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房间内没有开灯，陈曜率先走进去，不知道他触碰到哪里的开关，突然间，一盏投影打在墙壁上，白墙透出幽幽的光，投影仪的下方，一尊笔记本静静伫立着。

    文芝芝跟着他走进去，她心里有点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感。她走得很慢，男经理并没有跟上来，他留在颂莲的房间里，她并不担心一男一女单独相处会发生什么，她甚至有点期待他和颂莲会发生什么。比起他俩，她更担心陈曜和颂莲之间会发生什么。

    陈曜调出一段视频，按下播放键。

    漆黑的房间里，白墙上发出荧光，画面播放着，人影在其中攒动，文芝芝越看脸色越青。

    “所以。”她勉强让自己脸上带着笑，她不能失去仪态，“那段时间，阿曜，你去了哪里？”

    文芝芝太明白什么叫做重点。她模糊了自己的失态，转而将矛头指向让自己失态的罪魁祸首。

    陈曜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没想到文芝芝会跳过问题来追问自己。

    见他说不出话来，文芝芝一笑，“我猜是颂莲，是吗？”

    陈曜没说话，文芝芝说：“阿曜，你可以对她有兴趣，但是请你记住，跟你结婚的人是我。”

    她伸出双手，手指上空空荡荡，陈曜的手上也是。他们都没戴订婚戒指。

    “从今天起，还是戴戒指吧。不然会让人误会你单身，即使你跟我订了婚，也挡不住有些人有想法。”

    “昨晚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谢谢你带我去洗头，还替我卸妆，说实话，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真以为是见了鬼......其实我不生气，阿曜，只是下一次你不要再抛下我了好吗？”

    陈曜说：“我以为你对那人有兴趣，喝醉了也不肯撒手。”

    文芝芝眸光一暗，将一切问题推到酒精上去。

    “我酒品不好，你知道的。”她说，“我跟你保证，我不会再喝醉了。你也跟我保证，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我昨天是真伤心了。”

    陈曜没说话，投影幕上的画面早已静止，监控画面里只出现文芝芝和男经理的身影，他和颂莲隔得远没有被拍到，他也不想入镜，拿到监控录像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其余录像销毁干净，只留下文芝芝相关的画面。他知道文芝芝肯定会派人调查，但是没关系，只要不会牵连到颂莲，陈曜有办法将这些事情压下去。

    陈曜沉默着，文芝芝心里一动，想伸手去拉他，结果扑了个空。

    “文小姐，你我之间，我以为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当初订婚之时，我问你是否愿意做文家的棋子，婚姻不是儿戏，嫁给我未必是你想要的。你还记得你当初说了什么吗？”

    文芝芝怎么可能不记得，她比谁都记得。

    “那时你说——”陈曜的声音被打断。

    “那时我说，我是文家的棋子，做你陈家的妻子。人人都说是我陈家高攀，我也觉得。如果我爱你，我便不会心有不甘。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那时你说，你不爱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爱上我，所以如果我不反对，就这样相处吧，你为我提供我想要的一切资源，包括金钱。你知道我的野心，你就像一个天使投资人，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全是利益。”

    “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才会得到最高的利益。金钱和权力，缺一不可。”

    陈曜低声说：“我以为我们之间只有利益。”

    文芝芝的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空洞，她扑到陈曜身上，双手牢牢地环住他的脖子，低声呢喃道：“阿曜，你爱上了谁呢......颂莲是吗？她那么漂亮，没有人不爱她吧？我们之间只有利益啊，阿曜，你忘了吗？你可以喜欢她，你可以想和她在一起，等我们结婚之后，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可是现在不行，你不能喜欢她！”

    说到最后，文芝芝的声音沾染上些许疯狂，陈曜听出她的恼怒和恨意。她可以不喜欢他，但是他决不能喜欢上别人。那对她来说，是一种耻辱。

    “你有钱，我有权，我们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胡扯。”颂莲还没听完就下了总结。

    Key端着一杯牛奶在一旁坐下，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注意文明。”

    “哦。”颂莲想了想，重新更正自己的说法，“简直是一派胡言。”

    她摘下一边蓝牙耳机放在桌上，Key顺手戴上，文芝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清晰可闻。他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监听下去。

    “阿曜，不要做让长辈们伤心难过的事情，好吗？你这么想和颂莲在一起的话......我可以让婚期提前......我们早一点结婚好不好？这样你可以和颂莲在一起我也不会干涉你......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你可以让她为你生孩子......”

    听到这里，Key有些诧异的扭头看向颂莲，对方只是耸耸肩，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架势。

    Key说：“我很好奇，你把监听器放哪里的。”

    颂莲喝了一口酒，她特意赶回来补眠，没想到越听越精神，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很想掉头回去指着文芝芝的鼻子怼回去，但是她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忍。忍人无所不能。

    “老地方。”她说。

    Key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衣领处，他笑了笑，说道：“你该庆幸今天陈曜没有换衣服。”

    其实他换了的。

    但是颂莲不想告诉他真正地点。

    她已经毫无困意，酒意一上头，蹲在酒柜里前翻来翻去，最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手刚抬起来，冰凉的玻璃刚贴上嘴唇，Key从她手中夺过酒杯，言辞令色道：“一大清早喝什么酒。”

    “雷司令。”颂莲答非所问。

    Key看她一眼，无奈道：“......陈曜到底看上你哪点？”

    她戳了戳自己的脸颊，眨眼假笑，“脸啊，这都看不出来吗？”

    “除了脸呢？”

    “还需要别的吗？”颂莲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Key无话可说。

    他把剩下的白葡萄酒倒进脚下的垃圾桶，再次强调道：“大清早的不要喝酒。”

    颂莲打了个哈欠，“我想喝点酒助眠。”

    Key好奇，“昨晚没睡好么？”

    颂莲指了指眼下的黑眼圈，她皮肤白，所以黑眼圈看起来明显。Key皱眉，刚想说什么时，一个身影在他对面坐下，顺手抄走桌上的雷司令酒瓶。

    “我说阿莲，你的演技太浮夸了，还有进步空间。”

    说话的人正是男经理。只见他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白葡萄酒，颂莲也想喝，俯身去探，却对方一个闪避躲开了。颂莲身子不稳趴在桌上，一副可怜相。

    “我也想喝酒。”她嘟嘴埋怨道。

    一杯酒下肚，男经理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他合上双手搓了搓，手指放在耳后，做了几个动作后，只听‘嘶’的一声，一张人皮从他脸上掀下，露出下面精致五官和细腻如雪的肌肤。

    颂莲眨眨眼，撑起身来，笑道：“愿愿，给我看看你做的人皮呢，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的新皮肤。”

    男经理平凡的五官被颂莲拿在手中反复把玩，她捏了又捏，戳了又戳，扯了又扯，最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火，举起人皮面具放在火苗上烤。

    Key觉得好笑，对男经理喝酒的行为表示不支持。

    “愿愿，大清早不要喝酒，给阿莲做出不好的榜样。”

    被叫‘愿愿’的男子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他倒举起空空如也的酒杯，表示自己知道了。

    “昨晚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大清早就回来了？”Key正色道。

    今早他本来还在熟睡，结果被颂莲踹开门侥幸。他没有全/裸的习惯，只是半/裸上半身，知道他有半/裸习惯的颂莲捂着眼睛一声尖叫跑出去，被吵醒的Key只能无奈的顶着一头乱发起床。

    今天真是热闹。

    不仅颂莲在，就连诈欺师里著名‘海王’许愿也来了。

    而与他名声并列的正是颂莲。

    一个斩男，一个斩女，声名狼藉，人人喊打。

    大家都是行业内出类拔萃的存在，手握丰富资源，是偶尔见面打招呼的存在。

    “昨晚真是吓我一跳，你居然也在天禾。”

    “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许愿很好奇，他的人皮面具做得很完美，几可乱真。

    颂莲勾了勾手指，许愿趁Key不注意，将雷司令推给颂莲，颂莲眼疾手快往怀里一兜，背过身去就着瓶口灌了一口。

    “我就说嘛，这时候喝点酒是最好了。”

    感慨还没结束，Key一个爆栗弹在她额头，颂莲苦着脸让Key从她怀里拿走酒瓶。

    “哥哥真暴力。”她控诉着。

    Key面无表情地说：“我这是在尽我做监护人的职责。”

    “过于严格了噢哥哥。”

    Key再瞪她一眼，颂莲立马转话题，“是气味。”

    “气味？”许愿疑惑，他抬起手，面带犹豫的嗅了嗅手腕，深表怀疑，“我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颂莲实话实说，“我在后台看到你换衣服了。”

    “哦。”许愿恍然大悟，随后双手抱胸，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惊恐，“你偷看我！？你看了多少！？你对你看见的还满意吗！？”说到最后，他声音都颤抖着。

    颂莲嘴角一抽，“谢谢你，我不是变态。”

    许愿表情扭捏，“奴家的清白啊——”

    颂莲翻白眼，“非要我说的话，我恨不得挖出你的眼睛。”

    她伸出两根手指，手指弯曲，对着许愿比了比。

    许愿还要怼回去，Key发话了，他摘下蓝牙耳机，指着大门口，“要闹出去闹。”

    颂莲对他做了一个wink，十指在红唇上点了点，嘴角勾出一抹弧度，笑容妩媚，眼神狡黠。

    许愿也不甘示弱，他毫不避讳的做了个飞吻。

    Key嘴角抽搐，十分无奈的按住跳动的眼角，让自己尽量无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是他疏忽了，怎么能指望这么不靠谱的两个人谈正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