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后沿着长廊桥正好可以去后面的望阳阁,望阳阁有百尺高,正巧可以望整个临安城。”
司马裕讨好的说道。
绞纱帐,琉璃灯,杏花雨。
这倒是和岳阳楼的阁子有些相似,她摆了摆手。
独自上了望阳阁,她微微一怔。
这里倒是和从前的摆设一模一样,登上了阁子,俯瞰过去,都瞧见了的是临安城的风貌,和穿城而过的临安河。
再见不是无边无际的洞庭湖,而是整个临安城。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不过高处的风景更美。
临安城是人间富贵地,她在金玉堆里,忽然很爱了。
她站在阁子里眺望远处的风景,而不远处低矮的荒山上,有人在仰望她。
“主君,长公主自回来后,先后接洽了先皇后的暗部势力,又与定国公府的裴大郎君相接触,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盯着?”
身后的暗影里竟是数个暗卫。
“不必,她想做什么,就叫她去做罢了。”
“孤只愿她能随心所欲耳。”
不知道那人究竟站在那多久。
很快这些暗影便在夜色中悄然而去。
顾琳琅参观了公主府后,也觉得无懈可击起来,但是到底还是回了上将军府邸,一回去就见杜鹃沉默地立在那打着灯笼望着。而王翊之摩拳擦掌的正在等她,一见到就再亲热不过的开口,“殿下总算回来了,辰时开始我就在这里恭候大驾了,阿父总不在家,殿下可别也不着家啊。”
手里立刻从丫鬟手里接过来大斗篷就给顾琳琅披上,顾琳琅促狭的笑道:“难不成你真把你家当做本宫的家了?”
王翊之笑的再和气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下的家自然是殿下的家,再者说殿下只消愿意,阿父和臣都是蓬门为君开的。”
顾琳琅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今日说这些讨巧的话,想必又是有所求了。”
“殿下饶命,小子可没乱说话,阿父从前每次回来教导小子,都是比肩着殿下的,他说再没见过比殿下韧性还强,通透灵气的人了,何况殿下又是再认真,对自己严苛要求的人,若能有殿下十分之一,也算是小子有福了。”
王翊之说话的模样格外的认真,顾琳琅打量着他认真的神情,从前独自幽居高阁,再没有多说话的习惯,也无从与别人交往,更没什么机会听别人谈及上将军王祁安对自己的评价,只是那样冷情冷性的人,竟会不遗余力的夸奖她?
也没多想,她抿嘴一笑。
“本宫要去北疆,你在京都好好学习,来日也能一同去瞧瞧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
“殿下,你今天去了公主府?那里怎么样?要是不习惯可怎么办?”
两人说话,竟是异口同声。
但没成想,对方居然还在牵挂自己,饶是顾琳琅这样的冷心肠,也觉得这少年心思玲珑剔透清澈。
她温温柔柔一笑。
“自然是习惯的。住在哪里都一样。”
“你要去北疆?阿父也去,肯定不允许我去的。”
少年的声音重重叠叠,吹在了风里。
叫人听起来有几分心疼,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主府难不成你就不可以去住了?北疆苦寒,但是上将军出马,一定是很快就兵贵神速的解决的。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上将军的名也是他抵死打拼换来的。”
那人打马下来,神色偏冷,好似芝兰玉树,披着的黑色的披风垂下,上面是金丝线绣成的竹,他看向正在含笑说话的两人,眸里忍不住有一丝动容,而后还是出言道:“殿下,陛下请你去看看清河王府二世子。”
松柏的影子在宫灯的映照下影影绰绰的落在他的眉宇间,神色莫名。
“也罢,正巧去见见这位向来尊爱兄长的二堂兄。”
顾琳琅走了过来,在王翊之眼里,却是极其弱柳扶风的向前,容貌气度自不必说,而此时袅袅而去,真恍若神仙妃子飞升而去。
因着夜色已深,不好劳驾车马。顾琳琅也命人牵来了一匹马,然后她堂而皇之的坐上了上将军王祁安的马,而王祁安只能却之不恭的骑了顾琳琅新命人牵来的马。
“圣人莫非觉得我会救他?”
顾琳琅略微有些疑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圣人善良,还是说圣人太天真。
“圣人要贬谪清河王世子前去北疆磨炼,你从前不是经常说你要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吗?北疆风景极美。”
他拉着缰绳,紧紧跟在她的后面。
一时之间二人都想起了从前,但凡王祁安要去边疆的日子,顾琳琅都是极不愿意的,那时小小的娘子拉着他的袖子,“上将军,你能不能不要去北疆?或者你带我去看看北疆?”
但是她不能离开巴陵之地,因为她是从出生三天就被囚禁的长公主,住在阁楼上的女郎,那时候她好恨,恨这些规矩,恨三纲五常,她讨厌华丽的高阁,也讨厌能带走上将军的战争。
但是此刻,她已然长大了。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头蔓延。
少女在夜色里狂奔,终于到了宫门。回临安也并没有多少天,然而,她终于是一步一步回来了。
眼前的女郎貌若天仙,披星戴月,宫门的守城人还来不及询问就瞧见身后追随而来的上将军,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行礼。
“卑职见过长公主殿下,上将军。”
宫门大开,她下马,扶着上将军王祁安的手上了马车。
马道上只余马步行走的声音。
她一双潋滟的眸子紧紧的盯了王祁安半晌,方才开口道。
“我真害怕,真害怕忍不住刀了他们。”
王祁安正准备安慰她,听了忍俊不禁的笑了。
“你有这样的想法,固然很少,但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对敌手法,不是上阵杀敌,而是二桃杀三士。”
“言之有理。”
“殿下,上将军,到了。”
赶车的小黄门低声开口,声音恭敬。
清河王妃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西宫牢牢掌握在她手下,不过昨日是她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以为轻轻松松下点药就能叫顾琳琅失态,而后化为鱼肉。
今日顾琳琅再临,却全然是不同的风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