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有史载曰:弧星十八年,九天天马误食发酵饲料,酒气袭马,兽性大发,狂食十马之草料,犯下天条,遭贬下凡。恰逢谢帝日夜祷告,天道遣罪马投泥头车胎,马如飞星投帝怀,帝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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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弧星悠悠转醒时是躺在医院病床上,感觉自己的脑子爆痛,而且沉重无比。
呵呵,但是没关系。这都是穿越所必须经历的代价啊……想必这剧痛,就是在接收世界信息了。
说实在的,她没想到自己穿越居然还是那么古早的泥头车穿越法,明明时下最流行的应该已经变成猝死了才是。也许是大一混子这几月活得实在有点符合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望,除了昼夜颠倒却还要早八以外好像没什么猝死条件,这才不得已搞了辆车来创他。
思及此,谢弧星眯了眯本来就没睁开的眼睛,眼睛上翻,回忆起被泥头车创飞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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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不朗气不清,临近11点的狂风暴雨,如同谢弧星的心情一样正在乱拳噼里啪啦哐咚噼啪卡拉蹦吧地锤爆这个世界。
谢弧星坐在公交车站望着这个耗子一样乱飞的暴雨,脑子一分为n地冲出骷髅和暴雨一起乱飞。此女一边等着三本小说的更新,一边想着她那不知道还有没有的末班车,一边思考着关于抱避雷针然后被闪电劈死算不算飞升的哲学问题——然后一阵强光像鞋垫打蟑螂一样左勾拳右勾拳地冲了过来。
谢弧星的第一反应是:如此言出法随,我果然是气运之女。
第二反应是:,!……!。!死了都没等到更新!!!
第三反应是:这闪电行动路径分外妖娆,不对。……泥头车啊!!!
然后她就连着公交车站牌一起被创飞了。
在她躺在空中飞翔的站牌上、即将获得婴儿般的睡眠之时,谢弧星的脑子里终于悠悠冒出了第四反应。
终于要穿越了,朕受够这(文明词汇)世界了。
然后安详且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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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课!”
谢弧星chua地一下被这动静吓回魂了,随即感受到一阵巨力正在以蜜蜂振翅的速度拍打自己的脸:“啊啊星星你咋了呢星星星星星星星星……”
接着一声穿云的哀嚎:“星星被夺舍啦——”
——“谁啊!这医院!有病是不是!”
——“小点声吧没病谁来医院啊……”
——“呱……呱……”
——“谁吃剩的田鸡复活了?”
——“素质低下!”
——“喝!”谢弧星被吓得倏地睁开了眼,金刚怒目望向那个一声穿云的低素质青年!
低素质青年江之藻惊恐地捂住嘴,一张脸惨白得像鬼,过长的黑色额发被哭出的汗沾湿在额上。脸颊挂着两行清泪,长得倒是漂亮,导致这张脸一时不好说是我见犹怜还是女鬼索命;然而她的眼神此刻飞速流转涣散如智障,于是所有关于她脸的评价只剩下对弱智的怜惜。
谢弧星却是被这一声惊雷般的鬼哭吼愣了。
一个在捧心咕哝仙子垂泪:“果然……果然最坏的猜想成真了……星星刚刚居然眼睛还没睁就先笑得一脸猥琐相……!这一定是被夺舍了,被夺舍了呜呜呜呜…我就说被泥头车创了一定会完蛋的……我的个人信息马上就会被系统告诉他了,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不是我的星星……星星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去异世界玩,独留一个假茶叶给我面对!……”
一个在头痛欲裂怀疑人生:“这不对啊……我应该是穿越了吧,但是这不是水草姐吗,这是平行世界……是她也过来了……还是NPC意识觉醒……我系统……我系统呢……!!我金手指呢……?!”
谢弧星一面在心里呼唤着系统,一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然后就被异常沉重的大脑痛击在床,耳边传来匆匆赶来的护士那尖锐的爆鸣声:“不要动啊——你头上一堆东西啊——!!”
谢弧星在这痛击里慢动作地晕了过去,耳边的声音、眼前的影像一切都在天旋地转中远去,她觉得自己简直值得30秒短剧导演用长达两集的镜头来描绘她:天救的!这跌宕起伏而充满艺术感和意识流气息的倒下啊!
谢弧星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一声紧贴他耳廓的穿云的哀嚎:“星星死啦——”(医院消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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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弧星晕晕乎乎的,总感觉自己在贴着地面潜行。她以为自己会去到那种一片空白的系统空间,或者看到那种□□弹弹还带小奶音的软萌光球,或者听到冰冷的电子音,或者意识里出现一个面板……呃,但是她什么也没听到没见到。
……SOS啊。
不是,姐们?我系统呢??我金手指呢??
玩儿我呢?!泥头车??
网文竟敢骗朕?!!
谢弧星气得想像她看的那些文里一样飞来飞去,但是他做不到,他潜行键一直卡着,连跳都跳不了。
肉身浊重啊!谢弧星长叹。她想,此时此刻她应该落寞而挫败地跌坐在地!地摧山崩!崩于一旦!旦旦忧伤!……但是她还在*潜行*,只能像只被踩了一脚但又没死的甲壳虫一样在地上搓。
正当谢弧星极度刨烦到大脑发光待机时,忽然,她耳边隐约传来一阵低沉的槌声。伴着浑厚空灵的回响、若有若无的祈祷,丝丝旋绕的旋律像远远地飘在天上。
大地震动,灵魂震颤,心跳逐渐与那摄人的低音同频,后脑像被一根半透的血线引着,向上轻柔地、不可抗拒地提着,把谢弧星从地上温和地牵了起来。她还在变轻,灵魂往上飘,脊梁骨一线打颤着微微发热,周遭坚硬的黑暗渐渐旋成了一片柔软的空旷,隐约圣光从天穹覆来。
柔软的黑暗像长着对翅膀,轻轻地拥抱着她。
她模糊地听闻见马嘶声:“末……日……”
谢弧星脑子混沌得天地清浊不分,只是在黑甜的境中蜷缩着又舒展着,久违的安宁感包围着她,使她的大脑空空如也。迟钝地、无我地,她听到了低语,但是她已经懒得去想了。
好想一直睡在这里啊。
……系统?神使?是一匹马么?……
好想一直在这里啊。
……噢,地下都有牛头马面呢……
不想回去了。不想做主角。不想当救世主了啊。
……美人马,哈哈。拿去警局报案。
好想好想一直睡在这里啊。
谢弧星的四肢全都酥软了。
不想回去……不!
不!
谢弧星脑子里泡软的弦突然绷紧了,那根半透的血线扯得他脖颈发疼。她的前额和后脑,现在一片清凉。
那双牵着她的手像被刺痛了一样松了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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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弧星的眼睛猛然睁开了。
……她的头像要炸了一样痛,心脏刚从被攒紧的状态中脱出,正在剧烈地跳,耳边好像还在嗡嗡响。
不对,耳边真的在嗡嗡响。
谢弧星垂眼一看:……江之藻那个智障被骂了之后扯了个耳机,一只塞进自己耳朵,一只塞进谢弧星耳朵,正对着谢弧星双手合十两眼垂泪,看起来感觉要碎了。
谢弧星仔细辨认那个嗡嗡声。
……摇滚。
……但念的佛经。
大慈大悲江菩萨已经给自己电子超度上了。
谢弧星失语了,她不知道是该骂江之藻没死就想给她超度了,还是该夸她有素质了知道要拿耳机,还是先被超度一下干脆电子飞升了算了。
谢弧星闭了闭眼,用意念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忍着头痛开始回想刚刚收到的信息。
——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找不到。
谢弧星感觉自己又要爆了,谁家金手指整成这样,信息呢??她眼前一黑,又要晕过去了。她两眼一翻头一歪,顺着耳机线就把江之藻头扯歪了。
“!”江之藻猛地睁开眼,跟谢弧星大眼瞪小眼地眨了好半天,又开始眼睛一闪一闪要下流星雨了。
要不是手上扎着夹着一堆管子,谢弧星就把手捂上这姐的嘴了,毕竟看她那个眼睛反光的架势大概要嚎出古神低语了。
但江之藻反将身一扭,从后面绕道阳台去了。
过了一会江之藻才回来,什么也没说,先把耳机贴心地放好在谢弧星耳朵里,然后手指往手机上一点——
谢弧星还在好奇他在干什么呢,一个尖锐的喷麦录音就哐哐哐往他耳膜上锤——
——“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从星星身体里出去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门——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从星星身体里出去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门——”
最大音量的录音刚开始播出第一声鬼叫,谢弧星就晕过去了。
江之藻松了口气。有用啊。
转头看着窗外摇来摇去的油绿叶子,江之藻嘴一扁,又难过起来了。她是不是也该找个泥头车创一下啊?星星……星星……。
床上躺着她不省人事的星星,床边坐着捂着脸泪流不止的她,一个脑袋被裹得像智障,一个眼睛肿得像核桃。
照顾邻床病人的家属刚刚打水回来,看到这一幕唏嘘不已;临床的病人目睹了全过程,如今看江之藻像看潘金莲。
家属叹着气对病人絮絮叨叨地说:“多可怜的两个娃啊,突然就天降横祸遭了车祸了,看看现在躺在床上可怜见的,造孽哟!”
病人嘴唇开合了几下,眼睛频频望向江之藻,想说躺着的这孩子可能是被旁边那娃创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没说。
她觉得自己撞破了什么惊天大秘密,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什么豪门真假大小姐争家产、什么三角恋情小三妻子联手害死原配、什么滔天大恨布局多年结为好友只为害死对方、什么灵魂调包被对面识破先发制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主角都是女的,但配着脑内百家争鸣的短视频AI配音,这些剧情还是全都像肠膜裹着肠子一样呲溜咕嘟一下滑出来了一大滩。
病人本来就痛的头更痛了。她感到自己作为路人甲不该掺和进去,像自己这种知道太多的人是会变成炮灰的。
越想越可怕,越想头越痛,病人决定装晕先睡一觉。于是她头一歪,倒了。
家属还在摇头叹气,一转头,刚刚还坐着的病人突然就躺了!
家属大悲催:“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