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几日?怎么如此快的就回来了。”当秋水赶到时,苗琛几人早已在堂屋坐下,她看到崔诗诗回来了,眼睛骤地一下就亮了,急忙小碎步走到了崔诗诗左边坐下,而崔诗诗也是高兴地拉着她的手。“瑶裔那边还是挺好说话的,愿意做交易,”苗墨喝了口茶润嗓子,“但是她们似乎对于打仗没有过多的兴趣,没有出兵的意愿,到最后,她们勉强同意在我们打胜一场后再出兵。”崔诗诗也在这时叹了口气:“唉,这也正常,她们那边人数本就少,甚至连士兵都有一部分是女性,我要是她们,我都选择只在后援。但她们的确对你的那种迷香很感兴趣,真搞不懂……”“嗯……这样也不是不行,况且咱们掌握着第一战的主动权,输面很小。”苗琛一边说,一边看着崔诗诗的左手。“现在就还不知道周家的速度了,希望他能尽快啊。”南宫归感叹道。“南宫家主以前和周家打过交道吗?”苗琛问道。“嗯,肯定有过交道,毕竟周家掌握着着南派濒临边界线这几郡的粮食储存,肯定要打好关系。”“也真是怪了,朝廷竟然把粮食权基本全权交给了一个诸侯家,真不怕他们反吗?”崔诗诗一直觉得,如果自己是皇帝,就要把所有的大权捏在手里。
“或许是为了拉拢诸侯吧……”苗琛正说着,突然没由来地想起来前几日的那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应云,这几日有人问过你诗诗的身份吗?”但苗琛问完又觉得没有必要,这几日崔诗诗一直带着一张新的面具,怎会被人识出?可苗墨的回答却让她危机感直升。
“嗯,有过,那人还认识我是苗家少爷,就问我崔姑娘是谁,我也觉得奇怪,便以侍女的身份搪塞了,”苗墨看着自己姐姐颇有些严肃的模样,心里仿佛心有灵犀的咯噔一下,“难不成你们也……?”“嗯,”苗琛沉声回道,“前几日在街上,有个小贩就向梧桐问过我和婉儿的身份,还猜出了我是离山的。”“应该不会吧,若是朝廷那边发现了迹象,早在我和婉儿还在离山时就该出手一网打尽了的。”“不,那时其实我们还没有什么大动作,无非就是和南宫家来往的频繁了些,但那都完全可以说是世家之间的正常社交,”苗琛摇摇头,“不,无论是不是,此地不宜久留了,不然南宫家定会被严密关注。”苗琛此时站了起来,第一次在秋水面前展示了“大姐头”的意义。
“应云,你尽快赶回离山坐镇,南宫小姐和玉儿还不清楚情况,极有可能被套话,顺便早日在郡中安插些新的眼线,一定要是自家人,盯紧那些新来的,还有那些住的久的更不能放过,一旦出了情况,优先在郡内处理,实在不行再向南宫家求助;南宫家主近日低调一些,多放些重心在巡刺上,无论是做给他们看还是什么,巡刺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周家这几日也会再来,多留他几日,不然担心会掩耳盗铃,”苗琛又转头看向了剩下说悄悄话的姑娘们,
“明日,起程庆都。”
翌日天未亮,秋水一行人便已做好了准备。“苗姑娘,信物可曾装好?”“放心,我已让婉儿随身携带,她人可比我们细心多了。”“那就好,那家客栈在内城中,就名为南宫。”“那倒是的确明显好记。”崔诗诗掩嘴笑道。“唉,本来是叫别的名的,但庆都内最不缺的就是好名字的客栈花楼,为了不让去住我家客栈的朋友难寻,索性直接改名南宫了,”南宫归颇有些无奈的苦笑,“那不多说了,苗姑娘,内城虽有我南宫家的接应,但毕竟是皇都,定要以小心为上。”“嗯,我有分寸,这次就是要让那皇帝吃一个灯下黑。”
一行四人,甚至没有车夫,全由梧桐驾车,崔诗诗虽说也会一点,但她美其名曰把锻炼的机会让给小辈,自己坐在了车厢里,还站着说话不腰疼地向梧桐说累了就换她,可在梧桐半个时辰喊了几十遍累之后直接装作了耳聋。梧桐只好把自己裹紧了些,嘴上还不停念道:“切,要不是有家主多给我带了几件衣裳,我怕是要冻死在这,看着吧,到了庆都我才不保你呢。”
“实话讲,苗琛,我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冒险走一趟庆都。”崔诗诗托着下巴,不解地问苗琛。“与其说是为了自己,不如说是做给别家看,尤其是瑶裔和神女部落,本来还有周家的,但周家已经坐上了这条船,就不必了。”“哦~那我晓得了,是为了给他们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和底气,敢明目张胆地出入庆都对不对,”崔诗诗眼光一闪,“可他们真的会注意到吗?万一把咱们当傻子了怎么办。”崔诗诗的直言让苗琛脸黑了一下:“没事,所以这次还有个目的就是看看朝廷那边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咱们,这次你和婉儿带上面具,不然就有点太招摇了。”“可婉儿她与小时基本不一样了,还有必要带面具吗?”虽然那面具做的很精致,带上不会有什么异样,但崔诗诗还是担心秋水不舒服。“保险。你们当年游走江湖的时候已经出了名,最后一次出现在离山郡,可下一次露面就是和苗家小姐出现在了庆都,这中间的经历断了,虽不至于影响计划,但总会让人猜测你们和苗家的关系,惹来不必要的关注。”
过了一会儿,秋水突然说:“我觉得还是以以前的身份吧,到了庆都我和长烟姐出去演一场,苗琛姐你去探探风气。”这少有的发言,却让苗琛不得不沉思。“倒是有些道理……你看,诗诗,婉儿也长大了,不需要你……”苗琛笑着看向崔诗诗,可长途跋涉了几天的崔诗诗已经伴着偶有的颠簸,像个孩童般睡去。
“累了~诗诗姐~”梧桐的声音又响起,苗琛急忙探出身去,捂住了她的嘴,“我来,诗诗睡着了。”“诗~诗~睡~着~了,那还真是感谢她,让我有生之年坐了一次苗侯女驾的车。”梧桐阴阳怪气地回了车内,秋水则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出去驾车的苗琛。
不知是不熟练还是怎样,苗琛驾车的速度明显慢于梧桐。“快点嘛苗琛姐,别老光顾着诗诗姐,这样不知道何年才能到!”话语一落,车速立马提升了。梧桐得意洋洋地期待着崔诗诗被颠醒。可崔诗诗睡得很沉,梧桐无奈撇撇嘴,又开始骚扰秋水。
“秋水,我听说你善作诗文,真的假的啊。”“会做一些,算不上善于,都是打油罢了。”“不要谦虚,你现在作一首,我相信你的。”“嗯……”苗琛沉思片刻开口吟道:
“啊,鸟儿,你慢些飞;啊,马儿,你四条腿;啊,梧桐……嗯……”“你闭上嘴。”本在驾车的苗琛将头探进了车内,顺口接了秋水那没做完的‘诗’。“噗……”秋水忍不住笑了出来,而梧桐则是一脸幽怨:“你这也叫诗?那看来你还真没谦虚呢。”“说不定……说不定几百年后就叫诗了呢?”“切,那我可要活到几百年后,看看到底是不是诗。”“好,一言为定,我也活到那时候,证明我做的就是诗。”一向性子清淡的秋水或是这几日被梧桐耳濡目染,竟要与她争个高低。
马车晃晃悠悠的,四个人时而拌拌嘴,时而闭目养神,好似几十年的朋友般亲近。在过了两日后,终于抵达了庆都城墙外。
“咱们到了。”充当马夫的崔诗诗告知半梦半醒的三人。“这样吧,”苗琛思考了一下,“还是梧桐去赶车,若是问起来,就说是苗侯女携‘歌仙’‘琶仙’来庆都赏雪。”“那为什么还是我驾车?”“能者多劳。”梧桐不情不愿地又成了车夫。果然,报上了苗琛的名号之后,马车没有任何阻拦地进了庆都的外城。
庆都很少下雪,烟往外看的时候仍是如同深秋一般,虽绿色不减,却又有些苍凉。秋水看着外面人满为患而空无一人的街道,想起了记忆里庆都城外那成堆的尸体,这次却未见,恐怕是早已被深深地埋在了庆都之下。“诗诗,你们以前,曾来过庆都吧。”“嗯,来过一次,当日傍晚便走了。”“哦?哦。”苗琛看着车外,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崔诗诗的答复。“那你们清楚庆都为什么分为了内外城吗?”“略有耳闻,据说内城的只有真正的皇亲国戚或富商地主才能居住,其余的任何人只能在每日的上午下午两个时段进入内城,其余时间都只得在外城,其中以一些想要跨越到上层去寻求势力帮助的穷苦书生为主。”“那诗诗,你觉得这对吗?”“嗯……如果我是皇帝,我或许也会这样。”“无可厚非,有人选择王道,有人就会选择霸道。”“那你呢,你会选择什么呢?”
“我?”苗琛叹口气,“不是我选择什么,是看这世间需要什么,我就要走哪条路。”“可若是世间也不知道呢?”苗琛抬头指了指上面:“听天由命吧。”“你这样搞得我很没信心。”“不,某些方面来说,起兵是最简单的,攻破这夏阳的问题不算大,真正的问题是在之后该怎么办,总不能任其自由吧,那还不如不造反了。”
“那咱们是直接入内城吗,还是先在外城落脚?”苗琛思考片刻,还是决定直接进内城,不在外城一是怕被人怀疑别有用心,二是着实不方便,三是有南宫家的信物,不用白不用。
估摸着在外城又走了得有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内城高高的城墙下。“这么高的城墙,怪不得没有巡刺,相当于把外城的人当稻草人用了,哼哼,还真是聪敏啊。”苗琛冷笑的看着那耸天般的城墙。“可这么高的话,那帝王在里面不会有压迫感吗。”秋水问道。“不会哦,庆都内城有一座墨山,和南边烛郡的砚山相对应,寓意着南派像一个巨大的砚台,若是征天下,必须取得这南方,和写字一样,要先研墨沾墨方可落笔。”
或许是内城的原因,守门的侍卫见苗琛掏出的是南宫家的信物而非苗家信物,拒不放行。但苗琛同样深谙其道,往守卫的手里塞了一个荷包后,成功进了内城。
乍一看,内城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淫奢,打眼望去的只是那座墨山,半山腰上则是一座皇宫,琉璃瓦,赤霞墙,勾心斗角,气宇轩昂。再往里看则是一片朦胧,因为秋水看不清了;街道上的样式与别郡无二,只不过多的不是商铺人家,是青楼酒栈,连成片来,倒是颇有些富丽堂皇,几点灯上,此时虽是下午,却透着一股子华灯初上之感。
“可不是说,皇帝截青罗江一段,引入皇城了吗?那皇城的宫殿高高在上,如何引得?”秋水在此时发出疑问。“嗯……外界算是讹传了其中一半。是引入了内城而非皇城,这皇帝又不傻,当然知晓水难往高处流……你往前看。”顺着苗琛的话,在前方的路尽头之处果然出现了一条河。
“庆都内城大体方正,截青罗江后,将其引为了南北、东西两条朝向的河道,呈十字型。墨山坐于内城的东部,是这条内城河的东极。两条河道交汇之处正是内城的中心,凡是大型的节日庆典祭祀都在那儿举行,因而这两条河道被赐名典祀河,”苗琛开始向众人简单地介绍,“梧桐,那就麻烦你继续驾车带我们道客栈了哦。”
典祀河河道并不算宽,仅能容纳两到三座画舫并行,但是也是够用的,毕竟这算是皇家的私人河。而南宫家的客栈“南宫家”,就在典祀河的西段沿岸,与墨山对望,但并没有靠近末端,而是偏中心的位置,因此不多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梧桐,你家的客栈……还真是独特。”刚准备舒展一下身体的崔诗诗被客栈惊讶到了,秋水也微微张开了小嘴。客栈很大,大到了直接跨越了河道的南北两岸。其中悬于河道上的部分共有三层,依靠着八根直插河底的石柱子提供支撑;在岸上的部分如同拉拢客人一般地,被装潢的花枝招展,龙、凤、梅、鹤,各种祥瑞被雕刻其上,整体也比周遭高出不少,虽不是金碧辉煌,但也是如琼楼玉宇般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这样的客栈共三座。除开我苗家这座,还有两座各自在典祀河的南北两段,北边是朝廷自己掌控,南边的则是与我南宫家一样,被烛郡的严家承包。三座客栈,与东端的皇宫呈三星供月之势,朝向东边日出的方位,寓意着夏阳朝永远是世间初升的太阳。”
正说着,里面的小二走出来迎客,苗琛便拿出来了信物,小二一看,随即叫出了掌柜的,并由他们二人毕恭毕敬地引着秋水一行人去到天字号。天字号共有七间,在最顶层,河道北岸四间,南岸三间,分别命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代表着七星高照;地字号五间,象征着木火土金水的五行元素,这种布局仅在这庆都出现,其余郡内客栈的天字号仅一间,地字号三间。
“咱们不会要住那水上吧,我不敢。”秋水拉着崔诗诗的衣角小声的问。“小姐您放心,水上的部分仅供观赏娱乐和通行,不住人的。”听见问句的小二十分嘴快地回答了秋水。
年关将近,客栈里的客人不减反增,都是为了来看庆都的年末祭典和墨山的冲天烟火。客人们看着四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一路上到天字号,不仅开始低声讨论是何等人许,有人认得秋水长烟,低声说道是那两位仙,可其余两位则是面生,最终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
可秋水她们哪能听见这些议论,待小二和掌柜退下之后,便各自进了各自的屋内。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打开窗子,坐在榻上向外望,可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念的是什么,只有各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