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烧天 > 潮涌千劫·其二

潮涌千劫·其二

    巧姑被绊在家里,看她父母的态度,她是绝没法再出来带程柔找住店了。

    程柔沿着海滨小道离开,一户一户去找愿意接纳她这个外乡人的旅店。这里不像内地,可以找个石洞栖身。海滨的风刮个不停,越发的刺骨。

    小道两侧的房屋里,亮着星星点点的光。窗户里,传来女人们在等下缝补渔网的闲聊声。这些女人会为这种生活感到幸福吗?程柔有点疑惑。这不是她所能评判的,但最起码现在她可以借着这光看清前路。

    她现在不考虑找类似无人庙宇的地方栖身,为的是若冲撞了这里的神灵忌讳,被人发现,更加麻烦。

    像这种寻不到住处,被人敌视流浪的境遇,程柔不是没经历过。但要习以为常,还是有些困难。更何况,她还有十万火急的要务在身,却不知从何着手。想到柳葭丽的嘱托,心中未免有点沮丧。

    不知不觉逛到了渔港。雾黑夜色里,几十条渔船分成几组簇拥排列。围绕在最大的几艘头船旁。头船上点着红色灯笼,老渔夫披着蓑衣盘坐船头,旁边有烟锅供暖,里面的火光一明一暗。

    这个场景可以称之为静谧和谐。如果不是船底间有人穿着夜行衣攀爬,用类似凿子的工具敲击船底,而那老渔夫却无知无觉的话。

    “砰!”程柔捡起脚边石子,灌了内力,向着那夜行人所在方向飞去。那夜行人却似早有准备,在那石子距他还有两丈远时,他手中也飞出一块东西,与石子在空中相撞,石子便碎裂空中。

    这之后,那夜行人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在船底敲凿。

    夜行人手中飞出的物事落在距离程柔两丈远的地方,程柔上前查看,却见是一枚通体涂黑的六面透骨钉。这种黑漆,能够完全杜绝反光,又耐腐蚀。然而原料十分珍贵,需要从一种生活在深海中巨大乌贼的墨汁提炼,不是一般人能够负担的。而透骨钉的形制,又像极了波斯教常用的“钉中细刺”!

    若对方真是邪教徒,未免也太过猖狂了。船上渔夫似是睡着,很久没有活动一下身体,既如此,程柔便打算上前抓人。

    那黑衣人对自己的身手显然很有自信,等程柔临到近前了,他才闪避。他又是个爬船的好手,对船间地势也十分熟稔。因此程柔的虽有着胜他一筹的轻功,却未能讨到什么便宜。往往是快要抓住他,却被他钻进不知哪里的窗玄或船洞,又一次逃脱。

    对方的身法像极了游鱼,迅捷、光滑。似乎只为了逃脱,而无进攻的意图。只有当程柔去擒他的时候,他才伸手格挡。否则,他便极力避免与程柔正面交手。

    越是如此,程柔越是疑惑,她压低声音问道:“阁下是下了定决心,要在这船上玩躲猫猫吗?”

    对方并不应答。看来,他十分谨慎,甚至不愿意暴露声音。既如此,自然可以断定他是个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程柔点足立于船侧的一个小小的木刻凹痕中。这个凹痕极小,又因沾了海水而湿滑,因此就连对方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站定,便失了防备。这时,他被程柔右袖中飞出的一粒石子击中了右肩,于是闷哼一声,顺势落进身旁的窗户中。

    那里已是船舱的位置。如果里面无人,程柔正好施展;如果里面有人,见到了这样的匪徒,恐怕处境会很危险。程柔自然不能眼看着这样的事发生,于是也紧跟住那人,翻进了船舱。

    而当程柔落地的时候,船舱中突然亮起了明灯。船员站满了舱房,包围她,直盯着她。一盏灯笼几乎是晃到了她脸上,刺目的火光让她下意识伸手遮挡。

    大事不妙!程柔心道。

    对方试图去擒她手,被她拂开。她想后退回窗外,可后方的路已被两个船员牢牢堵住。

    “终于抓到你了,你这妖女!”一个中年汉子在船员的簇拥下上前,手中拿着绳索和鞭子。

    “你们一堆人守在这房间里,就没有发觉除我以外还有人翻进了这窗子?”

    “胡说八道!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不是船上的人?纵使你会使千般法术,也不能无中生有,再变出个人来。教主说得不错,就是因为有人在这船上作祟,才让我们的渔船接二连三的出事!快说,你到底使的什么妖法?”

    “渔船出事,这就是那个黑衣人的目的!他将船凿坏,再嫁祸于我。他一定就是波斯教的人了。”程柔心中思忖道。

    那个人现在就在船上。程柔目力所及绝无错漏,那人千真万确翻进了这扇窗户。船舱里为了容纳众人,已将器具全数搬空,只留下一地铺席,那人没有藏身之所,那么必然是混在这些船员之中!

    程柔扫视一周,希望找出与方才那名黑衣人身量相似者。可是,这些船员多数都身材精瘦,又十分年轻,与那黑衣人十分相像。对方既然敢出此险招,必然是有备而来。程柔一无所获。

    “把她抓起来,送给村长发落!”船老大道。

    “各位,你们确实抓错了人。若论有人在船上作乱,那也是好几天前的事。可我千真万确是今日才抵达此地,这是证明我行迹的县衙通关文牒。”程柔道。

    “余少爷,我们都不识字,麻烦你来看看!”船老大向着身后右角喊道。

    “诶。”余弘帆上前来。程柔有些讶异,为的是此人正是沧浪门余振海的儿子。他怎么会在船上当船夫?

    余弘帆是余振海之子,年岁方及弱冠,程柔听闻他今年初娶了妻。按说他作为独子,应当被寄予继承门派的厚望,今夜沧浪门中有要事,他为何却在此?正当程柔疑心,余弘帆开口道:

    “程女侠!”

    而后他对船舱众人道:“按这文牒上所写,她确实是今日才到达怀远县内。”

    “就算如此,女人的脏身子到了船上,触怒海神,我们也不能饶过!”

    “你为何私自登上我们的船!”

    “滚出去!”

    船夫们高举鱼叉和橹,后面又有人高叫道:“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狠狠教训她!”

    程柔冷笑道:“使你们船失事的,恐怕并非海神,而是另有其人。想教训我,也怕你们还不能够!”

    “出海之前,仔细检查一下你们的船底,说不定已经被人凿成筛子了。”

    言毕,她向着身后挡住窗的两个渔夫轻轻一推,他二人便一阵趔趄,退出三丈远。程柔跃出窗外,施施然而去。

    如果要说是谁有这般好的武艺,还混在那人群中,余弘帆岂不是很可疑?可是他为何要如此做?这里的船只建造,或多或少都要用到沧浪门所造部件,有些甚至是沧浪门的监工。而且,在已经流传有沧浪门不敬神致船失事的谣言,他再破坏船只,不是只会给沧浪门带来危险吗?

    难不成,其实他是偷偷地在修补船只,为了维护沧浪门的名声?设局抓“妖女”,是为了祸水东引,转移人们对沧浪门的怀疑?

    程柔长叹一声,腹诽道:“这里的女人才最忙。平日里要持家、要生孩子、要捕渔网、要搬海货,出了事情,还要来背锅。要是真有这么大能耐触怒海神,干嘛不把他们全沉海!”

    “姐姐!”身后响起惠兰的呼唤声。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惠兰低下头去,陷入沉默。程柔看见她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掌痕。

    “你家里人打了你?”程柔俯身问道。

    “我才没有家人!他们只和我哥哥是一家人!连我嫂子都不算在里面。我的嫂子,病得要死,刚流了孩子,还要干活,还要挨打!我看不下去,劝了几句,我娘却说,明年初就要把我也嫁出去!”

    惠兰越说,声越哽咽。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也不愿意发哭声,一边抽噎,一边道:“我要去找巧姑!只有巧姑明白我。”

    程柔把惠兰揽在怀中,任她倚靠在自己肩头,道:“巧姑今晚被绊在家里了,你去找她,可能见不到。但是,她心里一定是很念着你的。今晚姐姐可以陪你。”

    惠兰点点头,引着程柔穿过村间小道,来到一个小庙。那小庙年久失修,但屋顶墙垣尚未有大的破陋,还可遮风挡雨。神案上供着一个小小的妈祖神像,神像前亮着小小的烛火。

    “这是我和惠兰常来的秘密地点。”惠兰道。那烛火快要燃尽。惠兰走上前去,从神案下取出一段红烛,续上了妈祖的供奉。

    “你们这里都信奉妈祖娘娘?妈祖娘娘是不是很慈悲?我曾听闻,她原本叫林默娘,因修行功德羽化成仙?”

    “反正我们只信妈祖娘娘。妈祖娘娘是女神,只有她才会懂我们的难过。去年,他们说妈祖娘娘因为怜悯凡人,违背了天规而被天帝处罚,功力消散。现在,我们要拜海帝神。但是我不相信海帝神,我只信妈祖娘娘!”

    海帝神正是波斯教来到此地传播的信仰。程柔问道:“所以,现在的祭礼,都是在拜这位海帝神吗?”

    “大部分是。我们也拜妈祖娘娘,希望她早日回归。但还没起作用。海帝神远没有妈祖娘娘慈悲。要拜他,所要的东西就多了。我们现在,每户人家每个月最少要供一贯钱,供的越多说明心越诚。我们都快付不起了······不然,我娘也不会那么急要我嫁人。”

    “要是出不起这贡礼,会怎样?”程柔问道。

    “出不起就向庙里赊账,砸锅卖铁。总之不能不出的。没有得到海神祝福的鱼,即使捕来也不能卖,如果不能卖鱼,就更加没有钱了······”

    “姐姐,你说,妈祖娘娘是不是真的陨落了?她会保佑我和巧姑吗?”

    “妈祖娘娘会保佑你们。但是她也会说,真正的神灵在你们心里。当你们足够有勇气,足够坚强地去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你们的心灵会与神的祝福合而为一。”

    巧姑倚在草垛中睡着了。程柔坐在一旁,更靠近门口的位置休憩。妈祖神像前的红烛闪烁着暖光,撒在二人乌发上。

    忽而,程柔听见门口的响动。有人来访!程柔提剑出门,迎来的,竟是一股直逼面门的剑风。

    那剑风极其锐利霸道,逼得程柔眼睛发疼。下一瞬,烧天已挡在面前迎敌。来人收回剑,旋身后退道:“怎么是你?!”

    对面突然撤力。为免误伤,程柔也立刻后撤。她听清了对方音色,疑惑道:“怎么是你,陈羽生?

新书推荐: 夜烬 亲爱的,物是人非 揽风在怀中 囚月之狱 难听夜雨 寄秋声 我的拟态是交易器 白月光竟是我自己 师母 她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