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及冠礼（一）
中午睡了一大觉，加上晚上聊天后的大脑兴奋，卫冰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她索性爬起床，坐在了窗边，如雕像般看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发呆，脑子里全是他的身影。
他的气味、他的体温以及他嘴唇上的甜味……都让她回味。
如果不是考虑到第二天的冠礼，她可以坐一个晚上。
他俩相约次日一大早，她要为他穿戴冠服，还要全程见证他的冠礼，所以她必须要睡一觉，以便能“精神抖擞”的见证他的成人礼。
这个世界没有相机、没有摄影，她只有用眼睛和大脑来记忆每一个角度的他，等回到现代社会，她会请最好的画师，用AI来复原。
于是她强迫自己躺到床上，数了几百只羊之后，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刚蒙蒙亮，她便醒来了，穿上了李白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一件深红吉服，吉服上用金线绣着金花，袖口和领口是金色云纹，戴上黑色幞头之后，俨然成了一个“翩翩贵郎君”！
在长安的时候，她左腰挂双鱼玉佩，右腰挂玉壶冰玉佩，脖子挂李白送她的项链和扳指。
来洛阳的途中，她怕骑马的时候不小心弄丢腰间的玉佩，便把玉佩收拾了起来。
她从包袱里拿出了两只玉佩，略略想了想之后，把双鱼玉佩放回到了包袱中，只挂上了玉壶冰。
——十三郎的家人都知道双鱼玉佩是他的贴身之物，这戴出去也太“招摇”了！
大家心中肯定有疑问，十三郎的贴身之物怎么挂到张少侠的腰间了？
这种疑问不说出来还好；就怕有些人不懂就问，还不耻下问的“追根究底”！
她还真的难以回答。
穿戴好之后，她来到隔壁，发现十三郎为她留了条门缝，她知道十三郎已经准备就绪，等着她为他穿及冠礼的外衣。
于是她推门而入反手关上了门，只见他穿着中衣坐在椅子上。
卫冰愣了愣，不由得想起在王家楼的时候，她为他上药的情形……
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他腰背部的曲线，这让她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他见她来，对她莞尔一笑，站起身来，把一件大红色冠服递到了她的手上，对她笑了笑：“有劳了！”
“乐于效劳！”她接过了大红冠服，为他穿了起来。
她没有资格为他戴上冠帽，但能亲手为他穿上冠服，还真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大红冠服上绣着富丽牡丹的图案，衣襟和袖口上绣着“福、禄、寿”字。
这就是一件“老寿星”的俗气衣服，一般人穿这样的衣服，真成“老寿星”了！
但这件衣服穿到了王维身上，却穿成了惊艳的贵气！
他平时总是穿青色或白色的衣衫，看起来很是素净。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如此明艳的衣服；他脸上的肌肤是那种偏冷色调的雪白，在大红冠服的映衬下，就像是雪地里绽放的红梅，的确惊艳到她了！
“太俊了！”卫冰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你也很美！”
他轻笑了一声，在她脸颊上啵唧了一口，“谢谢你！”
她的脸瞬间红了，美滋滋地踮起脚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不用谢！”
……
卫冰从袖袋中拿出了一个“金镶石头”的挂件递给了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一般都是金镶玉，王维还是第一次见到用贵重的金子去镶一块石头。
他饶有兴趣的接过了看了看，那块石头竟然是她的肖像！
“太像了！”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石像，看了半响之后，把“金镶石像”挂在了腰间。
“别啊！”卫冰连忙阻止：“这么重要的场合，把我的画肖像挂在你的腰间，实在不合适。”
今天是他的及冠礼，他是众人目光的焦点，就这么明晃晃地把他的石像挂在腰间，定然会被别人看到，引发不必要的争论。
她不敢戴他的双鱼玉佩，就是想避免这种情况。
“放心！我还没戴好呢！”他说完把她的金镶石像卷进了腰带中，“这样戴着总行了吧？”
卫冰点了点头，此时她真想做那块金镶石头！
这块石头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是卫冰亲自去东市上淘来的一块最为坚硬的石头。
它是唯一能扛的住卫冰使出浑身的力气用铁锤砸了十下都没裂缝的石头！
石头并不贵，但因其过于坚硬，雕刻便十分费时费力，加上她要求高，要求雕刻的逼真生动，光雕刻的费用就花了她二两金子。
她穿回去之后，便不能陪伴他了，她要把自己的肖像刻在最为坚硬的石头上对抗漫长岁月的侵蚀，一直陪伴他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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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王氏的“大本营”在太原，王维就出生在那里。
在他五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一家人离开了太原，来到了蒲州定居，
十岁那年，他父亲去世，他的母亲带着一家人来到洛阳投奔娘家博陵崔……（注1）
及冠礼理应在家族的宗庙祠堂中由父亲主持，亲友观礼。（注2）
但王维一家十五年前便脱离了太原王家，加上父亲已然去世多年，便没有回太原，而是选择在洛阳由母舅博陵崔的家主为他主持及冠礼。
古人的及冠礼就是现代的成人礼。
但古人的仪式感比现代人强太多，一个成人礼搞的比现代的春节还要热闹！
咏荷堂张灯结彩，装扮的特别喜庆。
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身着盛装，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的微笑，相互见到面都会打个招呼，尤其是见到“正主”王维，更是会说一些吉祥话。
及冠礼将在咏荷堂中堂的堂屋中举行。
堂屋内布置的“端庄肃穆”，太原王家祖宗的牌位就放了两排，牌位前放了许多冠礼的礼器，以及好些道具。
特别引人注目的便是三顶冠帽了，三个托盘中依次摆放了缁布冠、皮弁、爵弁，一顶比一顶豪华。（注3）
卫冰看了之后，有一种想试戴的冲动。
家中的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主持人和宾客来访了。
王维、王缙、王繟、王紘，兄弟四个，站在咏荷堂的大门边迎接贵宾。
王绮则跟在崔氏后面指挥仆人，张罗即将到来的接待宾客的工作。
卫冰算是一个特殊的客人，没有任何工作，游手好闲地穿梭在咏荷堂内。
王紞则成了卫冰的跟屁虫，卫冰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最后他俩坐到了一间耳房中，一边吃零食一边聊天。
这小子还挺八卦，他絮絮叨叨的告诉卫冰，今天博陵崔氏、清河崔氏以及洛阳城的好些权贵都会来……
“清河崔氏？那璎妹会不会来呢？”卫冰咬着嘴唇问。
在王缙不遗余力的拉对立和仇恨之下，她已然把“璎妹”看成了自己的情敌。
“你应该叫璎姐！”王紞笑了起来，“她今年十八岁，比你大两岁呢！”
“哦，璎姐！”卫冰立即改口。
“她当然会来了，这么重大的日子怎么可能少了她呢？”
王紞打开了话匣子，开始侃侃而谈，“每年过年，她都会亲自登门跟我阿娘拜年，每逢过节，还会送礼物给我阿娘……平时也会来，经常送一些吃食和小礼物给我们……”
卫冰：“……看起来，她是个热心肠的人。”
“的确热心肠！”王紞拿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道：“但也没见她对路边的乞丐热心肠啊，她是有目的的，这一点，我们一家人都知道……”
他把糕点吃完后，喝了几口水，继续道：“我们一家人都知道，她心仪我大兄，想要嫁进我们家，才会对我们这么好！”
“不过她人的确挺好的，长的好看，人也大方……反正我阿娘和几个阿兄都认定她就是大兄的娘子了！”
王紞的话让卫冰感到一阵失落。
她觉得这个“情敌”实力太强了，她有点招架不住！
虽然她不奢望能嫁给十三郎，但她也不愿意在“有生之年”见到别的女子来纠缠十三郎！
“我听我阿娘和十四郎在私下商量说，我大兄必须得娶璎姐了！我大兄不想娶也得娶！”王紞爆了个王炸。
“为什么？”卫冰不淡定了，她觑着王紞问。
“因为整个洛阳城，没人敢娶她了！只能由我大兄来娶她了！”
卫冰一整个懵，她清楚的记得，王维的母亲在前天吃晚饭的时候说过，崔璎样样好，对门的李季明想娶的原本是崔璎，因为崔璎绝食相逼，清河崔氏迫不得已才让崔瑶嫁给了李季明……
卫冰有些语无伦次：“璎姐那么好，出身好，长的好，性格也好……哦对了，中馈、女工、诗词歌赋，什么都会！这么好的一个小娘子，为什么没人娶她？”
非要赖着你大兄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紞非常得意看向了卫冰，他的“见识”终于能比年长他三岁的张少侠强了！
“你想啊，对门的陇西李氏是洛阳新贵，是门第高的富贵之家，这样数一数二的人家，璎姐都看不上，那些比李季明家条件差的富贵之家，谁能有勇气上门提亲呢？”
“但凡富贵人家，最看重的就是自家的脸面，他们在去上门提亲之前，都会掂量一下成功的可能，若是成功的可能不大，他们是不愿意上门‘自己打自己脸’的！”
“即便璎姐再好，但她拒绝了这么好的人家，就为自己埋了个坑，别家上门提亲之前就会自觉拿自己家跟李季明家相比……你说，这洛阳城有几户人家能比的上对门的陇西李氏？”
“再说了，今年璎姐都十八岁了，自从她拒绝了陇西李氏之后，便没有人家上门提亲了，还有半年她就十九岁了，也就一眨眼的时间……这年龄太大，就越来越不好找了！”
“而且，洛阳城的好多人都知道璎姐心仪我大兄……一个女郎，名声是非常重要的，除了我大兄之外，谁还敢要她呢？”
“所以说啊，璎姐必须得嫁给我大兄了！”
卫冰听后，内心五味杂陈。
她能感受到，这位崔璎非常喜欢十三郎。
但她并不想退位让贤！
“张少侠，您说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啊？”王紞递给了她一块糕点。
“有道理！”卫冰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皱了眉头，“不过，你有这见识？”
卫冰看着他摇了摇头，肯定的说，“这不是你的分析的，倒像是十四郎说的话！”
“就是我分析的！”
王紞的脸红了，卫冰知道他的虚荣心让他撒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