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鸣按照和邵旭北商量好的那样，和他一起吃了午饭。
然后来到篮球馆，等他打完最后一场。
这场比赛远没有昨天那样艰难，上半场结束的时候，邵旭北甚至都没怎么出汗。
江自鸣把水递给邵旭北，先拍了一通彩虹屁。
邵旭北虽然没说什么，但看表情，显然很受用。
“你们晚上真的不去聚会吗？”犹豫半晌，江自鸣还是问道。
不管输赢，篮球比赛举行了一个多月，她觉得队员之间应该是有些感情的，当赛事结束后，理所应当该聚一聚。
邵旭北拧好瓶盖，心说就算真有聚会他也不想去。
“不知道，”他的表情淡淡的：“可能他们会去聚一下，但没人通知我。”
……原来邵旭北在队里这么受排挤吗？
怪不得他昨天晚上不开心，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要真是这样的话，她也不想告诉别人的。
江自鸣连忙接过他的水，拿起本书充当扇子给他扇风，安慰道：“那待会儿比完了咱们两个出去逛逛，我替你庆祝。”
邵旭北点点头，唇角浮现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接下来的半场也很顺利，他们专业不出意外地获得了胜利。
和队友们一一击过掌后，邵旭北便和江自鸣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路过男生宿舍的时候，邵旭北忍了两秒：“你等我五分钟。”
江自鸣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等再看到邵旭北的时候，她眼前一亮，淡蓝色衬衣牛仔外套加宽松版棕色西裤，色系清新，极具少年感。
江自鸣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回去换衣服了呀，确实穿身篮球服不合适。”
邵旭北没说自己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冲澡、吹头发、抓造型一系列动作，还顺便喷了香水。
他看起来还是风轻云淡的，顺着江自鸣的话往下说：“咱们走吧。”
“正好，公交也快到了，咱们加紧走两步正好赶上。”
某大离市中心很近。从东校区到最繁华的商业街，不过三四公里。公交也很方便，大概十几分钟。
邵旭北刚想说自己已经叫好了车，但看到江自鸣颠颠跑远的身影，还是放下手机追了上去。
正如江自鸣所料，他们刚到车站，公交就来了。
两人抓紧上了车，然后在被卡在投票处半天。
“先打开支付软件，我记得好像在充值中心……”
“……你找到了吗？我这里没有。”
“我也没有……是不是在小程序里？”
两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学生，活得像对孤寡老人。
最后还是一个热心肠的大妈看不下去了，抢过手机，给他们一人领了一张电子公交卡。
两个人老老实实道谢，灰溜溜在最后排坐下，先是尴尬地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就绷不住地笑了。
接下来的行程也很愉快。
邵旭北买了电影票，是最近某个大导演的作品，网上的风评很不错，就是风格有些偏恐怖。
在漆黑一片的影院里，硕大的屏幕能占满整个视野，简直让人身临其境。
江自鸣以为是探案解密的成分更多一些，完全没想到会这么恐怖，一场电影下来她有一半的时间是蜷缩在座椅上的。
邵旭北见她怕得厉害，干脆把自己的外套也给了她，让她盖在身上。在他身上合身的外套，到她那里就大得出奇，像张牛仔材质的小毯子，能罩住她一大半身子。
闻到熟悉的味道，江自鸣稍稍减缓了些恐惧。
只是不知道两个人的手是什么时候牵到一起的。
他的手也很大，牵起来的感觉像爸爸一样宽厚，让人很有安全感。
电影结束，江自鸣随着人流一起出了影院。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穿上了邵旭北的外套，当即就要脱下来还给他。
“别了，”邵旭北用手背碰了碰她捏着衣襟的那只手，皱眉：“手还是这么凉。”
这触碰是有些暧昧的。
但在江自鸣眼里，邵旭北的标签又从昨天的“男性”变回了“玩伴”。
而玩伴是没有性别的。
因此江自鸣毫不在意，甚至更加得寸进尺：“邵哥，今天晚上你能不能送我回宿舍？”
她当然不会提上次差点被林舒吓个半死的事情。
想到林舒，江自鸣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远处一个人张扬的气势很像林舒。红艳的唇，大波浪，红色花朵衬衫配一条红色包臀裙，棕色的及膝长靴。走起路来大步流星。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江自鸣心里自动给她配了一句台词。
太贴合了。
直到她走近，江自鸣叫了一声：“小予？”接着往她身后看了看：“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朋友们呢？”
林舒撩一下自己的长发，顺势插在了两个人中间：“我自己一个人来的。”
随后又扭头和另一旁的邵旭北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邵旭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林舒没理他，又扭过头来挽江自鸣的手臂：“没想到会碰到你，真是太巧了。”
江自鸣真心实意：“确实很巧。”
昨天晚上两人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她就问过江自鸣明天有没有什么事情，想约她一起出去玩儿。
扪心自问，江自鸣也更期待女孩子们之间的约会，但无奈提前和邵旭北有约了，不得已只能拒绝。
林舒并不生气，还给她推荐了些好玩儿的地方。江自鸣记在手机里，想着改天了可以一起出来玩儿，结果没想到今天就碰到了。
江自鸣很佩服她敢自己一个人出来逛街，她也喜欢出来玩儿，但必须得有朋友跟着，要不然宁愿窝在宿舍里。她有些好奇：“你是来看电影的吗？”
林舒的手指缠绕着发丝：“不是，刚好路过。你们接下来要去干嘛？”
江自鸣这才想起来邵旭北还在一旁，她问他：“咱们接下来去干嘛呀？”
邵旭北觉得她俩挽着的手臂有些刺眼，移开视线：“回学校。”
回学校吗？刚刚不还说接下来去逛逛？
她的表情太好懂了，全是错愕与疑惑。
看来他们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
林舒灿然一笑，搂着江自鸣的手臂更紧了些：“那咱俩去逛逛？”
她执行力可太强了，说走就走。
江自鸣诶诶叫了两声：“别呀，先等一下……”
她不肯走，林舒只能停住了。
这也太尴尬了，江自鸣简直不敢想邵旭北的眼神，畏畏缩缩地转过身来……
邵旭北长身而立，逆着光站在那里，表情很冷。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欢迎的态度。
江自鸣有些头痛。
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为什么林舒和邵旭北一对上事情就变得很奇怪？
或许是帅哥美女之间本就不对付？
她硬着头皮和林舒说：“要不然……今天……”
声音越来越小，然而毕竟是她和邵旭北先约好的。
林舒没她想象的那样生气，反而放缓了语气：“这么紧张做什么？活跃活跃气氛嘛，学弟，我能不能申请跟你们一起？”
江自鸣也看向邵旭北，手指紧张地扣弄着。
邵旭北猝不及防地一笑：“好啊。”
江自鸣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又后悔了。
她原本以为没有比刚才更尴尬的时刻了，结果没想到真正的地狱才开始。
林舒问她为什么穿着邵旭北的衣服，是不是该买新衣服了，接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拽进一家商店，开始给她挑衣服。
一开始也没那么难以忍受，她穿新衣服的时候不多，就当过过瘾，于是顺从地听林舒的话试了几件。
她自己的外套，林舒帮她拿着。
而邵旭北的那件，则还给了它原本的主人。
林舒像是不经意地说：“鸣儿，你还是穿红色好看，穿蓝色有些太寡淡。”
邵旭北冷笑一声：“我看红色也没多配，别总把自己的喜恶套到别人身上。”
是这样吗？
江自鸣看着镜子。
林舒与邵旭北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她像是个突兀的闯入者，是天鹅交颈时在下面仰望的癞蛤蟆。
她有时候真恨自己长了眼睛，也恨自己长了脑子。
一股陌生却熟悉的感觉蔓延全身，她把外套脱了下来，瞥见标签上四位数的价格，手指都僵了，生怕掉到地上，弄脏了要赔。
她将衣服搭在衣架上，小心翼翼地挂好。
“要不……咱们走吧？我不缺衣服。”
林舒却不肯：“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看看再回去吧。别担心钱，看上什么了给姐说，姐全买单。”
江自鸣的身体僵住了。
“我觉得这样不大好，”江自鸣说得很坚决，同样也很艰难：“我不能这样花你的钱。”
邵旭北注意到她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为什么这么认真，江自鸣？
林舒没有发觉，上前一步：“可是这不算什么……”
“有时候不是你认为重要的，才算重要。”
邵旭北插话，身体有意无意地将江自鸣护在身后。
同理，有时候，你认为不算什么的，别人可能不会这样认为。
林舒像是没听到邵旭北说话，有些执拗地看向江自鸣的方向：“你也这么认为吗？”
她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你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我生气？”
江自鸣：“我没有要跟你生气，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礼物太贵重了……”
“贵重？”林舒向前一步：“你知不知道你那天还给我的手链要十几万？这些东西算什么？”
一瞬间，江自鸣的脑袋因为这个庞大的数字低下了些。
她脑海里浮过很多东西。
父母一整年的收入、两辆小车、她上两次大学的生活费……
那些庞大的东西越缩越小，最终聚焦在她身上。
她的外套，120。
卫衣，60。
牛仔裤，35。
她在天平一旁放上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看起来摞得极高，似有千钧。
但这天平仍是重重倾向另一边的，纹丝不动。
江自鸣只好又加上了自己的尊严。
还是毫无变化。
那头只放了根轻飘飘的手链。
“怎么？”林舒端详着她的表情，疾言厉色：“你后悔了？是不是觉得还不如别还给我的好？”
这话说得太过分，邵旭北都忍不住呵斥：“够了！你……”
“这儿有你什么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林舒像头被触怒的猎豹。
邵旭北还想说话，却觉得衣角被扯了一下。
于是他闭嘴了。
江自鸣深吸一口气，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火药味变得这么浓。
但是物归原主，是没有错的。
江自鸣说：“你为什么总刻意贬低我们的友情呢？”
林舒的神色很复杂，像是后悔，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她深深地看她一眼，后退两步，又像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江自鸣凝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感觉手指被轻轻捏了一下。邵旭北轻声说：“别难过。”
江自鸣脑袋乱得要命。
为什么林舒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林舒要说这样的话？
明明两个人相处时总好好的，一碰到邵旭北就……
江自鸣突然觉得线路接通了，脑袋里的小灯泡亮了起来。
她瞪大眼睛，感觉一切都有解释了：林舒喜欢邵旭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