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的世界是水包裹起来的。

    果冻一般的固体凝胶小小的蜷缩在角落，他睁开眼睛，视野中是一片奶白色的波光和浅蓝色的瓷砖。

    清澈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他听见有人在说话，却因为隔着水蒙了一块玻璃。

    潜思索片刻，这是这个星球上少有的白色陆地，混凝土和大理石瓷砖填满了它。

    错综复杂的楼梯和温润的淡水让他不想动，依稀听见两个声音这样说：“……我们会覆灭……他来传承。”

    “这太冒险了……会被发现……很难保证……”

    潜听出来一个声音是他的姐姐，另一个很难。他猜是长老，也猜他们话里的“他”是他自己。

    突然咸涩的感觉飘进身体里，潜知道这是在很远的地方盐水的痕迹，本能让他跳起来。

    他的一族，全部是半水半固体的形式存在的文明，只有在淡水中得以存活——这是前人一直以来说的。

    目前仅存的族人中，他是唯一具有基因转化能力的，他可以变成不需要依靠水而存在的物种，但他目前没有发现这种物种。

    他曾经在白色陆地上发现了一小块白色片状物，提取出其中的基因后变得丑极了。

    但不幸的是，水变频率加剧了。死去的族人越来越多，尸体离奇地消失了，也许变成了水，他猜。

    潜不知道他叫做“水母”这个名字，而且是经过复杂基因编辑的品种。

    漫长的岁月里，他靠缩在角落里睡觉打发时间。

    那只是一张纸。

    这是一个行星大小的巨型实验室。

    ——

    “在看什么呢?”谢伊（Shea）勾住傅渟的脖子，“还有一个月就到了，等等吧。”

    “注意你的言行，这属于越级。”傅渟轻轻拨开谢伊不安分的手道。

    黑色的宙海虽然一望无际，但是一无所有。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双冷漠的双眼，目光却游离在思绪之外。

    谢伊叹了口气，自动无视了傅渟的疏离，“傅，你很不可理喻。有的时候我想用我的技术打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傅渟冷笑，流利的英文开口：“你的技术太烂了，在你麻痹我之前我们俩必须死一个。”

    “哈哈，你赢了。”

    傅渟沉默不语调出星图，修长的指尖停留在了显示屏上。放大，蓝色星球映入眼帘。

    “是16号实验室——QD8922。”谢伊呢喃，“那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放上去的，五十年前?”

    “六十年前。你自己的项目都能忘，我很佩服。”傅渟纠正道。

    谢伊结巴起来，“我那个时候才二十几岁…好吧，虽然我现在也才三十二岁，但经过冬眠忘记一些事情是很正常的。”

    傅渟笑了，只是很浅的一下。

    飞船叫做“溟海”号，来自明界边缘菲拉赫尔星。自从很多年前明界联合政府的各下属单位成立后，科研项目得到了更多资源支持。短时间内，科学进步飞跃。

    明界之外的小行星们，譬如眼前的QD8922，就是针对海洋生物工程投放的一系列实验点之一。而这个大类别的一个小分支的小分支，有一个更小更平凡的项目，负责人正是谢伊。

    至于傅渟，他的职位远比谢伊高级，因为他是联合政府的人。他的工作包括不局限于科学研究，更重要的是进行星际友好关系协调。此行伴随谢伊也不过是与视察工作相当，只在QD8922待一个月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