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晚餐

    是夜,低矮的居民楼窗户被街边的路灯照着,在粗糙未经粉饰的水泥上勾勒出条条框框。

    年近中年的男人匍匐在电脑前,屏幕里,一大片空白的首行,小竖线正在不停的规律地闪烁…

    男人的手时不时无所事事地在键盘上拍打两下,又实在敲不出什么东西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或许是月末交不起电费的缘故,也可能是文学创作过程中“不可或缺”的意境渲染罢。

    夏天的夜晚,狭窄的楼房被马路和工地包围,埋着人气,尽是闷郁的惶惶不安。

    兆仪謦的窗前正对着楼房,一样的户型,一样的水泥和铁窗…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开放式监狱。

    他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把书桌摆在这个意义不明的窗前,一到秋冬还要被湿冷的空气整日笼罩。

    这书桌,既不是上一户留下来的,也不是从一条街外的百货大楼买来的,是拿从乡下家里的酒和对面老邓头的女儿换的。

    书桌是邓小姐给还没出生的小孩买的,也不知道买这么大要干嘛,反正,最后,小孩没能出生,桌子倒是送出去了。一般来讲都感觉这桌子晦气,但兆仪謦也没管,再晦气也比不上白纸沾上食用油,况且是干了的食用油要来的吉祥。

    ……

    兆仪謦在对面楼忽然亮起的灯光中抬起头,大概是血液上涌,他头有些晕。

    应该能就着这股昏劲睡着了吧,这样想着,兆仪謦慢悠悠的起身,像是要好好托住这似盘中浅水摇摇欲坠的困意。

    等他躺在床上,又一次感叹:

    果然,人在哪里就无法在哪里。人一趟在床上,困意就疾驰千里,仿佛床铺就是他的绞刑架。

    他最终还是没能逼着自己在绞刑架上躺着等待天明,他拖着模糊的脑子从床上坐起来,懵懵地看着地面。

    地面照映着黄色的灯光,像是月光。瓷砖上擦除不祛的污渍,像是浅苔。

    那掉在地上的纸张,像不像卷轴?

    ……

    今天是…贰零…〇〇…?七月…嗯…

    外套,钥匙,松动的门把手,停在楼下的老单车。

    咔吱咔吱,斑驳的红漆面铁楼梯一下下咕叽着,不知道是在诉说漫长的不变还是在感叹世事变迁的沧桑。

    楼道清凉多了,或者说,有些阴冷。

    兆仪謦只穿了一件老头背心,外面套了件外套。很久没剪的头发在外套领子的簇拥下搭在脖子两侧,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乏倦的猫。

    他骑着自行车想要往闹市区附近去,那边,没有操劳了整日后为第二天再次从事相同的事业而只能睡去的人们。

    有时候他也想过什么都不想,只是日夜为了明天做一样重复的事物而活,但是思索下来,还是觉得可怕。

    和借着街边的路灯写文章,日夜难眠,却有所保留的生活相比,他也不知道哪者更可怕,但是他已经没法选择另一条路了。

    …

    十字路口的街灯闪烁,他停在斑马线前。望着空无一物的柏油马路,才想起来这么晚了压根没必要还候着这红绿灯了,正要抬腿走,却听见熟悉得有点陌生的声音从草丛里响起——“兆老师?”

    兆仪謦下意识转过头去看。

    只见一个被灌木丛弄得乱七八糟的头抬起来。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话锋一转“现在是早上了吗…?兆先生这么早就去报社交稿啊……”

    说着那颗头又倒下去。

    兆仪謦就这样在旁边以一脚踩着踏板,一脚踩着地面,头看着他的姿势思考了一分钟,直到那人再次开口——

    “你忘记我了吗?兆老师……?”

    说这话时他还翘着一只脚。

    ……

    等楚昭茨坐在石墩子上开始干呕的时候,兆仪謦看着旁边被他压出一个坑的灌木丛,说:“你朋友呢?自己走了?”

    “…你说陈念均?他没到半夜就回去了…说什么明天还要去乡下给老人普及知识…”

    兆仪謦看了看他,“那你呢?没事做么?”

    一瞬间,兆仪謦看出来他顿住了。

    “我还以为……”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兆仪謦看得出来他在逞强,于是话语间带了一丝不屑和嘲讽

    “得意吗……?你。”

    ……

    楚昭茨什么也没说,缓缓站起来就走了。这时候兆仪謦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等他回过神已经又一次躺回那个绞刑架,只不过,变成了烦躁的绞刑架。

    他看着窗外,被铁栏分割的路灯,仿佛是月流光,云淌墨。路灯当月,昭昭无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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