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莲对所谓的慈善宴会兴致缺缺，她和顾彻之坐在一起，眼神不住的往外飘，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顾彻之拿着号码牌，随手翻了翻宴会拍卖的珠宝皮草等奢侈品名册，同样提不起兴趣。
“阿曜要拍卖他那辆迈凯伦，我还有点兴趣。”
颂莲从他手上抽走名册，潦草看了几眼，对上面标注的价格嫌弃至极。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儿。二手的东西还搞这一套，这不是换种方式洗/钱吧？”
顾彻之不置可否，有些事情他从来不和颂莲争执。譬如有钱人的生活，有钱人的生活除了花天酒地就是纸醉金迷，不想要的东西空着闲置不如折算出来换一笔钱，顺便打着慈善二字赚个好名声。也不过是管中窥豹，看到的其中一角而已。
多说无益。不如给她花钱。
顾彻之问道：“有没有喜欢的？我买给你。”
颂莲也不客气，指了指名册上的一款顶奢包包，白色钻扣鳄鱼Birkin，一看就价值不菲。既然原主人舍得送来拍卖做慈善，既然顾彻之都开口了，颂莲也就不会替他省钱。推三阻四扭扭捏捏欲拒还迎什么的，在她这里行不通。
“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顾彻之瞥了一眼，刚想应下，又发现不妥，“不行。”
“为什么？”颂莲合上名册，直起身子，面上明显不悦。
“文芝芝你知道吧？阿曜他未婚妻。”顾彻之缓缓道来，“这款包包是芝芝的，阿曜不会让它被人拍走。”
“不让人拍走还放进来拍卖，做给谁看啊。”颂莲嘟囔着，她缩回座位上，对手里这本价值连城的名册瞬间没了兴趣。
陈曜。陈曜。
她终于见识了名字的主人，却让她莫名心里难过。
颂莲心烦意乱，趁着拍卖还没开始，想找个借口开溜。
“就是做给人看的啊。”顾彻之的声音低沉，跟她窃窃私语，“文家现在不比以前，这一代年轻人在政坛上影响力大不如前，要是放在以往，文家和陈家的婚事是要用‘下嫁’来形容，而不是现在媒体口中的‘高攀’。要知道钱再多也斗不过国家机器，可是机器老化了，后继无人了，又着急推出新的机器......”
颂莲说：“听你这口气，像是很遗憾，你没被文家选上？”
顾彻之嘴角一咧，“恰恰相反，被文家选上是什么好事吗？那群老家伙，强弩之末罢了。”
语气中不乏嘲讽。
颂莲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似笑非笑，“是吗。”
“是啊。比起文芝芝，我更喜欢你。”顾彻之捏了捏她的鼻尖。
两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
二楼的包间里，陈曜冷脸看着颂莲和顾彻之的亲密互动，他并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从表情和肢体语言上看，说了什么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了。
咚咚咚。
清脆的叩门声响起，站在落地窗边的陈曜没有回身，手捧一叠文件的秘书安娜没有他的允许不敢轻易踏入包间，只是站在门口轻声说：“老板，明天有几个面试，您看您需要亲自面吗？”
陈曜说：“让分管领导去处理就可以了。”
安娜说：“这里是关于集团心理咨询师的面试资料。几位领导的意思是他们意见不一致，一共有三个人选，想请您裁决。”
陈曜沉默了一下，“我看过简历吗？”
“一周前简历都发给您邮箱了。之前您也说让几位领导面试就可以。”
陈曜开口，“简历放这儿吧。”
安娜走进来，三位候选人的简历和面试资料是她亲自整理出来的，她把最后可能性、希望最大的一位放在最上面。
这三位候选人各有千秋。单看咨询师的实力，她最看好的是容貌最不出众的冯小姐，可是做心理咨询这件事，对于实力并不看重，方法论的东西可以解决一切。换句话说，这碗饭谁吃都可以，只不过能不能吃上、吃多少，那就因人而异了。
毕竟，人类是很挑剔的物种。不然也不会有个词语叫做，眼缘。
显然，颂莲就是极为有眼缘的那一种人。
顾彻之在A市是排的上号的花花公子富二代，一向换女人如换衣服，不少‘旧爱’过来和他打招呼，顺便瞅一眼带来的‘新欢’长什么模样。
要知道，顾彻之向来出手大方，分手费从没亏待过，虽然留不住他的人和心，但好歹有一笔钱也不算亏。
颂莲微笑着看着‘旧爱’们和顾彻之寒暄，坦然地接受‘旧爱’们对自己的赞美和惋惜，比如“那么漂亮一姑娘偏偏落在顾彻之手里......”
颂莲只听见了漂亮两个字，就冲这两个字，她也对‘旧爱’们笑靥如花。
‘旧爱’们临走前的眼神都变得如刀子般愤愤然，“可惜，真是可惜。”
“祝你们早日分手，姑娘早日找到白马王子。”
颂莲对这波祝福用wink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顾彻之捂额，他开始对自己的人品有点怀疑了，“我先说好，你是我的初恋，咱俩分类之后才，呃，我才变坏的。”
他挠挠额角，掩饰自己的心虚，“也不是坏，就是不合适对吧，不合适就分了嘛，我也不是要耽误人，耽误人也没必要是吧——”
他解释的磕磕绊绊，颂莲只觉得好笑，顾彻之这样只会让她觉得他还喜欢她。
这些年来，她早就放下了顾彻之，当初说分手的是她，先离开的也是她。
阻挡在他俩中间的那些阻碍，到现在依然是阻碍。男未婚女未嫁，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是呢是呢。”颂莲安慰他，“再说，这么多年了，我总不至于要你为我守男德吧？”
顾彻之嘴角抽搐。
一盏灯打到前方，映出方寸之间的拍卖台，一位职业拍卖主持人身着正装站在其中，他的面前放着一柄麦克风。
颂莲的注意力转移到台上，耳边，顾彻之的声音轻飘飘的落下。
“看上哪个，我给你买。”
颂莲的声音也轻轻地，“你买不了我一辈子。”
“有这一瞬间就够了。”
颂莲恍惚，她扭头看了他一眼。顾彻之的面孔与他们初识并无二致区别，可是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她和他都没变。
颂莲抑制住心中升起的遗憾，举起手牌，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再抬头，却是一笑。
“你说得对。”
拍卖很快便进入白热化，场内人人都是VIP，各路名流士绅们为了一件珠宝险些大打出手，也有一对姐妹花抢一件限量搞定皮草而撕破脸，颂莲很好奇，翻遍名册也找不出哪些有值得大打出手或抢破头的理由。
“有没有搞错啊。”颂莲很无语，看着安保刚才礼貌的将姐妹花请出场，“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作风？”
顾彻之笑了笑，说：“你不也是有钱人吗，颂莲，要知道，你银行卡里的钱恐怕比我还多。”
闻言，颂莲一脸警惕的捂紧手包，“我的钱可是我辛勤工作得到的！是正当的！”
她小声又严肃的说，完全没有否认顾彻之的话。
“当然是你应得的。”顾彻之说，“今天给你选个生日礼物怎么样，等下有一个高珠要拍卖。”
“不要。”颂莲兴致缺缺，“买了给人做慈善，还不如把钱给我。”
“钱钱钱。”顾彻之笑道，“你要多少钱才够？”
颂莲扳手指数了数，用认真的语气说：“我要好多好多钱，多少钱都不够。有人会嫌钱少吗？”
“好。”顾彻之收起笑意，也用认真的语气说，“那就把钱给你。你说得对，把钱交给别人，还不如给你。”
颂莲看了他一眼。
顾彻之说：“你的嫁妆，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颂莲愣住，旋即笑了，凑过去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语气亲昵。
“当然了，你可是我的娘家人啊娘家人。”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顾彻之表情苦涩。
简历上的黑白遮掩不住照片中人的精致五官，仿佛女娲精雕细琢一般，这样的容貌让人过目难忘。
陈曜闭上眼睛，又睁开，他微微侧头，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一对小情侣身上。
他和顾彻之熟识已久，知道对方有一个念念不忘已成绝响的白月光初恋，也见过他无数个女伴，圈内戏称顾彻之换女伴的速度一绝，每次聚会他都不带重样的，光是在陈曜的印象中，就见过五个。
顾彻之换女伴速度快，口碑却很好。
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陈曜收回视线，再看一眼都是心烦。他坐回沙发，闭目仰头。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
这一次安娜两手空空，“老板。”
陈曜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顾总的女伴看上了文小姐的那款Birkin，他想问一下您，不介意他抢拍吧？”
陈曜想不起来文芝芝的Birkin长什么样子，安娜委婉的提醒了一下，“就是文小姐生日的时候，您买来送给她的礼物。”
“噢。”陈曜想起来了，他是定了一个限量鳄鱼皮给文芝芝作为生日礼物，是她指定的款式，“她把这个拍卖了？”
安娜听不出他的喜怒，说：“这......文小姐恐怕有她自己的考虑。”
“嗯。”陈曜点头，“顾总要是喜欢，就让他借花献佛吧。”
“老板。”安娜迟疑了一下，说：“您答应文小姐要帮她拍回来的。不然，待会儿见到文小姐不好解释。”
陈曜没说话，安娜站了两分钟，躬身离去。
如果凡事都要解释，那谁来为他解释心中的烦闷焦躁不安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