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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婿冠我之姓

    第一章:铁门深锁的尊严

    楔子·碎玉

    雪粒子砸在镇北将军府的青铜兽首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七年前边塞战场上,箭雨掠过铠甲的声音。林明薇盯着手中的蜀锦帕子,帕角“永结同心”四个字绣得极工整,针脚细密如谢承煜当年给她抄《女戒》时的字迹——只不过如今,那些字早已被她攥得发皱,像团被揉烂的心事。

    “哐当”一声,休书被拍在覆着薄雪的石桌上,朱砂印泥溅在她指尖,凉得刺骨。林明薇抬头,看见谢承煜的指尖还在发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露出半截苏月芙送的廉价绢帕,与她腰间价值千金的织锦形成刺目对比。

    “林明薇,”他终于开口,声音像被雪水浸过,“你我缘分已尽,好聚好散。”

    一·休书

    雕花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冷风卷着碎雪灌进来,吹得廊下的灯笼左右摇晃。林明薇望着谢承煜身后的苏月芙,对方腕间的翡翠镯子晃得她眼疼——那是她及笄时母亲送的陪嫁,水头极足,镯子内侧还刻着她的闺名“明薇”。此刻却套在苏月芙纤细的手腕上,被她有意无意地晃来晃去,像面炫耀的旗帜。

    “林姑娘该称一声‘谢夫人’了。”苏月芙掩唇轻笑,粉色绣鞋碾过地上的积雪,“如今我与承煜已是夫妻,这镯子嘛……原是好物,不该蒙尘。”

    林明薇盯着那抹翠绿,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明薇,镯子若碎了,便不值得再捡。”她深吸一口气,雪粒呛入喉间,却比心中的涩意清淡许多。

    “谢大人要休妻,”她的声音平稳得惊人,“总得说个由头吧?”

    谢承煜的目光飘向别处,落在将军府剥落的朱漆柱上:“你……七出之条,无所出、妒……”

    “哦?”林明薇挑眉,“无所出?我嫁你三年,你宿在我房里的日子不过三十日,谈何无所出?至于妒——”她转向苏月芙,“谢大人为娶表妹,逼我写下和离书时,可曾想过‘妒’字怎写?”

    围观的族老们发出低低的惊呼。苏月芙脸色一白,往谢承煜身后缩了缩。谢承煜的耳根泛起薄红,却仍硬着头皮道:“你父亲通敌叛国,罪当——”

    “住口!”林明薇的声音像把出鞘的刀,“我父亲镇守边疆十年,流过的血比你喝过的茶还多。你今日敢辱他清白,我便敢撕了这休书,去御前告你血口喷人!”

    这话震得谢承煜后退半步,他知道林明薇说得出做得到——七年前,她曾单枪匹马闯入敌军营帐,用一把绣刀抵住敌方主将咽喉,硬是为谢承煜争取到三日援兵时间。那时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心想这女子真是块顽铁,却不想如今,这顽铁竟要扎穿他的心肺。

    二·旧梦

    雪越下越大,廊下的灯笼被风吹灭了两盏,阴影爬上谢承煜的脸,像道陈年伤疤。林明薇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场景——那是个春日,她偷跑出将军府,在巷口看见个清瘦书生蹲在墙根哭,肩头落满桃花。

    “你怎么了?”她那时不懂闺阁规矩,大大方方地蹲在他面前,“谁欺负你了?”

    书生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却强撑着笑:“没什么,不过是被同窗笑穷酸罢了。”他从袖中掏出块硬饼,掰了一半递给她,“你要不要吃?”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原来男子哭起来也可以这样好看。后来她才知道,那书生叫谢承煜,是新科秀才,因穿不起体面衣裳被嘲笑。她偷偷让丫鬟拿了父亲的旧衣改小给他,一来二去,竟成了亲。

    “明薇,”谢承煜的声音打断回忆,“别逼我。”

    她这才发现,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不知何时换成了苏月芙送的双鱼佩,玉石粗糙,刻工拙劣,却被他宝贝似的攥在手心。林明薇忽然笑了,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他当年求娶时送的金镶玉镯,镯子内侧刻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谢大人既然无情,”她将锦盒抛在雪地上,玉镯滚出来,在谢承煜脚边碎成两半,“这些东西,便都还了你吧。”

    三·祠堂

    族老们的斥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林明薇却什么都听不见。她转身走向祠堂,靴底踩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像踩碎了一地琉璃。祠堂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供桌上的长明灯忽明忽暗,照得列祖列宗的牌位影影绰绰。

    “明薇,你太胡闹了!”族老之首林明德敲着拐杖走近,“被休已是奇耻大辱,你还敢当众顶撞谢大人?你让林氏一族的脸面往哪儿放?”

    “脸面?”林明薇冷笑,“我爹在边塞浴血奋战时,林氏的脸面又在哪里?如今他遭人陷害,你们忙着划清界限,现在倒想起脸面了?”

    林明德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板上:“放肆!女子以夫为纲,你被休弃后若不速速改嫁,便是违背《女戒》,死后不得入族谱!”

    “那就不入!”林明薇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我林明薇的命,由我自己做主。”她说着,从袖中抽出母亲的银簪,簪头刻着朵残缺的莲花——那是母亲被父亲休弃时,唯一带走的东西。

    银簪划过得族谱的声音刺耳,“林明薇”三个字被狠狠划去,墨迹未干,又被她用簪尖刻上“自谋生路”四个小字。鲜血从掌心渗出,滴在“三从四德”的匾额上,像朵倔强的花。

    “你、你这是要被天谴的!”林明德吓得后退半步,其他族老也纷纷摇头,低声议论着“疯了”“孽女”。

    林明薇擦了擦簪子上的血,忽然想起七年前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那封信。信里只有一句话:“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树。”她将银簪别回发间,转身走向祠堂门口,雪光从门缝里透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四·决绝

    雪停了,天空泛着青灰色,像块被揉皱的绢帕。林明薇走出祠堂时,看见银翘抱着个包袱等在门口,眼眶通红。

    “小姐,”银翘连忙迎上来,“奴婢收拾了些细软,咱们先去庄子上躲躲……”

    “不用躲。”林明薇接过包袱,里面是她常穿的短打劲装,“从今天起,我不是什么将军府小姐,也不是谢夫人。我是林明薇,要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的林明薇。”

    银翘愣住了,她跟着林明薇多年,从未见过主子这般决绝的神情。记忆中那个会躲在假山后偷喝梅子酒的少女,此刻眼神如刀,仿佛能劈开这吃人的世道。

    “可是小姐,”银翘低声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您被休是因为善妒,还说您克父克夫……”

    “让他们说去。”林明薇摸了摸腰间的绣刀,那是父亲送她的及笄礼,“嘴长在别人脸上,我管不住。但手长在我身上,我能靠它吃饭。”

    她抬头望向将军府的匾额,“镇北将军府”五个大字已被积雪覆盖,看不出往日的威风。忽然想起七年前,谢承煜第一次来府里时,望着匾额感叹:“明薇,等我考上状元,定要让这匾额焕然一新。”

    如今匾额还是旧的,人却已不是旧人。林明薇转身,决绝的背影惊飞了檐角的雪雀。银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的说书话本——那些侠女们仗剑走天涯时,大概也是这般模样。

    尾声·星火

    夜幕降临时,林明薇已坐在云桑庄子的旧仓房里。银翘点起油灯,照亮了满屋子的蚕茧和织机。林明薇摸了摸织机上的灰尘,从包袱里取出块素帛,用炭笔在上面勾勒出雄鹰的轮廓。

    “小姐,您真要开绣坊?”银翘递来盏热茶,“可咱们从来没做过生意……”

    “没做过,便学。”林明薇将素帛挂在织机上,“你忘了我爹常说的话?‘战场也好,商场也罢,怕输的人永远赢不了。’”

    银翘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姐,这是您最爱吃的糖蒸酥酪,我从厨房偷带出来的……”

    林明薇接过油纸包,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甜香,忽然眼眶一热。她别过脸,假装去看窗外的月亮,却看见雪地上自己的影子,与织机上的雄鹰轮廓重叠在一起。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子时。林明薇咬了口酥酪,甜味在舌尖散开,混着掌心的血腥味,竟生出几分奇异的滋味。她拿起绣针,银线在油灯下闪了闪,刺入素帛的瞬间,忽然明白——有些伤口,注定要变成铠甲。

    窗外,雪又下了起来。这一夜的雪,终将在黎明前融化。而有些东西,却在雪地里悄悄埋下了种子——比如一株倔强的树,正在冰雪中扎根,等待春天的第一缕风。

    第二章:苏木染·战商道

    一·破茧

    云桑庄子的晨光透过木窗,在织机上投下斜斜的光影。林明薇蹲在地上,用炭笔在青石板上画着织锦纹样,袖口挽起露出小臂,那里有道三寸长的疤痕——七年前替谢承煜挡箭留下的。银翘端着水盆进来,看见她膝盖上的补丁,眼眶又红了。

    “小姐,您从前哪受过这种苦……”银翘放下水盆,“要不咱们还是回将军府吧,奴婢听说二房愿意收留您……”

    “收留?”林明薇头也不抬,炭笔在石板上划出锋利的线条,“他们想收留的是将军府的面子,不是我林明薇。”她站起身,拍了拍膝头的炭灰,“再说了,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收留?”

    仓房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绣娘小翠领着个中年妇人进来,妇人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几团彩线。

    “东家,”小翠怯生生地说,“这是周婶,从前在绸缎庄当过绣娘。”

    周婶行了个礼,声音有些发抖:“听闻东家要开绣坊,老身愿意来试试……只是老身出身低微,怕连累东家……”

    林明薇上下打量周婶,见她指尖粗糙,虎口处有老茧,显然是常年握针的手。她忽然想起边塞的军嫂们,也是这样的手,既能缝补铠甲,也能绣出美丽的羌绣。

    “周婶说哪里话,”林明薇笑道,“我这绣坊,只认手艺,不认出身。您要是不嫌弃这里简陋,就留下吧。”

    周婶愣住了,眼中泛起泪光。小翠在一旁偷偷抹泪,她知道,在这世道,女子想靠手艺谋生有多难,更何况是出身低微的绣娘。

    二·织梦

    接下来的日子,仓房里整日响着织机声。林明薇带着绣娘们整理蚕茧、调配染料、设计纹样。她将边塞的见闻融入绣品:大漠孤烟、胡姬舞月、战马踏霜,这些旁人眼中的“粗豪”景象,在她的绣针下变得灵动起来。

    “东家,这‘战马踏霜’纹样,要不要加些珠片?”小翠举着绣样问。

    林明薇摇摇头:“不用。真正的美,在骨子里,不在表面。”她指着纹样中的战马眼睛,“你看,这里用深灰线绣出睫毛,再用银线勾出反光,战马的精气神就出来了。”

    银翘在一旁看得入神,忽然想起从前在将军府,林明薇总是偷偷溜去马厩画马,被将军逮到还挨了板子。如今看来,那些被责罚的时光,竟成了最宝贵的财富。

    一日午后,林明薇正在教绣娘们分辨蚕丝品质,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嘈杂的叫骂声。她皱眉起身,看见几个壮汉抬着木板,正在砸仓房的门。

    “开门!开门!”为首的正是“瑞丰祥”的王掌柜,“贱籍绣坊竟敢抢生意,老子今天砸了你这破地方!”

    三·交锋

    林明薇示意绣娘们退后,自己抄起染缸旁的木勺,舀了一勺苏木水。苏木水呈紫红色,是用来染绸缎的,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王掌柜,”她推开院门,声音冷静,“我敬你是长辈,一直尊称你一声‘掌柜’。你若再胡闹,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王掌柜上下打量她,看见她身上的粗布短打,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不客气?你能拿老子怎么样?就凭你一个被休的妇人,也敢跟老子叫板?”

    “哦?”林明薇挑眉,“那你可记得,七年前,镇北将军府的马球宴上,有个不长眼的商户朝我泼酒,后来怎样了?”

    王掌柜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当然记得,那个商户被打断了一条腿,扔在将军府门口示众。可眼前这女子,哪还有半分将军府小姐的气派?

    “少拿将军府吓唬老子!”王掌柜色厉内荏,“你爹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将军府早没了!”

    这话像把刀,狠狠扎进林明薇的心脏。她想起父亲临走前托人带来的信,信里只有八个字:“坚守本心,方得始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说得好,”她点点头,“将军府没了,可我还在。”话音未落,苏木水已泼向王掌柜的脸,紫红色液体顺着他的八字胡往下滴,在他的月白长衫上开出狰狞的花。

    “你!”王掌柜怒吼,“给我上,砸了这破坊!”

    壮汉们挥舞着木板冲上来,却被林明薇抄起染缸挡住去路。染缸里的苏木水晃荡着,映出她冷厉的脸。绣娘们见状,纷纷抄起织梭、木勺,挡在林明薇身后。

    “想砸坊?”林明薇冷笑,“先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

    四·转机

    双方僵持间,忽然传来马蹄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庄子外,车门打开,下来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腰间挂着个算盘,神情平静。

    “怎么回事?”少年开口,声音清润。

    王掌柜像是见了救星,连忙告状:“沈公子,您来得正好!这贱籍绣坊抢我们生意,还动手打人!”

    林明薇挑眉,这才想起今天是约了江南商户谈合作的日子。她打量着少年,见他衣着考究,举止文雅,却带着几分书卷气,不像是个商人。

    “哦?”少年看向林明薇,“你是这绣坊的东家?”

    “正是。”林明薇不卑不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顾砚白,”少年拱手,“受家叔所托,来谈蚕丝生意。”他目光扫过地上的苏木水和壮汉们手中的木板,“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王掌柜急了:“沈公子,您可不能听她一面之词……”

    “王掌柜,”顾砚白打断他,“我沈某做生意,最看重公道。这样吧,你们各说各的理,我来判。”

    林明薇心中一动,这少年显然不是普通商户,或许是个转机。她整理了下衣襟,将王掌柜带人砸坊、打压贱籍绣娘的事娓娓道来,末了补充:“我这绣坊刚开张,连招牌都没挂,何来‘抢生意’之说?不过是有些人容不得女子自立罢了。”

    顾砚白听完,转向王掌柜:“王掌柜,她说的可是事实?”

    王掌柜额角冒汗,支吾着说不出话。顾砚白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张银票,拍在石桌上:“这是五十两银子,赔给东家修门。若再有类似之事,我沈某的生意,王掌柜怕是再也别想做了。”

    王掌柜脸色铁青,却不敢得罪顾砚白,只好接过银票,带着壮汉们灰溜溜地走了。

    五·新章

    风波过后,林明薇请顾砚白进仓房喝茶。仓房里弥漫着蚕丝和染料的气味,顾砚白却毫不在意,饶有兴致地看着墙上挂着的绣样。

    “这些纹样……”他指着“胡姬舞月”,“很是特别,我在江南从未见过。”

    “这是我在边塞见过的景象,”林明薇递上热茶,“胡姬们穿着五彩长裙,在月下跳舞,美极了。”

    顾砚白点头:“难怪这般灵动。东家可有想过给绣品起个名字?”

    林明薇一愣,她只顾着设计纹样,倒没想过这个。顾砚白见状,微微一笑:“不如就叫‘明绣坊’如何?‘明’字既取自东家闺名,又有‘光明正大’之意。”

    “明绣坊……”林明薇咀嚼着这三个字,忽然笑了,“好,就叫明绣坊。”

    顾砚白也笑了,他发现眼前这女子,笑起来时眼角的泪痣会微微扬起,像颗落在雪地上的红豆。他连忙移开目光,从袖中掏出账本:“言归正传,关于蚕丝生意……”

    夕阳西下时,顾砚白告辞离去。林明薇站在门口,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雪地里,忽然想起他算账时的模样——指尖在算盘上翻飞,眼神专注而明亮,像极了边塞的星辰。

    “小姐,这顾公子……”银翘凑上来,“怕是个贵人。”

    林明薇点头,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她转身看向仓房,绣娘们正在收拾织机,周婶在教小翠分辨蚕丝品质,空气中飘着苏木的香气。

    “是啊,”她轻声说,“或许,这就是新的开始。”

    尾声·星火

    是夜,林明薇坐在织机前,借着油灯的光,在素帛上绣下“明绣坊”三个字。银线在素帛上蜿蜒,像条正在腾飞的龙。她忽然想起顾砚白临走时说的话:“东家,这天下的规矩,是该变变了。”

    窗外,雪停了,月亮升起来,给云桑庄子披上一层银纱。林明薇摸了摸腰间的绣刀,刀柄上的纹路已被磨得发亮。她知道,前方的路不会平坦,但此刻,她的心中有一团火,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绣针穿过素帛的瞬间,她忽然明白——所谓自立,不是对抗世界,而是在这世界上,为自己织出一片天。而她,已经握稳了手中的梭子。

    第三章:京都贵女诗会·绣品之争

    一·听雪阁的邀约

    三月初三,京都最大的听雪阁张灯结彩,檐角挂着的风铃随春风轻响,碎玉般的声音里混着脂粉香。林明薇捏着那张烫金请帖,指尖摩挲着“贵女诗会”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请帖是苏月芙让人送来的,附信写着:“姐姐既已自立门户,何不来让姐妹们开开眼界?”

    “小姐,这摆明了是鸿门宴,”银翘皱眉,“苏月芙肯定联合了贵女们要刁难您。”

    “不去才是怕了她。”林明薇将请帖折成纸船,放进水盆里,“我倒要看看,她们能耍什么花招。”她转身打开衣箱,取出一件月白色织锦长裙,裙摆处绣着半朵未开的莲花——那是她亲手设计的纹样,寓意“出淤泥而不染”。

    银翘帮她梳好凌云髻,插上银线缠枝发簪,忽然轻声道:“小姐,您从前最爱穿红裙,如今却总穿素色……”

    林明薇对着铜镜轻笑:“红裙虽美,却容易招蜂引蝶。素色嘛,更合我现在的心境。”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地面,露出绣着雄鹰图腾的鞋尖,“走吧,让那些贵女们看看,什么叫‘人淡如菊,心坚如铁’。”

    二·花团锦簇中的暗流

    听雪阁内,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华服丽饰让人眼花缭乱。林明薇一进门,便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扫来,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意味。

    “哟,这不是林姑娘吗?”苏月芙身着鹅黄色罗裙,头戴珍珠步摇,笑盈盈地迎上来,“听闻姐姐开了绣坊,真是可喜可贺——只是这绣坊的名字‘明绣坊’,莫不是取自姐姐闺名?真是巧了,妹妹的闺名里也有‘月’字,看来咱们姐妹果然心有灵犀。”

    林明薇扫了眼她腕间的翡翠镯子,笑道:“确实巧。不过妹妹可知,这镯子内侧刻着‘明薇’二字?原是我母亲的陪嫁,可惜有些人戴错了主。”

    苏月芙的笑容僵在脸上,正要开口,却被贵女乙打断:“林姑娘,今日诗会以绣品比美,你可有带作品来?”

    “自然。”林明薇示意银翘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幅素帛,用青竹镇纸压着,看不出任何纹样。贵女们发出一阵窃笑,苏月芙趁机道:“姐姐莫不是忘了带绣品?没关系,妹妹这里多的是,随便拿一幅便是。”

    “多谢妹妹好意,”林明薇淡淡一笑,“不过我的绣品,怕是妹妹不敢拿。”她抬手抽走镇纸,素帛展开的瞬间,满室皆静——那上面是一幅泼墨山水,远山如黛,近水含烟,而在山水之间,一只雄鹰正振翅高飞,鹰爪下攥着半卷残书,书页上隐约可见“女戒”二字。

    三·针锋相对的较量

    “这算什么绣品?”贵女甲皱眉,“墨团一团,连个花鸟都没有,亏她还好意思拿出来。”

    苏月芙掩唇轻笑:“姐姐这‘雄鹰’绣得倒威风,只是咱们闺阁女子,绣些花鸟才显得温婉可人心呀~ 这鹰爪抓着书卷,哪有半分女儿家的雅致?”

    林明薇不慌不忙,指尖抚过雄鹰的羽翼:“苏夫人可知,漠北女子骑射时,胸前便绣着雄鹰图腾?她们既能弯弓射大雕,也能坐帐算军粮。请问苏夫人,你绣的鸳鸯,能护家国半分吗?”

    席间哗然。贵女乙低声道:“听说林姑娘的父亲是镇北将军,她自幼在边塞长大,难怪这般粗豪。”

    “粗豪?”林明薇挑眉,“我倒觉得,能护佑家国的‘粗豪’,比空有其表的‘温婉’可贵得多。诸位可知,边塞的军嫂们,用绣刀缝补铠甲时,每一针都带着对夫君的牵挂;用银针绣出雄鹰时,每一线都怀着对太平的期许。她们的绣品,是能上战场的。”

    苏月芙脸色铁青:“你这是含沙射影,说我们的绣品都是无用之物?”

    “我可没这么说。”林明薇耸耸肩,“不过苏夫人若觉得对号入座,那便是了。”

    四·沈公子的赏识

    就在这时,听雪阁的小厮高声通报:“江南沈公子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缓步走来,腰间挂着一枚玉珏,步态从容,气质清贵。林明薇瞳孔微缩,认出他正是那日在绣坊解围的顾砚白——不,现在该叫他沈墨了。

    “沈公子安好。”苏月芙率先行礼,笑容甜美,“今日诗会以绣品比美,还请公子评评优劣。”

    沈墨扫过席间,目光落在林明薇的素帛上,忽然抚掌笑道:“妙哉!林东家这鹰,爪子抓的不是书卷,是女子被束住的翅膀!本公子要了,千金难买这般胸怀!”

    苏月芙脸色一白:“沈公子怕是忘了,闺阁女子最忌……”

    “最忌什么?”沈墨挑眉,“忌像谢夫人这般,空有绣花鸟的手,却无看山河的眼?”他转向林明薇,“林东家,不知这幅《鹰击长空》能否割爱?”

    林明薇还未开口,苏月芙已抢先道:“沈公子说笑了,这等粗豪之作,怎配摆在公子府上?不如看看妹妹的‘鸳鸯戏水’,这才是闺阁女子该有的手艺……”

    “谢夫人可知,”沈墨打断她,“江南织造府新出的军锦,用的正是雄鹰纹样?林东家这幅绣品,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拍在桌上,“林东家,成交否?”

    林明薇心中一动,她听出沈墨话中有话,显然是在暗示他与官府的关系。她微微一笑,将素帛卷起:“既然沈公子赏识,民女自当割爱。只是这绣品尚未完工……”

    “无妨,”沈墨笑道,“我相信林东家的手艺。”他转身时,袖口露出一角龙纹刺绣,林明薇瞳孔微缩——那是只有皇室宗亲才敢用的纹样。

    五·暗流涌动的真相

    诗会结束后,林明薇在听雪阁后园遇到沈墨。春风拂过,他的青衫衣角扬起,露出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墨”字。

    “沈公子究竟是谁?”林明薇直截了当地问。

    沈墨轻笑:“林东家果然敏锐。实不相瞒,在下姓沈,名墨,是江南织造府的少东家。”他顿了顿,“不过,林东家若信得过在下,不妨把我当作一个想改变世道的同路人。”

    林明薇挑眉:“改变世道?”

    “不错。”沈墨望向远处的京城,“如今大楚重士族轻商贾,女子更是处处受限。林东家的绣坊,卖的不仅是绣品,更是一种世道——女子亦可凭手艺立足的世道。”

    林明薇凝视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顾砚白,那个总是沉默着拨算盘的少年,竟藏着这般胸怀。她忽然笑道:“沈公子,你这算盘打得很妙——既买了绣品,又卖了人情,还顺便试探了我的野心。”

    沈墨一愣,随即大笑:“林东家果然厉害。不过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请东家为织造府设计几款新纹样?当然,报酬绝不会少。”

    “可以。”林明薇爽快答应,“但我有个条件——以后织造府的绣娘,必须男女同工同酬。”

    沈墨挑眉:“林东家果然敢想。好,我答应你。”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明薇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的手。她忽然想起顾砚白的手,同样有薄茧,却是拨算盘和染布留下的。这双手,或许能帮她织就一个新的世界。

    六·归途的暗流

    离开听雪阁时,天色已晚。林明薇坐在马车上,银翘忽然低声道:“小姐,我总觉得这沈公子不对劲,他看您的眼神……”

    “他的眼神里只有生意,”林明薇打断她,“银翘,你记住,在这世道上,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手艺和脑子。”她摸了摸袖中的银票,千两银票的质感让她心安,“再说了,就算他有别的心思,我也有底气应对。”

    马车经过一条小巷时,忽然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林明薇瞳孔骤缩,本能地推开银翘,一支箭擦着她的鬓角飞过,钉在马车立柱上,尾羽还在颤动。

    “有刺客!”银翘惊呼。

    林明薇掀开窗帘,看见十几个蒙面人从暗处杀出,为首的正是那日在绣坊后街出现的刺客。她冷笑一声,抽出袖中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她特意让人在刀身刻了雄鹰纹样,时刻提醒自己是个“战士”。

    “保护小姐!”银翘抄起车内的绣绷,作势要砸向刺客。林明薇却拦住她,推开马车车门,纵身跃下——她看见人群中闪过一道青影,是顾砚白!

    七·并肩作战

    顾砚白手持长剑,正在与刺客缠斗。他的青衫已被划破,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却依然身姿矫健,剑招利落。林明薇愣了愣,想起他曾说“小时候被狗追咬”的伤疤,原来都是骗她的——这身手,分明是练家子。

    “林东家,小心!”顾砚白看见她发愣,出声提醒。林明薇连忙矮身,躲过一记劈来的刀,短刀顺势划出,在刺客手臂上留下道血痕。

    “你怎么在这?”她边战边问。

    “路过。”顾砚白简短回答,剑光如电,又放倒一个刺客。林明薇注意到,他的剑招专攻下盘,显然是不想取人性命——这与她印象中的顾砚白一致,总是留有余地。

    刺客们见占不到便宜,忽然吹了声口哨。顾砚白想追,却被林明薇拦住:“穷寇莫追,先看看有没有受伤。”

    顾砚白这才发现,她的鬓角有血迹,连忙道:“你受伤了!”

    “小伤。”林明薇摸了摸鬓角,发现只是被箭尾擦伤,“倒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砚白耳尖发红,支吾着说:“我……我担心你出事,所以……”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第一次见顾砚白这般慌乱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可爱。她从袖中取出块帕子,递给他:“先擦擦血吧。顾砚白,你瞒得我好苦——原来你的算盘和剑,都一样厉害。”

    顾砚白接过帕子,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心跳忽然加快。他想起诗会中看见的雄鹰绣品,忽然明白——眼前这女子,就像那只雄鹰,注定要在天空翱翔,而他,甘愿做那片托住雄鹰的云。

    尾声·新的同盟

    是夜,林明薇坐在绣坊账房,看着顾砚白整理账本。他的头发已被剪短,露出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她轻声问。

    顾砚白握着算盘的手顿了顿,忽然从怀里掏出本旧书,封面写着《天工开物·乃服》,里面夹着张泛黄的织锦图:“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他曾是织造府的匠人,却因得罪权贵被陷害。我从小就发誓,要让织锦匠人的手艺得到尊重,不论男女,不论出身。”

    林明薇接过织锦图,看见上面画着复杂的纹样,与她设计的“飞凤绕龙”竟有几分相似。她忽然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顾砚白,就觉得似曾相识——他们都是被世道挤压,却依然心怀火种的人。

    “所以你化名顾砚白,混入绣坊?”她问。

    “是,也不是。”顾砚白看着她的眼睛,“一开始是为了考察绣坊,后来……是为了一个人。”

    林明薇心跳加速,却故意挑眉:“哦?为了哪个女子?”

    顾砚白的耳尖再次发红,却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了一个敢在祠堂撕毁庚帖,敢用苏木水泼泼皮,敢在诗会上以雄鹰明志的女子。她让我知道,这世间真的有人能活得这般痛快淋漓。”

    帐外,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林明薇看着顾砚白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母亲的信——“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树”。此刻,她忽然觉得,身边这棵树,或许能与她并肩,一起迎接风雨。

    “顾砚白,”她轻声道,“以后,我们一起织就新的世道,如何?”

    顾砚白笑了,笑得像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荣幸之至,林东家。”

    第四章:绣坊后街·血溅裙裾

    一·夜巡

    戌时三刻,绣坊后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映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金。林明薇将短刀藏进袖中,对着铜镜调整面纱——她刚从江南织造府谈完生意,衣襟上还沾着几缕蚕丝,混着淡淡的苏木香。

    “小姐,让奴婢跟您一起去吧。”银翘捧着披风追出来,“最近城里不太平,听说谢府和苏府都在招杀手……”

    “无妨。”林明薇系上面纱,“我绕小巷走,很快就到。你留在绣坊,盯着新染的靛蓝布。”她转身时,瞥见顾砚白的账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他拨算盘的影子,指尖起落间,像在编织着什么秘密。

    夜风吹过,巷口的槐树发出沙沙声。林明薇贴着墙根走,耳尖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路过染坊时,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是迷烟!

    二·突袭

    迷烟刚入鼻,林明薇已屏住呼吸,反手抽出短刀。三道黑影从屋顶跃下,刀刃破空声几乎贴着她耳垂掠过。她矮身躲过,短刀划出半道弧光,在刺客腰间留下道血痕。

    “谁派你们来的?”她冷声问,刀刃抵住刺客咽喉。

    “你猜。”刺客低笑,声音沙哑,“不过可惜,你没机会知道了。”

    更多黑影涌来,足有十人有余。林明薇扫过他们的衣着,发现袖口都绣着朵小黄花——是苏月芙的贴身婢女小翠的纹样。她心中冷笑,苏月芙果然沉不住气了。

    短刀在手中翻转,林明薇想起父亲教她的刀法:“战场上,要学会用一切可用之物。”她踢翻一旁的水桶,积水映出刺客们的身影,趁他们分神之际,挥刀砍向最近的刺客手腕。

    “小心!”

    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林明薇转头,看见顾砚白提着剑狂奔而来,青衫被夜风鼓起,像只展翅的鹤。他的剑尖精准点向刺客穴道,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却又留有余地——他不想杀人,只想制敌。

    三·护卿

    刺客们显然没想到会有援手,攻势稍乱。顾砚白挡在林明薇身前,剑尖挑落一名刺客的面罩——竟是苏府的护院。林明薇瞳孔微缩,果然是苏月芙!

    “顾砚白,留活口!”她大喊,短刀却忽然顿住——一支弩箭正从街角射来,目标是顾砚白的后心!

    “顾砚白,小心!”

    林明薇本能地扑上去,短刀挥向弩箭,却慢了半步。千钧一发之际,顾砚白忽然转身,用剑柄砸向弩箭,同时搂住她的腰,就地一滚。弩箭擦着他的发梢飞过,钉在墙上,尾羽颤动不止。

    “你不要命了?”林明薇怒道,却发现自己正趴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墨香和血腥气。

    顾砚白的耳尖瞬间通红,却仍紧握着剑:“你没事就好。”他轻声道,“我不能让你再受伤。”

    这句话像把柔软的刀,轻轻划过林明薇的心。她想起七年前,谢承煜也说过类似的话,却在危险来临时将她推向前方。而眼前这人,却用身体为她挡住了所有锋芒。

    四·交锋

    刺客们见势不妙,纷纷抛出烟雾弹。林明薇咳嗽着挥刀驱散烟雾,再睁眼时,只剩顾砚白扶着墙,脸色苍白。

    “你受伤了!”她这才发现,他的后背洇出鲜血,染红了青衫。

    “小伤。”顾砚白摇头,“皮外伤而已。”

    林明薇皱眉,扯开他的衣领——一道三寸长的刀伤横贯右肩,血肉翻卷,显然是被带倒刺的刀所伤。她眼眶一热,忽然想起七年前自己受伤时,谢承煜只会让太医敷衍了事,而顾砚白,却为了她直面刀刃。

    “笨蛋!”她咬牙,从袖中取出金疮药,“下次再敢替我挡刀,我就用金线把你缝在绣坊门口,让大家看看什么叫‘蠢男人’!”

    顾砚白轻笑,却疼得倒吸冷气:“那你会用什么纹样?”

    “当然是‘笨鸟先飞’,”林明薇瞪他一眼,“提醒你下次别犯傻!”她的指尖沾上药膏,轻轻涂在伤口周围,触感柔软而坚定,“疼就喊出来,别硬撑。”

    “不疼,”顾砚白望着她低垂的睫毛,“你在身边,就不疼。”

    五·真相

    包扎好伤口,林明薇扶着顾砚白走向绣坊。路过巷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从刺客遗落的包里翻出封信——封口处盖着苏府的印章,落款是苏月芙的笔迹。

    “贱人,替我除去林明薇,银子少不了你的。”

    ——苏月芙

    林明薇冷笑,将信折好收进袖中。顾砚白瞥见她眼底的冷意,轻声道:“要我帮你处理吗?”

    “不必。”林明薇摇头,“这封信,我自有妙用。”她抬头望向星空,忽然想起沈墨的话,“有些账,该算算清楚了。”

    回到绣坊,银翘早已急得团团转,看见两人浑身是血,差点哭出来:“小姐,顾公子,你们这是……”

    “没事,小伤。”林明薇安抚她,“去打盆热水,再拿些干净布料来。”她转向顾砚白,“今晚就住在我房里,方便换药。”

    顾砚白一愣,耳尖再次发红:“这、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林明薇挑眉,“你救了我,我照顾你,天经地义。”她顿了顿,“再说了,我还没谢你呢。”

    六·夜谈

    夜深人静时,林明薇坐在床边,看着顾砚白熟睡的侧脸。他的眉头微蹙,似乎在做噩梦,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被角。她轻轻伸手,替他抚平眉头,指尖触到他额角的汗珠。

    “别怕,我在。”她轻声道,像在安抚一个孩子。

    顾砚白忽然惊醒,抓住她的手腕:“明薇?”

    林明薇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月光透过窗纸,落在他眼底,像碎了一池星光。

    “我在。”她轻声回答,“做噩梦了?”

    顾砚白松开手,自嘲地笑了笑:“梦见我爹被人欺负,我却无能为力。”他顿了顿,“从小到大,我总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亲人受苦,却什么都做不了。”

    林明薇心中一痛,她忽然想起他耳后的疤痕,想起他说过的织锦图。原来那些沉默和隐忍,都是因为曾经的无能为力。

    “现在不一样了。”她轻声道,“你有我,我有你,我们可以一起改变。”

    顾砚白抬头,看见她眼中的坚定,忽然想起诗会那天,她在众人面前展开雄鹰绣品的模样。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会是他生命中的光。

    “明薇,”他轻声道,“其实我……”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乌鸦的啼叫,打断了他的话。林明薇起身查看,却只看见一片寂静的夜空。她回头时,发现顾砚白已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七·晨光

    次日清晨,林明薇被一阵争吵声惊醒。她起身开门,看见银翘正拦着要冲进院子的谢承煜。

    “林明薇,你给我出来!”谢承煜怒吼,“你竟敢派人刺杀月芙的护院?”

    林明薇挑眉,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谢大人这是何意?我昨日一整天都在江南织造府,哪来的空派人刺杀?”

    谢承煜一愣:“你有证据吗?”

    “自然有。”林明薇示意银翘呈上拜帖和回礼,“织造府的沈公子可以作证。再说了,”她取出那封密信,“谢大人不妨看看,这是谁的笔迹?”

    谢承煜接过信,脸色瞬间铁青。苏月芙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更何况还有苏府的印章。他想起昨夜苏月芙的慌张模样,忽然握紧拳头:“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林明薇冷笑,“只是想提醒谢大人,若再纵容夫人做这种下作事,恐怕御史台的折子,就要送到御前了。”

    谢承煜瞪着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替他挡箭的少女,那时她的眼神也是这般冷厉。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或者说,他从来不敢了解。

    “林明薇,”他低声道,“你变了。”

    “不,”林明薇摇头,“我只是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了。谢大人,好自为之吧。”

    尾声·心意

    谢承煜离去后,林明薇回到房间,看见顾砚白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感觉如何?”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没有发烧?”

    顾砚白摇头,忽然抓住她的手:“明薇,其实我昨天想说……”

    这时,银翘端着药进来,打断了他的话。林明薇抽回手,笑道:“先喝药吧,病好了再说。”

    顾砚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织锦时,有些纹样需要慢慢来,急不得。”他握紧手中的玉佩,上面刻着“砚白”二字,背面的“明”字被他摩挲得发亮。

    窗外,春风拂过,绣坊的旗帜猎猎作响。林明薇站在院子里,看着顾砚白的窗影,忽然想起昨夜他未说完的话。她知道,有些心意,就像织锦中的暗纹,虽然隐藏着,却早已在时光中织就。

    或许,在某个合适的时机,那些未说出口的话,会像春日的花一样,悄然绽放。而她,愿意等待那个时机——就像等待一匹完美的织锦,在岁月中慢慢成型。

    第五章:绣坊大堂·休书掷尘

    一·阴云压城

    卯时三刻,绣坊的雕花木门刚吱呀打开,谢承煜的官轿就停在了门前。八抬大轿的朱漆已有些剥落,轿帘掀开时,露出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正是林明薇眼熟的廉价绢帕袖口。

    “林明薇在吗?”他的声音里带着焦虑,却又强撑着官威。

    正在擦拭柜台的小翠吓得手一抖,抹布掉进了水桶。林明薇从二楼下来,看见谢承煜站在阳光里,影子被门框切割得支离破碎,像极了当年他撕碎她锦帕的模样。

    “谢大人莅临,真是稀客。”她淡淡一笑,指尖摩挲着栏杆上的雄鹰雕刻,“不知有何贵干?”

    谢承煜抬头,看见她身着藏青色劲装,腰间别着短刀,发簪上的银线在晨光中闪了闪。曾经那个爱穿红裙的少女,如今已变成了让他陌生的模样。

    “我……”他顿了顿,“我想见你一面,单独谈谈。”

    二·堂前跪叩

    绣坊一楼大堂,顾砚白默默退到一旁,却暗中示意护院守住门口。林明薇坐在主位上,看着谢承煜局促地站在堂中,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来将军府求亲时,也是这般紧张。

    “说吧。”她倒了杯茶,“我很忙。”

    谢承煜咽了口唾沫:“月芙的父亲……苏大人被御史弹劾贪腐,如今关在刑部大牢。月芙日日以泪洗面,求我救她父亲……”

    “所以?”林明薇挑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与江南织造府的沈公子交好,”谢承煜往前半步,“沈公子背后是七皇子殿下,只要你肯替苏大人美言几句……”

    “谢大人真是好算计。”林明薇冷笑,“当年你为了攀附苏府,休了我;如今苏府落难,你又想利用我攀附新贵。你当我是菜市场的萝卜,想卖就卖,想捡就捡?”

    谢承煜脸色一白:“明薇,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但看在我们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林明薇拍案而起,茶盏震得跳起,“你还记得我们是夫妻?你休妻时,可曾想过夫妻情分?你让我在冷宫里自生自灭时,可曾想过夫妻情分?”

    三·旧物掷尘

    谢承煜被她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忽然瞥见她腰间的翡翠玉佩——正是他当年送的定情信物。

    “明薇,你还戴着它……”他眼中泛起希望,“你果然还念着旧情。”

    林明薇一愣,随即想起顾砚白前日替她系玉佩时说的话:“这玉碎了,但你值得更好的。”她冷笑一声,解下玉佩,放在掌心端详。

    “不错,我确实还留着。”她忽然将玉佩砸向地面,翡翠碎成几块,“但现在,它只是块碎玉,就像你我之间的情分——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

    谢承煜看着地上的碎片,想起七年前他亲手给她戴上玉佩的场景,心中一阵抽痛。那时他想,这女子终是属于他的,却不想,她竟能狠下心来摔碎一切。

    “明薇,我知道错了,”他忽然跪下,前额磕在青石板上,“求你帮帮我,只要你肯开口,我愿意做任何事!”

    四·民心所向

    大堂外不知何时聚满了百姓,交头接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林明薇看着谢承煜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冷宫里的漫漫长夜,她靠在墙角,用闭气功熬过每一个饥寒交迫的时刻,而眼前这人,却在与苏月芙夜夜笙歌。

    “任何事?”她挑眉,“那你就跪在这里,向天下人说说,你是如何休妻弃子,攀附权贵的。”

    谢承煜猛地抬头:“明薇,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绝?”林明薇冷笑,“比起你对我做的事,这算什么?你不是喜欢装孝子贤夫吗?今天就让大家看看,你谢承煜的真面目!”

    这时,银翘捧着个木盘进来,里面是熔银的坩埚。林明薇拿起谢承煜带来的“怜悯银”,一块块扔进坩埚,银锭遇热融化,发出滋滋声。

    “当年你用这些银子羞辱我,”她盯着跳动的火苗,“今天我就用它们告诉你——我林明薇的骨气,比这银子还硬!”

    五·顾郎如玉

    顾砚白站在一旁,看着林明薇眼中的怒火,心中既是心疼又是骄傲。他想起昨夜替她整理账本时,发现她偷偷藏起的谢承煜的情诗——那些诗稿被她用绣线订成了账本,每一页都写满了算盘算珠的痕迹。

    “东家,”他适时递上一杯凉茶,“别气坏了身子。”

    林明薇接过茶杯,触到他指尖的温度,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她忽然想起,每次她要失控时,顾砚白总会适时出现,像座沉稳的山,让她有了依靠。

    谢承煜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嫉妒:“你果然有了新欢!难怪不肯帮我,原来早就勾搭上了小白脸……”

    “住口!”顾砚白难得动怒,“谢大人,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谢承煜冷笑,“她一个被休的妇人,身边突然多了个男子,还能有什么清白?”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走到顾砚白身边,主动牵住他的手:“不错,这是我的夫君,顾砚白。我们已有婚约,不日便要成亲。谢大人,以后说话放尊重些。”

    顾砚白愣住了,他看着交握的双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忽然觉得眼前的阳光格外明亮。谢承煜则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如纸。

    六·休书为证

    就在这时,林明薇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半张休书残页——那是她一直藏在贴身荷包里的东西。

    “谢大人可还记得这个?”她将残页掷在他面前,“当年你用它休了我,今天我就用它告诉你——从始至终,你从来没有懂过我。”

    谢承煜看着残页上的朱砂印,忽然想起写休书时,他的手一直在发抖。那时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仕途,却不想,这一抖,竟抖掉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明薇,”他低声道,“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后悔?”林明薇摇头,“你后悔的不是休了我,而是失去了一个能为你挡箭、能为你谋利的傻子。谢承煜,你永远不会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而是平等的爱。”

    七·民心为鉴

    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有人开口:“谢大人,你当年为了苏府休妻,如今苏府落难又来求前妻,这算什么大丈夫?”

    “就是,好不要脸!”

    “听说他前妻在冷宫里吃馊饭,他却在娶新人,真是畜生!”

    骂声此起彼伏,谢承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林明薇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母亲的信——“莫困于闺阁,要做自己的将军”。她终于明白,真正的解脱,不是原谅,而是让对方在真相面前无地自容。

    “谢大人,”她轻声道,“回去吧。以后,别再来了。”

    谢承煜抬起头,看见她眼中的决绝,知道再无可能。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春日,她蹲在他面前,眼睛亮得像星星。

    “明薇,”他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祝你幸福。”

    林明薇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才发现顾砚白的手仍被她紧紧握着。她想松开,却被他反握住:“别松开,”他轻声道,“我想这样握久一点。”

    尾声·双影成双

    是夜,绣坊打烊后,林明薇坐在二楼窗前,看着顾砚白在楼下整理药材。他的青衫已换成她新绣的月白色长衫,袖口绣着半朵莲花,与她裙摆的莲花纹样相得益彰。

    “在看什么?”顾砚白不知何时上来,递来一盏糖蒸酥酪。

    “看你。”林明薇实话实说,“看你如何成为我的夫君。”

    顾砚白耳尖发红,却直视着她的眼睛:“明薇,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现在就去写婚书,约定‘妻掌家业,夫随妻姓’,永不反悔。”

    林明薇笑了,她想起白天当众牵他手时,他僵硬却坚定的模样。原来有些心意,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便已足够。

    “好,”她轻声道,“不过要等你伤好了。我可不想我的夫君,是个挂着绷带拜堂的病号。”

    顾砚白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听你的,一切听你的。”

    窗外,月亮升起来,洒下银色的光辉。林明薇靠在顾砚白肩头,听着绣坊里的织机声,忽然觉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有爱人在侧,有事业在手,有底气与这世道抗衡。

    她知道,前方还有无数挑战,但只要有顾砚白在,她便无所畏惧。就像绣坊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永远不会倒下。

    第六章:江南织造·龙纹秘约

    一·秘令

    暮春的江南,细雨如丝。林明薇站在船头,望着两岸葱郁的桑田,手中握着沈墨的密信——“速来织造府,有要事相商”。顾砚白站在她身后,青衫被细雨打湿,却依然身姿挺拔,像株立在水边的竹。

    “紧张吗?”他轻声问,“听说七皇子近日南巡,或许会来织造府。”

    林明薇转头,看见他耳后被雨水冲刷得更加清晰的疤痕:“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顾砚白笑了笑,却未回答。自从上次绣坊解围后,林明薇发现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关键信息,却又从不解释来源。她心中清楚,这个男人就像一本厚重的书,每一页都藏着惊喜。

    二·织造密谈

    江南织造府的云锦阁内,沈墨早已等候多时。他身着藏青色云锦长袍,腰间玉佩换成了一枚雄鹰造型的金饰,与林明薇绣品中的纹样如出一辙。

    “林东家,别来无恙。”他拱手笑道,“此次邀你前来,是想谈一笔大生意。”

    林明薇挑眉:“沈公子何时学会拐弯抹角了?直说吧,是七皇子殿下有何吩咐?”

    沈墨一愣,随即大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错,殿下看过你的‘飞凤绕龙’纹样,想让你设计龙袍刺绣。”

    林明薇瞳孔微缩:“龙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若按旧规,自然是。”沈墨压低声音,“但殿下想借此次机会,推动‘女子亦可参与宫廷织绣’的新规。林东家,这是个机会——一个让天下女子都能凭手艺进宫的机会。”

    三·飞凤绕龙

    顾砚白在一旁听着,手中的算盘无意识地拨弄着,忽然开口:“龙袍刺绣向来由男工垄断,他们岂会轻易让步?”

    沈墨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赞许:“所以需要有人带头。林东家的绣坊,便是最好的标杆。”他转向林明薇,“只要你能在月内绣出‘飞凤绕龙’的小样,殿下会亲自为绣坊题字。”

    林明薇沉思片刻,忽然想起父亲曾说:“战场上的机会,都是用命搏来的。”她抬头笑道:“好,我接了。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所有参与刺绣的绣娘,无论男女,同工同酬;第二,我要带顾砚白一起进宫。”

    沈墨挑眉:“第二个条件,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林明薇笑而不答,顾砚白却红了耳根。

    四·针下春秋

    接下来的日子,林明薇带着顾砚白住进织造府的绣房。绣房内挂满了历代龙袍纹样,金线银线在阳光下闪烁,却都透着股威严与压抑。

    “太死板了。”林明薇皱眉,“龙袍为何一定要张牙舞爪?龙与凤,本就该是相辅相成的。”

    顾砚白在一旁研磨,忽然道:“我曾见过一幅古画,画中龙与凤共舞于云海,姿态舒展,不像现在这般狰狞。或许可以借鉴?”

    林明薇眼睛一亮:“快带我去看!”

    两人在织造府的藏书阁里找了整整一夜,终于在一本古籍中发现了那幅《龙凤呈祥图》。画中龙首微低,凤羽舒展,竟有几分“夫唱妇随”的意味。

    “就按这个来。”林明薇当机立断,“飞凤绕龙,不是对抗,而是共生。”

    五·暗潮涌动

    就在林明薇埋头刺绣时,京都传来消息:谢承煜被贬为七品主簿,苏月芙因父罪被逐出谢府,改嫁富商为继室。银翘在信中写道:“苏月芙那日经过绣坊,竟想进来讨碗水喝,被小翠拦在了门外。”

    林明薇看完信,将它折成纸船放进水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终究是没学会‘因果’二字。”

    顾砚白正在调配染料,闻言道:“你不恨他们吗?”

    “恨?”林明薇轻笑,“我忙着织就新世道,哪有时间恨别人?”她举起绣绷,飞凤的尾羽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你看,这金线用了十二种颜色,每一种都要染七次。人生也是如此,总要经过多重淬炼,才能成器。”

    顾砚白望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祖父说过的话:“最好的织锦,不是用金线堆出来的,而是用心血染出来的。”眼前这女子,何尝不是用自己的心血,在织就一幅前所未有的人生锦缎?

    六·御前献艺

    七皇子南巡那日,织造府张灯结彩。林明薇身着素色长裙,怀中抱着绣绷,顾砚白则捧着装有染料的漆盒,紧随其后。

    “林东家,”七皇子身着便服,目光落在她的绣绷上,“听说你要献艺?”

    “正是。”林明薇行礼,“民女想为殿下绣一幅‘飞凤绕龙’纹样,望殿下指点。”

    七皇子挑眉:“哦?朕倒要看看,女子能绣出什么花样。”

    林明薇示意顾砚白打开漆盒,里面是十二种颜色的金线,每一种都泛着独特的光泽。她取过银针,在素帛上轻轻勾勒出凤首,金线在她手中流转,竟比男子的针法还要利落。

    “这是……孔雀金线?”七皇子认出金线的材质,“此线极难纺织,你从何处得来?”

    “是顾公子改良的工艺。”林明薇笑道,“他将孔雀羽与蚕丝混纺,才有了这般色泽。”

    七皇子看向顾砚白,眼中闪过赞许:“好个巧匠。林东家,你可知道,历来龙袍刺绣都只用金线,你却用了七彩线,不怕犯忌?”

    “民女斗胆,”林明薇直视着他的眼睛,“觉得真正的天子龙袍,该像陛下的心胸一样,海纳百川,包容万物。飞凤不是僭越,而是陛下治下‘女子亦能成才’的象征。”

    七皇子沉默片刻,忽然大笑:“好!来人,取朕的明黄缎子来,让林东家当场刺绣!”

    七·破局

    绣绷展开在明黄缎子上,林明薇的银针如蝶穿花,飞凤的轮廓渐渐清晰。顾砚白在一旁递线,指尖与她偶尔相触,却默契得仿佛早已练习过千百次。

    “陛下,您看这凤羽,”林明薇解释,“用了十二种颜色,代表十二州百姓;凤首朝向龙心,寓意民心所向。”

    七皇子点点头,忽然指着凤爪下的纹样:“这是……算盘?”

    “正是。”林明薇笑道,“女子亦能算银钱、掌家业,这算盘,便是女子自立的象征。”

    绣房内响起抽气声,显然有人觉得她太过大胆。但七皇子却再次大笑:“妙!林东家,朕准你继续绣下去,若成,便将这龙袍作为朕的新朝服!”

    尾声·新章

    离开织造府时,顾砚白忽然拉住林明薇的手,将一枚金镶玉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戒指内侧刻着“明砚”二字,是他亲手设计的。

    “这是聘礼。”他轻声道,“等你绣完龙袍,我们就成亲。”

    林明薇望着戒指,想起白天七皇子的赞赏,想起谢承煜的落魄,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她反手握住顾砚白的手,笑道:“好。但成亲后,你得跟我姓,叫林砚白。”

    顾砚白笑了:“听你的,一切听你的。”

    江南的雨又下了起来,打湿了绣坊的旗帜。林明薇望着江面,忽然想起七皇子临走前说的话:“林东家,你打开了一扇门,一扇让女子走进朝堂的门。”

    她握紧顾砚白的手,知道这扇门后,是无数女子的未来。而她,将与身边这人一起,用银针和算盘,在这世道上,织出一片崭新的天空。

    第七章:金殿绣成·凤舞龙庭

    一·针尖上的龙威

    江南织造府的绣房内,明黄缎子在绣架上铺开,如一片凝固的阳光。林明薇握着银针的手悬在半空,针尖距离缎面不足三寸,却迟迟未落。顾砚白在一旁研磨朱砂,余光瞥见她紧蹙的眉头,轻声道:“紧张?”

    她摇头,指尖摩挲着绣绷边缘:“只是在想,这一针下去,便是女子绣工登堂入室的第一步。”

    自七皇子下令让她绣制新朝服,已过去十五日。绣房外始终徘徊着内务府的老绣工,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质疑。林明薇知道,这些人守着“男工绣龙,女工绣凤”的陈规,视她的参与为挑衅。

    “开始吧。”顾砚白将研磨好的朱砂递过去,“你的针法,比他们任何人都干净利落。”

    林明薇抬头看他,他眼中倒映着烛火,像两簇小小的太阳。她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为她整理绣线的模样——青衫半敞,露出锁骨处的旧疤,却专注得像在雕琢一件珍宝。

    银针入缎,如游龙入海。林明薇的针法融合了边塞胡绣的粗犷与江南苏绣的细腻,飞凤的尾羽以金线勾勒,却在末端缀以孔雀羽的翠羽,每动一针,便有细碎的光泽流转,如凤凰振翅时抖落的星芒。

    二·旧规与新势的碰撞

    第三日,内务府总管王公公带着一众绣工闯入绣房,手中捧着一本《天工织锦录》。

    “林东家,”他阴阳怪气地开口,“老奴听闻你要在龙袍上绣飞凤?这可不合祖制啊。”

    林明薇头也不抬:“哪一条祖制写着龙袍不能绣凤?”

    王公公翻着书册:“您看这《舆服志》里明言:‘龙袍者,天子之象,唯男工可绣之。’女子绣龙,恐遭天谴啊。”

    “照你这么说,”林明薇冷笑,“皇后的袆衣上绣着翚翟(注:五彩凤凰),也是遭天谴?”

    王公公语塞,脸色涨得通红:“袆衣是袆衣,龙袍是龙袍,岂能混为一谈?”

    顾砚白放下算盘,上前一步:“王公公,七皇子殿下亲准的事,难道您要抗旨?”

    王公公一滞,显然没想到这少年会搬出七皇子。他狠狠瞪了顾砚白一眼,甩着拂尘离去,却在出门时撞翻了染缸,靛蓝染料泼在明黄缎子一角,如一团污渍。

    “你!”银翘惊呼,连忙去擦。林明薇却按住她的手,盯着那团靛蓝沉思。

    “别擦了,”她忽然笑道,“或许,这污渍能变成妙笔。”

    三·化瑕为瑜

    深夜,绣房内烛火通明。林明薇盯着缎面上的靛蓝污渍,忽然取过一支细笔,在污渍周围勾勒出云纹轮廓。顾砚白见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递来金线:“用金线绣云纹,既能掩盖污渍,又暗合‘云从龙’之意。”

    林明薇点头,银针在云纹中穿梭,金线与靛蓝交织,竟形成一种奇特的层次感——云纹如波涛翻涌,隐约露出龙鳞一角,仿佛巨龙在云中若隐若现。

    “妙啊!”沈墨不知何时进来,“这云纹竟比原先设计的更有气势,林东家果然神来之笔!”

    林明薇擦了擦额角的汗:“不过是被逼出来的。对了,那些老绣工最近可有动静?”

    沈墨脸色一沉:“他们联名上了折子,说女子绣龙袍是‘牝鸡司晨’之兆。不过殿下看了折子,只说了句‘朕的龙袍,朕说了算’。”

    林明薇轻笑,指尖抚过绣好的云纹:“看来,咱们这一针,扎痛了某些人的神经。”

    四·情动于针黹之间

    接下来的日子,林明薇与顾砚白几乎吃住都在绣房。她负责刺绣,他则调配染料、整理针法记录,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有时甚至不用言语,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心意。

    一日午后,林明薇实在困得不行,竟靠在顾砚白肩头睡着了。他不敢动弹,任由她的头枕在自己肩上,闻着她发间的苏木香,心跳如鼓。银翘进来时看见这幕,嘴角泛起笑意,又悄悄退了出去。

    顾砚白望着她熟睡的脸,想起第一次在绣坊见到她的场景——她赤脚踩在织机上,眼神倔强如小兽。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注定要掀起一场风暴,而他,甘愿成为风暴中的一片瓦砾,只要能护她周全。

    “顾砚白……”林明薇在睡梦中呢喃。

    他浑身一僵,屏住呼吸。却见她皱了皱眉头,又安静地睡去。他轻轻伸手,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五·绣成之日的较量

    二十日后,龙袍终于绣成。林明薇站在绣架前,看着完工的“飞凤绕龙”纹样,眼中泛起泪光——飞凤展翅欲飞,龙首微低,仿佛在与凤凰私语,云纹中隐约可见算盘、绣绷等女子用物,寓意“女子亦能辅君治国”。

    七皇子亲临绣房那日,王公公带着老绣工们跪在两侧,脸色铁青。林明薇捧着龙袍跪下,缎面上的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飞凤的眼睛用黑珍珠镶嵌,竟似活了一般。

    “陛下,”她朗声道,“此袍名为‘龙凤呈祥’,取‘阴阳和谐,天下大同’之意。飞凤所衔之物,是女子常用的绣绷与算盘,寓意女子亦可凭技艺和才学,为陛下分忧。”

    七皇子伸手抚过龙袍,眼中闪过赞许:“好一个‘龙凤呈祥’!林东家,你可知道,这是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件由女子参与设计的龙袍?”

    “陛下谬赞,”林明薇道,“若不是陛下开明,民女纵有千般技艺,也难有今日。”

    王公公忽然开口:“陛下,这龙袍上绣女子用物,恐遭天下人非议……”

    “非议?”七皇子挑眉,“朕倒想听听,是天下人的非议重要,还是江山社稷的革新重要?王公公,你年纪大了,该退休了。”

    王公公脸色惨白,瘫倒在地。林明薇见状,知道这是七皇子在为她扫清障碍,心中不禁感激。

    六·金殿封诰

    三日后,七皇子在织造府设宴,当众宣布:“即日起,女子可参加宫廷绣工选拔,与男工同工同酬。”他转头看向林明薇,“林明薇,朕封你为‘云锦女官’,主管宫廷绣品设计,钦此。”

    席间响起一片惊叹声,有赞赏,有嫉妒,更多的是震惊。林明薇跪下接旨,听见顾砚白在身后轻轻鼓掌,掌声虽轻,却让她心中充满力量。

    宴后,七皇子单独召见林明薇:“林爱卿,朕有个不情之请。”

    “陛下但说无妨。”

    “朕想让你设计一套皇后的礼服,”七皇子道,“以凤凰为主题,与朕的龙袍相配。你可愿意?”

    林明薇一愣,随即笑道:“荣幸之至。不过民女有个请求——能否让顾砚白担任我的副手?”

    七皇子挑眉:“朕听说他改了你的姓,叫林砚白?”

    “正是。”林明薇点头,“他的才华,不在我之下。”

    “好,”七皇子笑道,“准了。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朕希望你能在礼服中加入‘女子科举’的元素,如何?”

    林明薇眼中一亮:“陛下是想……”

    “朕想让天下人知道,”七皇子望着远处的江面,“女子不仅能绣花,还能读书、科考、治国。林爱卿,你说这主意如何?”

    “妙极。”林明薇轻声道,“民女定当不负陛下所托。”

    七·情定江南

    是夜,林明薇与顾砚白漫步在秦淮河畔。河面上漂满荷花灯,映得水面一片绚烂。顾砚白忽然停住脚步,从袖中取出个锦盒,里面是一对银线缠枝发簪,簪头分别刻着“明”和“砚”字。

    “送给你的,”他低声道,“算是……定情信物。”

    林明薇接过发簪,指尖触到他刻字时留下的刀痕,忽然想起他曾说过“愿以余生为墨,书你所愿”。她抬头看他,见他耳尖通红,却努力直视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心中一片柔软。

    “好看吗?”他有些紧张。

    “好看。”林明薇轻笑,“不过……”她忽然凑近他耳边,“定情信物哪有只送一头的?”

    顾砚白一愣,只见她从发间取下银线缠枝发簪,别在他头上:“这簪子我戴了三年,现在送给你。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顾砚白呆住了,感受着发间的重量,忽然笑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仿佛要将彼此的命运紧紧织在一起。

    “明薇,”他轻声道,“等皇后礼服完工,我们就成亲吧。我想早点叫你一声‘夫人’。”

    林明薇抬头望他,见他眼中满是期待,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春日,她蹲在墙根安慰哭鼻子的书生。命运兜兜转转,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已是能与她并肩的男子。

    “好,”她轻声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秦淮河的水缓缓流动,带走了无数人的故事。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针尖与算珠交织的世界里,他们将一起织就属于自己的传奇,让女子的名字,永远刻在历史的锦缎上。

    第八章:京都风云·凤仪天下

    一·衣锦还乡

    暮春的京都,柳絮纷飞如白雪。林明薇坐在八抬大轿中,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快看,那是明绣坊的东家!”“听说她给七皇子绣了龙袍,皇上都夸她呢!”她掀起轿帘一角,看见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赞叹,心中不禁感慨——曾经被指指点点的“被休弃妇”,如今竟成了街头巷尾的传奇。

    顾砚白骑着马跟在轿旁,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别着她送的银线发簪,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他时不时回头看向轿中,目光中满是关切,惹得银翘在一旁偷笑:“顾公子对小姐,真是捧在手心怕化了。”

    绣坊门口,小翠带着一众绣娘早已等候多时,看见林明薇下轿,立刻迎上来:“东家,您可算回来了!京都最近可热闹了,苏月芙被富商休了,谢承煜天天在吏部打杂,见人就躲呢!”

    林明薇轻笑,走进绣坊,看见大堂中央挂着七皇子亲题的“云锦天工”匾额,金光闪闪。她伸手抚过匾额,忽然想起在江南织造府的日日夜夜,那些针尖上的较量,那些与旧规的对抗,终于有了实实在在的回报。

    二·贵女茶会的逆袭

    三日后,京都贵女圈最有名的“簪花阁”茶会如期举行。林明薇身着七皇子赏赐的云锦长裙,裙摆绣着新设计的“并蒂莲”纹样,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苏月芙坐在角落,身着过时的粉色罗裙,头上金钗已换成铜制,看见她时,眼神中闪过嫉妒与慌张。

    “林东家果然风采照人,”贵女甲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听说你在江南给七皇子绣了龙袍?真是好大的胆子。”

    “胆子是大了些,”林明薇淡淡一笑,“不过七皇子说,比起胆子,他更看重手艺。”她示意银翘展开绣绷,上面是皇后礼服的小样——凤凰展翅于云海之间,爪下托着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上“女子科举”四个字若隐若现。

    贵女们发出一阵惊呼,苏月芙更是脱口而出:“女子怎么能科举?成何体统!”

    林明薇挑眉:“苏夫人可知,七皇子已下旨,今秋科举增设女科?这礼服上的书本纹样,便是预示‘女子亦能读书参政’。”

    “你、你这是妖言惑众!”苏月芙站起身,却因太过激动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泼在她腿上,疼得她尖叫。

    林明薇看着她的狼狈模样,忽然想起当年在听雪阁,她戴着自己的翡翠镯子耀武扬威的样子。她轻笑一声,取出块帕子扔给苏月芙:“苏夫人,这帕子是用新出的‘防污锦’绣的,你且试试,看能否擦干净你的‘体面’。”

    三·朝堂之外的战场

    茶会结束后,林明薇接到七皇子的密旨,让她次日随顾砚白进宫,参与商律改革的朝议。顾砚白得知消息后,整夜未眠,在书房整理关于女子从商的案宗,手指被纸张割出了血痕。

    “歇会儿吧,”林明薇递上金疮药,“你这样下去,明天怎么陪我上朝?”

    顾砚白抬头,看见她眼中的心疼,忽然握住她的手:“明薇,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世道吗?”

    “我们已经在改变了,”她轻声道,“你看,绣坊的绣娘现在能和男工拿一样的工钱,京都已有三家女子私塾开课,就连七皇子都在推动女科——这些,都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顾砚白笑了,将她的手放在心口:“有你在,我就有底气。”

    次日清晨,两人身着官服进宫。林明薇的云锦官服上绣着飞凤纹样,顾砚白则穿着绣有算珠的补子,引来无数目光。谢承煜正在吏部当值,看见他们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想躲,却被林明薇叫住:“谢大人,别来无恙?”

    他僵住脚步,缓缓转身:“林……林大人。”

    “听说谢大人在吏部负责抄录卷宗?”林明薇明知故问,“当年你考中状元时,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做这种活?”

    谢承煜的脸涨得通红:“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林明薇轻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间从来没有捷径可走。你当年踩着我往上爬,如今也该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了。”

    四·金銮殿上的交锋

    朝议上,七皇子提出“允许女子开设商号,与男子同等纳税”的提案,立刻遭到保守派大臣的反对。

    “陛下,”御史中丞王大人出列,“女子涉商,有违礼法!历朝历代,哪有女子抛头露面的道理?”

    林明薇上前一步:“王大人可知,大楚开国之初,平阳公主曾开设‘娘子军’商号,资助太祖打天下?女子涉商,古已有之,何来‘有违礼法’之说?”

    王大人被噎住,半晌才道:“那是特例!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怎么了?”顾砚白出列,呈上一本账册,“这是明绣坊三年来的账本,女子掌柜、女子账房,样样齐全。我们的绣品远销西域,为朝廷带来的税银,比十个男子商号还多。王大人若觉得女子不能涉商,不妨看看这些数字。”

    七皇子点头:“朕已派人查过,明绣坊的账目清楚,纳税及时。顾爱卿说得对,税银可不会在乎商人是男是女。”

    保守派大臣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再反对。七皇子趁机宣布:“即日起,女子可在各地官府申领商契,开设商号。违者,以抗旨论处。”

    林明薇与顾砚白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欣喜。这一仗,他们终于赢了。

    五·情定终身

    朝议结束后,七皇子留林明薇和顾砚白在御花园散步。春日的御花园花团锦簇,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竟有几分江南的韵味。

    “林爱卿,”七皇子忽然道,“朕听说你和顾爱卿即将成亲?”

    林明薇点头,耳尖微微发红:“回陛下,正是。”

    “朕有个礼物要送给你们,”七皇子笑道,“就当是朕的贺礼。”他拍拍手,太监呈上一个礼盒,里面是两块金牌,分别刻着“云锦女官”和“云锦男官”,“以后你们就是朕的耳目,负责巡查各地女子商号,如何?”

    “谢陛下隆恩!”两人齐声道。

    离开皇宫时,顾砚白忽然握住林明薇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的手放进自己袖中:“天有些凉,别冻着。”

    林明薇一愣,随即轻笑。她看见远处的宫墙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竟像是镀了一层金。这双手,曾握过绣针,拨过算盘,如今又接过了七皇子的密令,注定要在这世道上掀起更大的波澜。

    六·婚前的暗涌

    回到绣坊,林明薇发现门口跪着一个人——苏月芙。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有明显的掌印,看见林明薇时,立刻扑过来抱住她的腿:“明薇,求你救救我!那个富商天天打我,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林明薇皱眉,退后一步:“苏月芙,你当初抢我夫君时,可曾想过我活不下去?”

    “我知道错了!”苏月芙哭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我吧……”

    “往日的情分?”林明薇冷笑,“你抢我镯子、毁我名声的时候,可曾念过情分?起来吧,我不会收留你,但可以给你一笔银子,让你去别处谋生。记住,以后别再靠男人活着了。”

    苏月芙愣住了,抬起头看着她,忽然想起曾经在贵女圈,林明薇总是被她们嘲笑“粗野”,却不想,如今这个“粗野”的女子,竟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七·龙凤呈祥

    婚期定在端午。林明薇穿着自己设计的婚服,裙摆绣着“并蒂莲”和“比翼鸟”,顾砚白则身着绣有“明”字暗纹的喜服,冠妻姓,称“林砚白”。

    婚礼当日,绣坊张灯结彩,京都百姓纷纷前来观礼。七皇子亲自送来贺礼,是一幅他亲笔书写的“平等之爱”匾额。谢承煜躲在人群中,看着红毯上并肩而立的两人,想起曾经自己也有机会站在她身边,心中满是悔恨。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当司仪喊出“礼成”时,顾砚白轻轻掀起林明薇的盖头,眼中满是温柔:“夫人,以后请多指教。”

    林明薇望着他,想起七年前的雪夜,那个撕碎休书的自己,那个在旧仓房里织锦的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与心爱之人并肩,站在世人面前,接受祝福。

    “林砚白,”她轻声道,“以后,我们还要一起织就更多的传奇。”

    他笑了,握紧她的手:“好,都听你的。”

    尾声·新的开始

    婚后第三日,林明薇和顾砚白便接到了七皇子的密旨,要他们去扬州巡查女子商号。两人收拾好行李,站在绣坊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绣娘和商户,心中满是感慨。

    “准备好了吗?”顾砚白问。

    “准备好了。”林明薇点头,“你呢?”

    “我?”他轻笑,“我早就准备好了。从看见你撕碎庚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人生,注定要和你一起,在这针尖与算珠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

    春风拂过,绣坊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明”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林明薇挽着顾砚白的手,踏上了新的征程——她知道,这只是开始,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便无所畏惧。

    第九章:尾声·绣卷山河

    一·博物馆的晨辉

    京都的晨雾还未散去,“明薇织锦博物馆”的青铜门已缓缓打开。林明薇扶着雕花栏杆,看着小孙子拽着顾砚白的袖子往前跑,银发在晨风中轻晃。顾砚白穿着月白色长衫,袖口绣着的“明”字虽已褪色,针脚却依然工整——那是她十年前亲手绣的,如今已成了他的标志。

    “祖母快看!”小孙子指着展柜里的龙袍,“这就是您给七皇爷爷绣的龙袍吗?”

    林明薇轻笑,摸摸他的头:“是啊,不过现在要叫‘太爷爷’了。”

    展柜内,“飞凤绕龙”龙袍静静陈列,金线虽历经十年,依然璀璨。讲解员正在给一群孩童讲解:“这是大楚第一件由女子参与设计的龙袍,飞凤爪下的算盘,象征着女子亦可掌银钱、知世务……”

    二·掌家岁月

    十年光阴,足够让一棵树苗长成栋梁。林明薇看着博物馆内的“女子百业图”织锦,图中绣着女医、女书肆掌柜、女漕运押船妇,每个形象都栩栩如生。这些年,她和顾砚白走遍十三州,开设女子织锦学堂,收下的弟子已逾千人。

    “夫人,”顾砚白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碧螺春,“砚锦说今天要展示她的新设计。”

    “这孩子,总是这么急脾气。”林明薇笑着摇头,却难掩眼中的骄傲。女儿林砚锦遗传了她的倔强和顾砚白的聪慧,十五岁便设计出“四季流光”织锦,轰动整个织造界。

    顾砚白忽然咳嗽起来,手帕上沾了些血迹。林明薇眼神一紧,他却摆摆手:“老毛病了,不打紧。你看,砚锦来了。”

    三·凤仪新篇

    林砚锦穿着改良后的短打劲装,衣襟上绣着展翅的凤凰,手里抱着一卷织锦,身后跟着几个学徒。

    “母亲,父亲,”她行礼,展开织锦,“这是我设计的‘星际云图’,用了三十种蚕丝混纺,夜晚会发出荧光——就像祖母说的,女子的眼界,不该局限于闺阁。”

    林明薇凑近细看,织锦上的星辰用珍珠粉和荧光染料绣成,轻轻晃动,竟似银河流动。顾砚白眼中泛起泪光,低声道:“明薇,我们的梦,砚锦替我们实现了。”

    林明薇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依旧,只是比十年前凉了些。她想起昨夜他在灯下整理《女子织锦大全》手稿,咳嗽声断断续续,却坚持要将毕生所学传给后人。

    四·旧人旧事

    午后,林明薇独自坐在博物馆的休憩室,看着窗外的紫藤花架。忽然想起谢承煜,听说他在江南某县当主簿,终身未娶。上个月有人送来他的信,信里只有一句:“当年撕碎的不仅是锦帕,更是我自己的良心。”

    她将信折成纸船,放进院内的小池塘。水面涟漪中,她看见年轻时的自己,在镇北将军府的演武场舞刀,谢承煜站在一旁鼓掌,眼中满是倾慕。如今想来,那些过往早已成了镜中花,虽美却虚幻。

    “在想什么?”顾砚白的声音打断思绪。他手里拿着个锦盒,里面是当年那枚碎玉重铸的翡翠镯子。

    “没什么,”林明薇微笑,“只是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五·宿命的重逢

    入夜,顾砚白忽然说想出去走走。两人手挽手来到当年的云桑庄子,如今这里已变成织锦学堂,灯火通明。

    “明薇,”顾砚白停下脚步,“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他缓缓道出当年的秘密——原来他的祖父曾是镇北将军府的织锦匠人,因得罪权贵被陷害,是林明薇的父亲暗中相助,才让顾家免于灭门。那块“振翅鹰”锁子甲的织锦图,正是祖父为报答将军恩情所制。

    “所以,”他轻声道,“从扬州初见你时,我就觉得似曾相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林明薇愣住了,忽然想起母亲的信:“莫困于闺阁,要做自己的将军。”原来命运早有安排,让她与顾家的后人相遇,一起完成上一代未竟的心愿。

    六·最后的时光

    顾砚白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三个月后,已只能卧床。林明薇日夜守在他身边,用银线给他绣寿衣,纹样是他们最爱的“并蒂莲”。

    “别难过,”顾砚白轻抚她的脸,“我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见了你。从账房先生到少东家,从顾砚白到林砚白,我活成了自己最想成为的模样。”

    林明薇点头,泪滴在绣绷上:“我也是。谢谢你,让我知道,爱不是依附,而是并肩。”

    他笑了,笑得像春日的阳光:“等我走后,把我的骨灰撒在绣坊的桑田里吧。这样,我就能看着你,看着砚锦,看着我们的子孙,把女子的事业,一直织下去。”

    七·传承之光

    顾砚白走的那天,京都下了一场细雨。林明薇按照他的遗愿,将骨灰撒在桑田,然后带着女儿走进皇宫,面见已是太上皇的七皇子。

    “林爱卿,”七皇子看着她鬓角的白发,感慨万千,“朕还记得你当年在金銮殿上的模样,眼神里像有把火。”

    “火还在,”林明薇笑道,“只是现在,这火要传给下一代了。”

    她呈上林砚锦设计的“太空织锦”,七皇子赞叹不已,当场下旨将其作为大楚与西域邦交的国礼。林明薇走出皇宫时,看见宫墙上的夕阳,忽然想起顾砚白临终前的话:“真正的永恒,是我们织就的故事,会在别人的生命里继续流淌。”

    八·世代流芳

    二十年后,林明薇已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坐在绣坊的织机前,看着重孙女用荧光丝线绣着星辰,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喧闹声。

    “太祖母!太祖母!”小重孙跑进来,“科举放榜了!柳家姐姐中了女科状元!”

    林明薇笑了,扶着织机站起来。门外,阳光正好,绣坊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明”字被阳光照得透亮。她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仿佛又听见顾砚白的声音:“夫人,该上朝了。”

    远处,林砚锦正在给学徒们讲课,声音清亮:“织锦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金线银线,是织锦人的心意。这心意里,要有对世界的好奇,对平等的追求,还有——”她看向林明薇,“对自由的向往。”

    春风拂过桑田,带来阵阵蚕茧的清香。林明薇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落在脸上,心中满是安宁。她知道,顾砚白说的没错——他们织就的,从来不是普通的锦缎,而是一个时代的梦想,一段让女子挺直脊梁的历史。

    而这段历史,将永远在时光的织机上,熠熠生辉。

    番外:并蒂莲开

    一·胎动

    霜降那日,林明薇正在绣坊二楼核对账本,忽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痛。顾砚白见状,立刻放下算盘冲过来,撞翻了一旁的绣绷。

    “明薇!”他扶住她的腰,眼神里满是慌乱,“是不是要生了?我、我去叫稳婆!”

    林明薇忍着痛笑他:“慌什么?不过是胎动。你这副样子,哪像个见过世面的少东家?”

    顾砚白耳尖发红,却仍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是那个怕你疼的傻子。”他伸手轻抚她隆起的腹部,“孩子好像在动,是不是在跟爹爹打招呼?”

    林明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想起三个月前,他得知她有孕时,在绣坊门口转了整整三圈,最后抱着三花猫“小缎”念叨:“我要当爹了,小缎你要当叔叔了。”

    二·产前的温柔

    临产前的夜晚,顾砚白坚持要亲自为她揉腿。他坐在床边,掌心贴着她的小腿,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最珍贵的织锦。

    “还疼吗?”他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心疼。

    “不疼,”林明薇摸摸他的头,“你这手法,比太医院的大夫还管用。”

    顾砚白轻笑:“我特意跟稳婆学的。她说孕妇腿疼时,要顺着经络按。”他顿了顿,“明薇,等孩子出生,我们就暂停生意吧,你需要好好休养。”

    林明薇挑眉:“怎么,你怕我累着?”

    “不是怕你累,”他将脸贴在她腹部,“是怕我心疼。”

    三·生产当日

    阵痛来袭时,林明薇紧紧攥着顾砚白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稳婆要赶他出去,他却摇头:“我要陪着她。”

    “顾砚白,”林明薇疼得冒冷汗,“你说要是生个女儿,叫什么名字?”

    “叫林砚锦如何?”他轻声道,“锦者,织锦也,寓意她能织就自己的人生。”

    “好……”林明薇咬牙,“若是儿子……”

    “叫林砚书,”顾砚白吻她的额头,“书中自有天地,希望他能懂女子的不易。”

    四·双喜临门

    孩子出生那日,恰逢七皇子派人送来“女子科举”正式开科的圣旨。顾砚白抱着女儿,看着林明薇虚弱却明亮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是上天赐的双喜。

    “明薇,你看,”他将圣旨递给她,“砚锦出生的日子,竟也是女子能读书科考的日子。”

    林明薇伸手摸摸女儿的小脸,小家伙正挥舞着拳头,哭声响亮:“这孩子,将来怕是要像我一样,做个不服输的主。”

    顾砚白笑了,将女儿放在她枕边:“像你才好。我只希望她能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女子不能做的——就像她的母亲,用一根绣针,绣出了整个世界。”

    五·育儿日常

    三个月后,绣坊后园的桑树下,顾砚白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熟睡的砚锦,膝头放着《天工开物·乃服》。林明薇靠在他肩头,看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攥着他的发丝,忽然轻笑。

    “笑什么?”顾砚白轻声问,生怕吵醒孩子。

    “笑你堂堂少东家,竟成了女儿奴。”她伸手替女儿理了理襁褓,“昨日我看见你在账房给她绣肚兜,针脚歪歪扭扭的。”

    顾砚白耳尖发红:“第一次绣,难免手生。等她百日,我要给她绣一套‘百子图’锦缎,让她知道爹爹的手艺不输妈妈。”

    林明薇摇头:“傻气。女儿要的不是锦缎,是爹爹的陪伴。”她将头靠得更紧,“就像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是你的并肩。”

    六·平等之爱

    冬至那日,林明薇带着女儿去宫里谢恩。七皇子看着怀中的砚锦,哈哈大笑:“这孩子眼神像你,将来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托陛下洪福,”林明薇笑道,“不过民女只希望她能自由生长,做自己想做的事。”

    回宫路上,顾砚白忽然说:“明薇,等砚锦满月,我想请你去西市看花灯。就我们两个人,像从前一样。”

    林明薇一愣,随即轻笑:“好啊。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准带账册,不准想生意,只准陪我看灯、吃糖糕。”

    “听你的,”顾砚白看着怀中的女儿,“以后每年今日,我们都一起过——你、我、砚锦,还有将来的砚书,我们一家人,看遍人间灯火。”

    七·番外尾声

    花灯会上,顾砚白小心地将女儿交给乳娘,然后紧紧握住林明薇的手。她穿着他新绣的披风,上面绣着并蒂莲,每片花瓣里都藏着极小的“明”“砚”二字。

    “看!”林明薇指着天空,“孔明灯!”

    顾砚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无数孔明灯升上夜空,每盏灯上都绣着不同的图案,有绣针、算盘、书本,还有展翅的凤凰。

    “明薇,”他轻声道,“谢谢你,让我懂得什么是平等的爱。”

    她转头看他,花灯的光映在他眼中,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雪夜,那个撕碎休书的自己,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圆满。

    “该说谢谢的是我,”她握紧他的手,“谢谢你,让我知道,真正的爱,是让彼此都能成为更好的人。”

    春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顾砚白揽紧她的肩,仿佛揽住了整个世界。在这灯火璀璨的夜里,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织锦,绣着属于他们的,平等而圆满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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