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夭

    微张着嘴呆呆的看着面前这张突然凑近令人目眩神迷的脸,姜知欢突然觉得手中的桃子不香了,村中有如此尤物,她还跑县城去看什么美男。

    姜知欢不禁陷入回忆,她自小命格有缺,母亲曾寻了高人指点,说是她命里带衰,乃早夭之相,虽然母亲刻意让人瞒着自己,但她时常由小怜带着在村里村外四处溜达,背地里说闲话的多了,她总能听到些风声。

    小小的姜知欢虽还不理解什么叫早夭,但村民们话里话外的“短命鬼”“衰鬼”听的多了,加上年纪渐长,她也懂了。

    虽不知这个“早”到底是何时,但她想着,来这世间一遭,总得活个够本。

    因此从小便立志要吃好睡好玩好,长大之后更多了个目标便是找个好看的赘婿,大不了等自己死后允许他再娶十个八个嘛,不带亏的。

    从前以为县丞家公子是她平生所见最好看的男子,结果今日就在这河西村,她娘的地盘上!发现了这么个绝色,虽长相不及县丞家公子精致,但胜在一身气质,清冷勾人。

    是的,勾人,姜知欢越看越馋。

    说起严丛凛这个人,因他母亲严娘子在她家绣坊做工,一手刺绣手艺了得,母亲多次夸赞,只偶尔提起严娘子这个儿子时,眼中的不满虽不明显但了解母亲的她自然能看出来,母亲口中的严丛凛不仅书念得差,心思重,性子也极为古怪敏感,唯一好的便是对严娘子还算孝顺。

    因着信服母亲,姜知欢对此人同样也就没什么好感,也从未想过见他,然而今日一见,却仿佛与母亲所说并非一人。

    最重要的是,母亲怎的不告诉她这人生的这般好看啊!

    “姜小满,擦擦口水。”

    含着莫名戏谑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姜知欢飞到天边的思绪,粉扑扑的脸蛋隐隐发烫,小手飞快摸了摸嘴角,“严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小名的?”姜知欢微微嘟嘴,疑惑道。

    小满是她母亲为她取的小名,只有亲人才会叫这个名,他怎么知道的?

    小怜同样不解,但更不解的是,方才不还严家小子,这会儿怎么就严哥哥了,没记错的话上次县丞公子她家小姐都没这般热情。

    严丛凛不语,只意味不明的凝视着姜知欢尚未褪去稚嫩的脸,眼前浮现的却是前世自己九死一生后终于大权在握,匆忙赶回来却只得到下属惊惧报丧的一幕,继而想起前世种种。

    本以为只要自己离着远远的,暗中守护,她便能安然无恙,早知如此,他何必百般隐忍。

    眼睫微垂,轻吸了口气,再抬眼时已重归平静,“这个时辰了还不着家,小心你母亲家法伺候。”语气中已透出逐客的意思。

    姜知欢眨眨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方才有一瞬间少年眼神冰寒中透着几分绝望,让她心尖也跟着隐隐作痛,摇摇脑袋甩掉莫名其妙的念头,反正戏也看完了,小美男也欣赏过了,该回家了。

    “哼,母亲才不会呢!小怜咱们走。”姜知欢小脑袋扬起,瞪了严丛凛一眼,骄纵的模样俨然透出在家中备受宠爱的事实。

    小怜瞅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严丛凛,忙拉着自家小姐走了。

    盯着主仆二人的背影,严丛凛唇角弧度缓缓扬起,既然隐忍守护也换不来你一世平安,那我的克制避让又有何意义。

    承认吧严丛凛,你内心的恶兽时刻蛊惑催促着你将她一起拉下深渊,与你生死同行。

    回家路上,姜知欢脑子里还时不时冒出来严家小子那偶尔间阴鸷的眼神,以及今日那鹤立鸡群的气质,若是早知他长得如此。。。漫无边际的发着呆,姜知欢的思绪越跑越偏。

    “娘!我回来啦!“姜知欢迈着轻快的步子跑进正院,一进门却见父亲姜旺满脸不自在,田明玉则一派从容,丰腴的面容在明亮灯光下愈加明艳,养尊处优这几年更是在以往的雷厉风行中平添一份优雅,姜知欢一眼便看见二人面前的桌上摊着的几册账本,只当没看见。

    听着女儿的声音,田明玉迅速换了一副笑颜,”小满跑哪儿去玩了?玩的可还尽兴?”

    姜知欢笑眯眯的爬进娘亲怀里,捧着香喷喷软乎乎的娘亲贴贴了半天方才懒洋洋道“去村子里散步消食儿,顺便买了几个桃子吃。”

    田明玉好笑的捏了捏女儿肥嘟嘟的脸蛋“你这是去消食还是去觅食?”

    姜知欢嘿嘿笑着不语,瞅见一旁的父亲脸色难看,故作不解道,”爹这是怎么了?生意上出什么事了吗?还是祖母身子又不好了?”

    姜旺闻言忙笑道,”你祖母身子无碍,只是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正和你娘商议呢。赶明儿爹带你去镇上逛逛,想买什么爹给你买!”

    “我不要去镇上,我想去县城,娘,好不好啊。”姜知欢撒着娇,默默盘算着,即便有了严家哥哥这个窝边草,县城里那些个美男子也不能舍了,不过日后可以多在村子里转转。

    田明玉最吃她这套,笑着颔首,“不过,从县城回来之后就得去学堂上学了。”

    “好呀!”早已有所准备,姜知欢倒也并不抗拒,相反她对上学还挺期待的。

    从小母亲做生意谈事就不避着她,还会教她算账识字,常跟她讲在外做生意时遇到的人和事。她也隐隐知道其实母亲从未有过再生个儿子的想法,之所以折腾这么些年,一是应付祖母,二是应付着父亲。她从始至终就是想将家业交给她的,只是碍于她的命格,所以从未明说。

    倒是姜旺,不解的看向田明玉,“小满这都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去学堂跟一群臭小子一起上学怕是不妥,况且小满跟着你已经会识字看书了,还去学堂做什么?”

    眼珠子一转,不待母亲开腔,姜知欢便憨笑着跟父亲嘟囔,“女儿整日闲在家都快闷出病来了,就当去学堂散散心玩一玩嘛,爹爹~”

    “害,爹就随口一说,小满想去就去,咱自家建的学堂,随便去!”大手一挥,姜旺豪气万千的话音刚落,触及田明玉不满的眼神,忙尬笑着收回手,搓了搓,“乖女儿你记得扮作少年模样去啊,不然爹也不放心那些臭小子。”

    “放心吧爹,女儿懂的!”眼见着父女俩三言两语已经安排好了,田明玉也不再多言,看向站在一旁装鹌鹑的小怜,“小怜,你也装扮一下随小满一起去。”就小怜这体格,等闲少年也不是她对手,田明玉十分满意小怜这魁梧有力的模样,不枉她当初在人牙子一眼看中这孩子。

    “是,夫人。”小怜生无可恋脸,她是真的不想念书,但夫人是她最尊敬的人,非得论起来,小姐都得排第二,所以她从不违抗夫人的命令。

    姜家宠女儿是出了名的,姜家能有今日全靠当初田明玉与姜旺两口子从卖货郎做起,慢慢挣出来的家业。天寒地冻的日子里田明玉跟着姜旺一起走街串巷,愣是凭着她那泼辣爽朗的性子和吃苦耐劳的劲头攒下些银钱,而后回来村里置了房产,办了布厂和绣房。如今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在这十里八乡也属头一份。

    田明玉素来是个要强的性子,当初嫁给姜旺时他家一贫如洗,姜老婆子又是个难伺候的,整天不想着家和万事兴,净给她找事。恰好那时她娘家兄弟在外倒腾些生意,把娘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反观她被老婆婆磋磨得整日同姜旺打架,日子险些过不下去。

    姜旺也受不了这夹板气,既心疼妻子又不忍对老娘动怒,于是田明玉稍一撺掇,他便同意跟着出去闯一闯赚点钱,在他想来这所有的闹腾都是穷闹的,若是有了钱妻子与老娘日子过得好了也就不打架了。

    他家本就穷,一场婚事办下来更是掏空了家底,他夫妻二人全靠娘家接济才有了点本钱出去做生意,田明玉在家本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跟着出去走南闯北的生生忍下了百般苦头,才攒下这点家业来。

    也因此,在姜家财政大权向来是田明玉把着,姜旺心疼妻子,爱护女儿,倒也从未有过怨言,十里八乡没人不知姜家老爷最是个好性子的人,暗地里不知多少妇人羡慕田明玉。

    姜家回乡来置业,造福了河西村不止一星半点,不说附近有多少村民在他家布庄和绣坊做工赚点家用,单是姜家出资修建的河西学堂,搁以前那是半点不敢想的。

    如今家家户户只要想念书的孩子都能送去学堂,还不用交束脩,姜家是切切实实为村里做了不少善事的。

    不止一个人跟姜旺提过想把自家远房侄女亲戚送给他做小,姜旺只一味摇头拒绝,常将“我家夫人”挂在嘴边,旁人知趣的也就不敢再劝,姜家那只母老虎可不是好惹的。

    也有人隐隐嘀咕,姜旺这般有钱个大老爷,放着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不纳,把个黄脸婆供在家里,怕不是没有歪心思,而是惧内不敢动旁的心思。

    不管旁人如何揣测,田明玉愣是把个姜家把持的牢牢实实,说一不二。连当初时时想跟她立规矩的老婆婆,现在过上好日子了闲的没事也不敢跟媳妇呛声,只敢背地里撺掇着她的老儿子,偏姜旺也是个软弱的,即便家中富裕了,也不敢跟妻子呛声。

    却说这头,整个院子彻底安静下来后,严丛凛顶着严氏质问不解的目光转身回屋,以前他不明白为何母亲总要让自己装傻充愣藏拙,不许自己在学堂展露出任何的才学,只一味要求自己隐忍,经了前世那一遭,他已然清楚其中缘由,却不愿再如以往那般行事。

    因此,头也没回道,“母亲,夜已深了,早些休息吧,明日学堂举行月考,儿子先回房睡了。”

    虽未直言,严氏却已经听懂话外音,以往儿子从未在意过月考之类的事情,虽是听从她的意思,但到底没有任何忤逆,缘何如今。。。而且今日儿子的种种表现也让她大为震惊。

    她是知道儿子胸有沟壑,但不知能做到如此出色。欣慰的同时,心中忧虑更甚。平凡庸碌时尚且提心吊胆,如此出众的儿子,怎能为那些人所容?

    可面对着儿子那不容置疑的态度,严氏不敢也不愿再强逼着儿子。紧皱的眉头始终无法散开,深吸口气,严氏也只能暂且作罢,如今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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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翻过前面这座山就进入永州地界,离河西村也就不远了,今日天色已晚,山路陡峭危险,咱们先在山下驿站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吧。”

    揉紧了身前大氅,严丛凛仿若没听见侍卫首领的劝诫,清凌的视线透过眼前白雪覆盖的大山望向河西村,望向他心心念念记挂了数年的小姑娘。

    “继续赶路。”没有任何犹豫,严丛凛头也不回的策马往前冲了出去。

    “大人!”

    “小六子,你怎么在这儿,你”

    “大人,属下无能,属下...没能护住姜小姐。”

    山间的风似乎在此刻停滞,寒冰的冷意却更甚一筹,严丛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派去河西村的人,一字一句向自己汇报姜知欢的死因,就同以往汇报她的日常点滴一般。

    “咳咳”,止不住的血气上涌,擦去唇角的血渍,严丛凛自嘲一笑,当年自己一个人揣着满怀复仇之心翻越这座大山时,尚不觉这寒意如此刺骨伤人,怎的如今却仿佛受不住了一般。

    待他们一行人星夜赶回河西村时,姜家已将她匆忙下葬,田明玉双鬓皆白,面容一夜间苍老,见到权倾朝野的严丛凛也未分出半个眼神,但却毫不意外他的到来。

    姜知欢的死带走了她的半条命,剩下半条不过是被恨意支撑着。

    后来,严丛凛与田明玉二人再相见时是在当年姜家出资修建的学堂,严丛凛初次遇见姜知欢便是在这里,只是他不明白田明玉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

    “其实我知道你在小满身边安排了人手。小满也知道。”

    “她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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