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夜晚，昏黄的路灯散出的圈圈温暖光晕稍稍驱散了一些寒冷。

    路灯下，学校的小吃街道路两旁，停满了流动摊贩，各式各样的美食，从烤红薯、煎饼果子、肉夹馍、臭豆腐，到烧烤炸串、甜品糖水，只有大学生想不到的，没有这里的小摊贩做不了的。

    “好可惜——今天糖炒栗子没有出摊。”

    罗鹤然对着手机里的炒栗子姐痛哭流涕：“姐，你今天怎么没来 A 大，是不是又跑到隔壁去摆摊了。你知道这对于上了一天课的大学生来说，晚上连一口香喷喷的炒栗子都吃不上，这是多么重大的一个打击吗？”

    炒栗子姐在手机那段听着罗鹤然这条语音后乐的嘎嘎大笑：“宝，我怎么会抛弃你们呢？就是今天太冷了不想出摊，请一天假，望批准。”

    罗鹤然最喜欢吃这家卖的栗子，有时还经常会出其他小吃，因为这家本身的食材好、味道好，在别的地方卖的栗子，总会有一半坏果，或者是不够甜糯。而且，除此之外，烤栗子姐本身的性格也非常热情，重点是特别能唠。来个两三次就能记得每个人的喜好，忙得时候也不忘和排队的人聊上两句天，但手上功夫是一点也不耽误。

    “好啦，要不要我带你去吃广场那边的炒栗子？或者嫌太冷懒得去的话，我给你点个外卖送来？”肖蔚远揉了揉罗鹤然的脑袋。

    “不用了，随便吃点就好了。说好了晚点还要去复习备考呢，马上又期末了。”

    “好。”

    罗鹤然随便点了份小吃，在等待期间，两个人出奇一致的保持了沉默。

    周遭环境的嘈杂热闹，更加衬着俩人之间氛围的寂静。

    还是肖蔚远打破了这份安静：“这学期末，就要选实习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还能怎么打算呢，就是跟学校安排咯。反正是按成绩排序么，所以这最后一学期更要努力一把，考个好分数了。”

    罗鹤然接过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薄脆后，感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肖蔚远听后，挑挑眉。斟酌半天，才缓缓道：“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城市，未来也不想继续在这发展，所以大概率不会跟校联。实习的话，可能让家里托人帮忙安排一下……”

    罗鹤然虽然早已经猜肖蔚远会有这种想法，但俩人从前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撕开这层，把尖锐的矛盾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过。更多时候，俩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谁也不敢先挑起这个话头，但种子却在俩人的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她的双手紧了紧，下意识摩挲着塑料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潜意识脱口而出：“没关系……”，但下一句却酝酿半天也不出声。

    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当然希望立马开玩笑说:“那你能不能也帮我联系联系。”去委婉的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但是她不愿意。

    罗鹤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复杂，很多时候，想法是想法，做法是做法，二者同时存在却又互不干扰。

    她知道也许这件事情对于肖蔚远家，只是开口一句话的事情，但是好像只要她发出请求了，好像有些东西就会开始变质，她很害怕。

    害怕对方对她的态度会由此改变，认为她与其他接近她的人毫无区别，毕竟她们才刚在一起不到三个月，作出这种请求实在是不太合适。就算肖蔚远自己答应了，她又如何去和家里人说呢？自己在她口中，要成为什么身份？另一方面，她害怕自己也与这个世界同流合污了，成为了之前自己不想成为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这就是属于当时的她，当年即将步入社会的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贫穷书生的臭傲气。导致自己蒙受很多损失，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甚至毫无发觉。

    明明手中可利用的资源，已经非常有限，甚至几乎等同于零，哪怕这时候恰巧上天安排了这个机会，也许只用她发出呼救声就可以因此获救，她都害怕会因此打扰到周围人安宁而保持缄默，仍由自己溺毙。

    罗鹤然希望，这种话可以由对方开口，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方发自内心的、愿意去做的事情，她也不想强人所难。若别人没这想法，自己开口提，不仅没有结果，还可能会被耻笑，这是她最不愿发生的事。

    “没关系啦，也就是异地一段时间，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罗鹤然声音越来越飘，自己都没了底气。刚在一起三个月，马上面临异地一年，没关系吗？怎么可能。

    她心里门清，如果真面临异地的局面，二人分开也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甚至都无法坚持到毕业前夕。

    “你当真这样想吗？”

    “不然，还能怎样？”

    肖蔚远抿了抿唇，没再说话。罗鹤然抬头去找她的眼神，她很想知道，对方的内心，现在是在想些什么呢？肖蔚远站在灯光的暗处，眼神晦暗不清，是在看她，还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人、别的事。

    两人对视良久，又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接着又因为这奇怪的默契，而笑出声来。

    “小屁孩，叹什么气呢？”

    再抬头，肖蔚远又换了副神情，恢复了日常相处的那般样子。

    “大我三岁而已，很了不起吗？喊我小屁孩。”

    “当然很了不起啊，按道理你还得喊我一句学姐呢。”肖蔚远伸手，一把将罗鹤然从灯下拉了过来，拉进自己的拥抱里。低头，将鼻子埋在对方的脖颈处，感受着皮肤传来的温热，手上又加了几分力，加深了这个拥抱。

    耳朵边痒痒的，鼻尖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但喷撒的鼻息又温温热热。

    “罗鹤然，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罗鹤然红着脖子，木讷地回应了这个拥抱，耳朵酥酥麻麻，而脑海中一遍遍循环播放着那句告白的话。

    “……我也是。”

    “哇——下雪了哎。”小吃街上男男女女的大学生们惊呼，抬头看见漫天都是白色的雪籽，洋洋洒洒。

    霎时间，本就热闹非凡的整条街，更加热闹了，每个人都在欣赏着初雪的景色。

    罗鹤然抬头望着那一片片纷飞飘落的雪花，嵌在整块的墨色天空中。有的雪花交汇、融合，有的被风一吹，愈来愈远。她们也不知道，要去什么方向，更不知道哪里会是自己的落脚点。

    唯一可以看清的，就只有当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