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
我握着手机,本能得打开和他的聊天界面,紧张得发过去内心呼唤的两个字。
嗯。他回的很快。
这一个字立马带给我无限安慰。
我在编辑界面输入又删除,实在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
说我害怕?然后呢?
其实刚刚我洗漱完,关上水龙头,就听到家里大门智能锁在黑黝黝的夜里突然响了一声“密码错误”。
通过猫眼向外看,一片漆黑,并没有人。
回到卧室,外面再次响起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密码错误”。
吓得我一个激灵,反锁住卧室门,飞快躲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有意思的是,我在网上搜索“智能锁‘密码错误’提示音出现的原因”,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故障解释之类,刷着刷着突然蹦出一条:
如果你从门里看外面漆黑一片,说明外面有人正通过猫眼看你,你看到的是他的瞳孔。
我顿时惊惧万分,寒意传遍四肢百骸。
更要命的是,外面雨势突然转大。
一个惊雷劈开暗夜,刺目白光之后下起瓢泼大雨。
陆泽那边也许看到我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状态,干脆一个电话打过来。
铃声在黑暗中格外突兀,我对于他会打电话过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喂?”
“要说什么?”陆泽大概已经睡下,嗓音有些沙哑。
我犹豫片刻,说道:“你在干嘛?”
听筒里传来陆泽浅淡笑音:“你大晚上找我聊天就为了问这个?”
“嗯……”我语塞,确实不合理,晚上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那你在干嘛?”陆泽问。
“我……我在害怕。”
“怕什么?”陆泽清了清嗓子,语气精神了许多。
“家里智能锁总是提示‘密码错误’。”
“外面有人?”
“不知道。”
“什么意思?”陆泽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在换衣服。
“我没看到有人,但是连着响了几次。”
“锁好门,别出去,我现在过去。”
“可外面下着大雨……”
“我一会儿就到。”
“说不定只是故障,我明天找人……”
“窦宁。”陆泽不容置疑道,“等着我。”
我挂掉电话,拽着被角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所有担惊受怕顿时烟消云散。
外面的风雨交加已经从恐怖片变成爱情剧,掺杂着我的期待。
陆泽是我相亲对象。
才接触一次,我们就火速见了双方父母,恨不能接着定亲似的。
院里同事都调侃我们这叫一见钟情,纷纷私下请教我如何攻略帅气多金又始终单身的陆总,个个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我只是一笑了之,不置可否。
他们不知道,我们相亲是真。
恋爱,只是演戏。
我毕业之后,考入琼花市人民医院。
陆泽是科室主任介绍给我的,说是院长熟人的孩子。
表达的真委婉。
这孩子如今是业务版图覆盖海内海外鼎鼎大名的上市公司陆氏集团的年轻掌门人。
据说除了学生时代曾热烈追求过一个女生之外,就再没让哪个女的沾边。
说来奇怪,怎么扒拉到我身上的。
院里可不缺他的死忠粉,不论男女。
我们相亲那天都差点没见上面。
他赶着约好的时间给我发信息,说车子路上抛锚。
借口吧,我寻思着,大概家里硬逼他出来相亲。
需要帮忙么?我准备客套几句就撤。
不用,我自己处理就好。
果然不是自愿的,我拿上包准备走,又收到他的信息。
点个甜品尝尝再走,那家店很有名。
好家伙,甜品确实好吃,但我也走不了了。
今年雨季的第一场豪雨下得那叫一个爽得酣畅淋漓。
我苦坐咖啡馆愣是喝干好几壶柚子茶,念叨着相亲真是费钱又费时间,瞅着外面下神。
直到窗玻璃前出现一个落拓不羁的身影。
男人冒雨冲到屋檐下,背对玻璃潦草得捋了把头发。
他没有伞,只有一件西装外套。
明明可以用西装外套挡雨,却愣是这样从雨里冲过来,外套就搭在手臂上,半掉不掉的样子。
他单手松了松领口,将西装外套移到另一侧胳膊肘,迈着长腿转身离开。
我才看清,原来他西装外套下面护着一束鲜花——弗洛伊德。
果然,雨天和浪漫最搭。
“咳咳。”
下一刻,我循声回过头,眼前蓦然出现刚刚那捧鲜花。
硕大花冠、妖冶色泽,透着迷幻的诱人气质。
我顺着挂满雨珠微微蜷曲的花瓣向上看,竟是那个我没想等却一直等到现在的男人。
“你是陆泽。”我接过花束。
“我以为你走了。”
“这么说鲜花不是送我的?”
“抱歉,我来晚了。”
我拨弄着花瓣说道:“感谢这场大雨吧,它帮你留住了我。”
“嗯。”男人的发稍还湿着,被雨淋个半透的样子显得整个人充满破碎感。
他说:“你好,窦宁。”
-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几乎是飞奔着去开了门。
门外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在陆泽身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他一手拿着滴水的伞,一手握着手机,有些错愕得看着我。
“不接电话就开门?”陆泽放下手机,无可奈何得笑笑,“外面不是我怎么办?”
我眨眨眼,反省自己确实连猫眼都没看就开了门。
可我觉得他一定在。
“家里有电池么?”陆泽问道。
“电池?”我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什么型号?”
“就你家智能锁用的型号。”
“哦,我去拿。”
我转身回屋,又被陆泽叫住。
“顺便给自己拿个外套,楼道有风。”
他还站在门外,整个人被灯光镀上融融暖色,头发凌乱得掩住前额,身上还有湿漉漉得雨水湿气。
恍若初见那天的模样。
那天,我打趣得数着他层叠的眼皮:“一二三四五……”
他漫不经心得分辩:“这叫生物多样性。”
落拓不羁的外表下是温润厚泽质地,人如其名。
我点点头,在玄关抽屉里翻出备用电池,又给自己套了件风衣。
回到门口,陆泽已经弯着腰将智能锁后盖拆开。
“给你打电话之前,我在楼道站了一会儿,门口没人,这个锁确实也提示‘密码错误’。”他接过新电池换上,“集团跟几家做智能锁的公司有业务往来,开车过来的路上我托人问了他们工程师,说是电量低或者电池短路的情况下有可能发出这种提示。”
“好了。”他“咔”得一声重新扣好后盖,“关门吧,看看还提示么。”
“你不进来?”
“我在楼道听听。”
“进来吧。”
陆泽垂眸望了我一眼,没有推脱。
我们两人背靠门板并排站着,直到楼道的感应灯自动熄灭,陆泽放在门外的伞慢慢泅湿一小片台阶,智能锁再没有发出提示。
屋里屋外都好安静,只能听见“沙沙”雨声,显得整个夜更加寂静。
“似乎没事了。”
“嗯。”陆泽压着尾音应着,听起来懒洋洋的。
“抱歉让你因为这点小事儿跑一趟。”我有些尴尬得侧头看他。
他穿着件单薄衬衫,肩膀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
“你冷不冷?”我问道。
陆泽一直专注听着提示音,慢了半拍才有反应。
他偏头对上我视线,狡黠得笑着:“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