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尾发现，每天下午两点十七分，下午第二节课的间隙，宁晟总会准时出现在走廊里。

    阳光会准时穿过长廊，在地砖上投下一块菱形的亮斑。而宁晟的影子，总是分秒不差地踩在那道光上。

    今天他腕间多了一条黑绳，细细的一圈，衬得皮肤愈发冷白。程鸢尾盯着那截手腕看了两秒，突然想起昨天柏芊曦扎头发用的似乎也是同款的黑色编织绳。

    数学老师临时调课，两个班级合并到大阶梯教室上课。

    程鸢尾缩在教室最左端的角落，低头翻着笔记本，假装没注意到宁晟走进来。他径直走向柏芊曦右侧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时，校服袖口蹭过桌沿，露出小臂上一道未愈的擦伤。那是物理竞赛决赛那天留下的。

    "程鸢尾。"数学老师突然点名，"上来画这道题的辅助线。"

    粉笔从她汗湿的掌心滑落，在讲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教室里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她喉咙发紧，指尖微微发抖。

    宁晟突然举手，腕间黑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老师，投影仪反光，看不清黑板。"

    没等老师回应，宁晟就侧身去拉窗帘。阳光被百叶窗切割成细密的条纹，烙在他白衬衫上，像某种刑罚留下的痕迹。程鸢尾怔了一秒，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我……"她声音很轻，"辅助线应该画在这里。"  她在黑板上画了一条错误的线。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数学老师皱了皱眉，正要纠正，宁晟却突然开口："她画的是另一种解法，步骤没错。"

    "这是参数方程的另一种解法。"宁晟的声音切开嘈杂，"去年奥赛集训时讲过。"

    程鸢尾猛地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宁晟单手撑着下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这是她第一次感激自己的笨拙。

    下课铃响，她迅速收拾书包，低头冲出教室。走廊上人潮涌动，她听见身后宁晟的声音："程鸢尾。"

    她没有回头。

    程鸢尾站在自动贩售机前，指尖捏着一枚硬币，计算着最优的投币角度。

    午休时间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贩卖机运转的轻微嗡鸣。她盯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突然看见另一个人的影子覆上来。

    宁晟。今天他换了灰色连帽衫，兜帽边缘沾着粉笔灰。

    他投币，伸手按下购买键，荔枝汽水滚落的震动顺着地砖传来，像某种微弱的心跳。

    “给，上次看你买过这个口味。"宁晟弯腰取出饮料，易拉罐上的水珠顺着他的虎口滑下，划过一道旧疤。

    程鸢尾后退半步，硬币在掌心烙出圆痕：“谢谢，不过，我戒糖了。”

    "戒糖？"宁晟抛来抹茶糖，包装纸上的奥特曼贴纸泛着油光，"上周三还看到你在便利店买冰激凌吃。"

    宁晟挑眉，见程鸢尾没接话，他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喉结在灰色布料下起伏如孤峰：“你，最近很忙？”

    “嗯。"程鸢尾盯着自动贩售机的电子屏，跳动的数字倒映在她瞳孔里："作业很多。"

    “是吗。”宁晟的目光落在她书包上的钥匙扣，跟柏芊曦同款。

    宁晟突然伸手，指尖掠过她发梢，”沾了柳絮。"

    上课铃骤然炸响，程鸢尾落荒而逃。

    风卷着柳絮扑进眼眶，她在模糊的视野里撞见走廊镜面墙——宁晟仍站在原地，将没送出的抹茶糖轻轻放在贩卖机顶端。

    程鸢尾在第三十天的时候，绕道失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焊在斑马线上，宁晟的球鞋踩住她的影子，像某种无声的宣判。他指间夹着一张便签，那是他之前塞进她储物柜的，当时还附着一张便签：【周日怎么没来？】现在字迹已经晕开成蓝灰色的水渍。

    宁晟不慌不忙地折着纸天鹅，“我的折纸技术进步了吧？”宁晟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没什么温度。

    程鸢尾攥紧书包带："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最近很会躲”，宁晟突然逼近，“为什么……”

    她闻到他领口陌生的橙花香，和昨天柏芊曦借给她的护手霜如出一辙。

    “我只是不想跟渣男走太近。”程鸢尾抬头，直视他的眼睛，“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对其他人送糖，送折纸，假装关心？我不是你鱼塘里的任何一只鱼，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会是。”

    书包上的挂坠在此刻断裂，滚进下水道栅格，发出空洞的声响。

    宁晟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那你抖什么？"

    程鸢尾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宁晟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转身离开。他的背影融进黄昏里，像一张过曝的底片，模糊得看不清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