西。
“戴先生,你怎么来了?”沈玉枉这回事真的疑惑了。
戴先生怎得来的如此勤,昨个儿来,今儿爷来。
沈玉枉怔愣的看着戴先生,微微张了口,还是下意识的让开身,让戴先生进门。
“打扰了。”戴关誉道了声,跨过门槛进来。
“戴先生进屋。”沈玉枉说。
戴关誉点头,率先进了屋,一进屋就看见桌上摆着的一碗汤面,清汤寡水,让人毫无食欲。
他皱了皱眉。
跟在身后的沈玉枉并未察觉,拉开一根凳子,用袖子擦了擦表面的灰,顺手把桌上的面碗拿走,才对戴关誉说:“戴先生,坐。”
戴关誉依言坐下,目光随着沈玉枉的背影而去。
沈玉枉把碗端进炊房,出来后去取布巾擦手,应当是洗了个手。
“戴先生喝茶吗?”沈玉枉边搽手边问。
“可以。”戴关誉温声应答,说:“你坐着陪我聊聊天罢。”
“好。”沈玉枉去泡茶,不久端着茶杯迈步走来,拉开凳子坐下,也不袖子擦灰了。
戴关誉注意到了,笑道:“怎得不擦擦灰了?”
沈玉枉摇头:“我不在意这些。”
“那给我端的凳子怎么要先擦擦灰?”戴关誉又问。
沈玉枉梗了下:“戴先生穿的新长衫。”
“不新,穿过好几回了。”戴关誉道。
“干净。”沈玉枉轻声说。
戴关誉只笑笑,不说话。
屋里先陷入沉静。
戴关誉先说话打破沉默:“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沈玉枉脸上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就是还留有些印子,有些红。
不过他特意挑了离戴关誉最远的位置坐下,这距离应当不太明显,戴先生怎么知道。
沈玉枉眼含疑惑,答道:“摔了一跤,戴先生不必挂心。”
戴关誉点头,又静静的凝视会儿沈玉枉脸上的伤,才轻言道:“以后小心点。”
“知道了。”沈玉枉应了声,“我以后定当小心。”
戴关誉把带来的药放在桌上,把小罐子呈现在沈玉枉面前:“这是药膏,能祛疤去痕。”
又指了下药包:“这是驱寒的药材,最近天气无常,时而下雨时而晴,最易感染了风寒,你备着吧。”
戴先生怎么待他如此只好,好到沈玉枉甚至不知道用什么话莱回复,呆怔的看着戴先生,看着他嘴角温和的笑意,一阵暖风吹来,驱散了秋雨过后的凉意。
沈玉枉站起身,对着戴关誉鞠了一躬:“多谢戴先生,戴先生良善之人,待人上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戴先生了。”
戴关誉但笑不语,端起茶杯喝茶,只道一句:“记得服药。”
沈玉枉家里并没有什么好茶叶,给戴先生泡的茶苦涩又味甘,怕戴先生接受不了,他忐忑不安的观察着戴先生的表情。
戴关誉喝来口茶,眉难以控制的皱了一瞬,他当真是第一次……喝这般难喝的茶。
不过,他用余光瞥见那抹紧张忐忑的目光,内心失笑,皱了一瞬的眉快速恢复如常,不点评茶如何,只笑道:“温度正好,不烫不凉。”
沈玉枉自是注意到了戴先生皱紧了一瞬的眉毛,心中叹了口气,自责招待不周让戴先生喝着不好的茶了。
他决心要好好伞,多挣些钱,多藏些钱,备些品质好点的茶叶在家。
如若戴先生不嫌弃寒舍,以后再上门拜访,他就能拿出更好的茶叶来招待戴先生。
戴关誉坐在对方,端正的喝着茶,细细慢慢的把那杯茶喝完,放下茶杯后,双手合十,像是来了说书瘾,想来说一段。,张了张口,又闭上,失笑的摇头笑了笑。
沈玉枉静静的看着戴关誉。
戴先生的一切举动都温润如玉,吸人眼球,怎得会有人一颦一笑都如此好看。
一杯茶罢,两人又聊了几句。
戴关誉就提出了离别。
沈玉枉比戴关誉还先起身:“戴先生,我送你。”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蒙蒙细雨,两人都未注意到,这一出门,雨滴坠落头顶,凉丝入骨,两人这才发现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呐。”戴关誉含笑望着天空说。
见戴关誉手中并未带伞,沈玉枉留下一句:“我去给戴先生拿伞。”就转身上楼了。
从竹篓里随意挑了把油纸伞,就噔噔噔的下楼,把伞递给戴关誉:“戴先生,打伞回去吧。”
“多谢。”戴关誉道了声谢,瞧见伞上的绘图,绕有兴趣道:“鸳鸯?”
“啊?”沈玉枉随着戴先生的目光,把目光放在伞面上的绘图,是一直鸳鸯,不过只有一只,另一只在另一把伞上。
单只鸳鸯,倒显得孤零零的,沈玉枉想。
“对,鸳鸯。”沈玉枉道。
“另一把呢?”戴关誉突然问。
“应当是楼上。”沈玉枉先回道,但又不知为何戴先生不然这样问,疑惑道:“怎么了?”
“就是好奇另一只鸳鸯长何样,可爱不可爱。”戴关誉和缓的说。
鸳鸯还用可爱来形容,难道不应该是高贵,漂亮吗。
心虽有疑,但沈玉枉并未问出口,半知不解的答道:“应当是可爱的。”
“那便可爱吧。”戴关誉笑了下,端端道,余光看了下沈玉枉:“不要可怜就可。”
沈玉枉实在不懂戴先生是何意思,疑惑的盯着戴关誉看。
戴关誉撑开伞,朝他告别:“下次见。”
“下次见。”沈玉枉应道。
听到回应,戴关誉才撑伞走入薄薄细语中,长衫轻舞,沾上点秋日的凉意。
戴关誉在秋日的阳光中来,又在突然的薄薄秋雨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