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月前见过那小姑娘。”掌柜喝完一口酒，砸吧着嘴，“自我接手这酒馆以来，这客人基本都是男人，女人极少，像这样的小姑娘更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那天夜里，她是和一个老头来的，我本想将他们赶走，让他们赶紧下山，但那老头给我一锭金子，说就歇息一宿，我便也没在意，第二天一早，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走的，反正就消失了。”
“那你可认得三元？”嵇娘说要救的人名字便是三元，会是这个同她一起出现的老者吗？
“三元？”掌柜疑道，“仙长认得他？”虽然这里没有其他人，但掌柜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三元是夜里干活的山水客，也是我这里的老主顾了。”
那他们都是盗墓贼？
这些盗墓贼借着隐雾山的掩护竟在山里藏了这么多年。
池越心中惊叹，嘴上问道：“那三元最近可有来？”
掌柜摇头：“也有好些天没来了。”
“你可听说过山里有妖？”东方淬问道。
“仙长，你看看这外边的雾，和这山里的营生。”掌柜笑着，“什么妖魔鬼怪的传闻没有？但我在这酒馆十几年了，还真从没见过真正的妖怪。”
池越也笑着：“当年那位高人留下的东西，能看看吗？”
“这......”掌柜面上一僵，“行吧，仙长，你们可都是修仙的人，可不能与我们这些凡人计较呀。”
掌柜咬牙，拧着眉心，但寻思着即便他不给这几位仙长看，他们也能自己发现，便起身回了屋里，将东西取了来。
是一枚戒指，不重不轻，材质不似玉石，通体暗黄。
池越接过戒指，指腹划过指环内侧，里面刻着图案，不知是文字还是什么图腾。
“这戒指也是那高人给你的？”池越睨了他一眼，“掌柜的既然能在这里坐镇十余年，想必也是心如明镜，用不着我等多嘴。”
这种话后面，多半是会随着一个“但”字话锋一转。
“——但，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怕是有血光之灾，还是要尽早打算为好。” 池越摸了一把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完之后，将戒指放回掌柜的手中，“我方才给你那袋钱不沾血气，够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你若是就此金盆洗手，或许还有转机，好自为之吧。”
掌柜讪笑着，在池越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撇嘴回到柜台后，继续躺下。
四人回到嵇娘所在的房间，商议之后决定东方淬留在此处照顾嵇娘，其余三人上山探探虚实，待嵇娘醒来后再汇合。
上山便是进了雾，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越往里走越阴冷。池越将弄洲送给她的发簪戴在了发间，那是用雪兔毛做的护甲，有御寒的功效。
周围景色大差不差，都是些树林灌木，远一些的景色，因着这雾色，瞧不真切。
若是寻常的雾，那该能驱散才是。池越拿出了符纸，掐诀引燃，随后，金光自她掌心升起，飞入空中炸开，一圈圈金光如水波一样荡开，但也只是仅仅驱散掉了他们周身的这一小片雾气。
这下池越更加确定这山里有问题。
但是为何修者和妖族都探查不出来呢？
对方的境界远在我们之上？在场的人和妖，不说自己，单单段念可都是拂光境，更何况还有只千年狐狸和高深莫测的兔子。池越越想越觉得荒谬，如果是真的，那得是多厉害的人？
还是先考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法器吧。
“莫要再往前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出现，有些耳熟。
池越看向段念，后者点头，抬手将剑召了出来。
方才是鬼仙剑的剑灵在说话。
池越笑眯眯地打招呼，“哟，剑灵前辈，好久不见呀。”
剑灵看上去没心思与池越闲话拉扯，开门见山道：“前面有鬼气，不是你们这些小家伙该去的地方，太危险了。”
鬼气？池越将信将疑，“若是鬼气，八卦盘不可能没有反应。”
“感应不出来？”剑灵也不信池越的说辞，非得让她拿出八卦盘，待到确认之后，说话开始支支吾吾，“你这八卦盘不行。”
荒唐。
池越正欲与他辩驳，段念适时打断她：“看那。”
池越顿住，顺着段念的眼神看去，前方不远，一座石碑若隐若现。
这东西方才便在这里吗？是在雾里？
心中怀疑着，池越往前走几步，才看清上面写着“月影村”。
隐雾山上竟还有村落。
“后生，老夫好言相劝，你们可别不当回事！”剑灵又道，“老夫乃鬼仙剑，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比老夫更了解鬼气。”
“鬼气又如何？”段念冷声道，“天地循环，鬼气不过也只是其中之一，有何惧之。”
念念师姐不愧是念念师姐，别说鬼气了，就算是混沌之气贴她脸上估计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池越尴尬笑笑，问：“剑灵前辈的意思，是此处鬼气与寻常鬼气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不然怎么会感应不出来，池越心里明白得很。
剑灵脸色缓和些许，才道：“鬼仙之气，自然非比寻常。”
鬼仙？池越一怔，“璃风？”当真有留存于世的鬼仙？
“是不是璃风我不清楚，但鬼仙的气息错不了。”剑灵看向段念，片刻，终究还是谈了口气，继续道：“老夫知道劝不动你们，你们若是非去不可，切记，鬼气结阵，必有祭祀法坛，唯有鬼仙剑能破阵，此处虽有鬼气，但无真仙在场，要想破阵也不是没可能。”
“听起来，这里更像是成了一处秘境。”池越悟道。
剑灵捋了一把胡子，昂着下巴点头，又道：“倒不算笨。或许千万年以后，这里又会成一处地仙秘境。”
池越撇嘴：“也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次多半没有什么觉得无聊的蜃妖给他们放水了。
“究竟如何，一探便知。”段念率先走近石碑。剑灵摇着头，无奈飞回剑中。
弄洲紧跟着池越，他轻蹙着眉，提醒道：“每一处地仙秘境的禁制都不同，你要小心。”
“放心。”池越拍拍腰间的乾坤袋，“我东西准备得相当充足。”
以防万一，池越给东方淬和宗门传了信，然后三人紧跟着迈过刻着“月影村”三字的石碑，依旧是走在上山的路上，依旧是看不清路的雾气。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越往里走，灵力压制愈发明显了。
但池越还不觉得冷，这说明她头上发簪样式的护甲法器是有效的。
“念念师姐。”池越叫住段念，她侧过脸点点头，看样子也是一样，灵力受制。
那妖力呢？池越看向身边的弄洲。
他看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上次的地仙秘境他都是如入无人之境，这次的禁制应该也影响不了他吧。
池越掌心化出纸鹤，朝四处飞去。
这里灵力虽然受限，但好在池越寻踪类的法术学得极好，探查月影村的情况消耗不了多少灵力。
如果说这里有鬼气成阵，那些出入隐雾山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陆大夫？”
陌生的人声在一旁响起，池越吓了一跳，探头看去，一道人影从一旁的小道上走下来，来者是个穿着粗布短衣的男人，看着三十出头，背上背着竹篓，手里拧着一把镰刀。
他这是认得弄洲。
“......”不过弄洲好像不记得他了。
那男人倒是欢喜得紧，凑到弄洲面前，语气雀跃，“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您还记得我吗？听闻您离开了西州四处游历，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
弄洲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池越从弄洲身后探出头：“这位大哥，打扰一下。”
男子仿佛这才注意到另外两人，乐呵呵地打招呼：“两位是陆大夫的朋友吗？幸会幸会。”
“我叫池越，这是段念，大哥怎么称呼？”池越不动声色上前。
“我叫刘平之。”男子看了一眼池越，又看向弄洲，“前面不远便是我如今落脚的村子，不如您和您的朋友随我去村子里，我备些酒菜好生招待你们。”
弄洲张口刚想说话，池越压住他连连点头：“有劳有劳，陆大夫舟车劳顿，正巧有些累了。”
“那可太好了，快请。”刘平之笑着，往前带路，“没多远了。”
池越跟着走，刚迈开步子，便被人扯住腕子，她回头，是弄洲。
“危险。”弄洲轻声说着，“他身上有血腥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池越朝他投去安抚的眼神，他们在这雾中不知还要困多久，此人出现，正好跟着探探月影村的虚实。
弄洲摇头：“如果我没记错，他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
“小二！”
云沧楼生意火旺，伙计分外会来事，此刻，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一进门便吆喝一声“小二”，还没等她话音落地，小二便已经凑到她面前，带着殷切的笑脸问道：“姑娘可是来吃点什么？一人吗？”
姑娘点点头，“快去把你们人间最好吃的食物都给我来一份！”
“得嘞！”小二虽觉着她说话有些奇怪，但也没多在意，乐呵呵地将人领去了二楼雅间，正要走，又被叫住。
那姑娘问道：“你可有听说前不久下了一场黑色的雪？”
哦，原来又是一个冲着黑雪来的。
自从回风崖下过黑雪之后，这些时日来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自然听过！这辛丰城里谁人不知？！”小二徒然拔高了音量，语气夸张，“听说是一只道行高深的妖怪死后所化！可怕得很！缉妖司的大人们封锁了回风崖好些时日呢！”
姑娘听着瞬间没了兴致，这又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她抬手，瞳中妖光一闪，小二顿时僵在了原地，记忆如烟一般飘入她口中，片刻，她才撤了手。
小二浑然不觉，滔滔不绝，继续将传闻说得天花乱坠。
姑娘摆摆手，眉目灵动，问：“月舟堂是什么地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