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韩宋是在一瞬间清醒过来的。侦探所内烟雾弥漫,桌面上未彻底燃尽的烟灰,都在提醒他,适才的迷失只是一场小憩。
伴随着刺耳的电话铃声一道而来的,还有屋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先生……”
他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是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助理阿文。可往日里,阿文从不会在休息时刻贸然打扰他。
这是难得的第一次。
甚至在他将房门打开的一瞬,阿文额头的汗珠都清晰可见,“先生,不好了。”他语气里夹杂着鲜见的不安,使得他面上的慌乱根本无从掩饰。
韩宋在烟雾中强令他镇静下来。
侦查案件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保持头脑的清醒无比重要。作为侦探事务所的侦探,他承担不起,被私人情绪裹挟的后果。
阿文也一样。
哪怕他只是他的助理。
毕竟,谁说阿文不会有一日,真正成长起来,成为某一巨大案件谜团里不可忽视的力量呢。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韩宋无意之中在引导他,“怎么了?不要慌!”隔着一步之遥,他察觉到阿文的气息在慢慢平复。
“K死了。”
直到他对上他的目光,缓缓吐出这么一句。
平地惊雷一般,韩宋觉得,他正在陷入一个难以察觉的漩涡之中。随时随地,他和他引以为傲的名誉都会被这滩污泥彻底湮灭。
连同阿文也说,“这太奇怪了,先生。”
*
K是谁。
韩宋开始回忆这个半月以来常常萦绕在自己耳畔的这个代号。
准确来说,K是一个女人。
是一起连环盗窃杀人案的凶手。
委托这起案件的,是半月前K最后一次作案的受害者家属。也是一个女人。
齐莹女士出手阔绰,在与韩宋商讨委托事项时,沉着冷静、一丝不苟,甚至在临走时提醒他:“侦探先生,记得避开那群愚蠢的警察,我不想,他们过多地干扰你。”
“我等你的好消息。”
她和韩宋以往遇到的受害者家属不同,她的眼里没有一丝失去亲人的痛苦,也从来不会在提起受害者时,落下泪来。
她像一个旁观者,更像一个引导者,引导韩宋真正走进这起案件中。
直到锁定凶手。
*
锁定那个叫李莫英的女人时,阿文还是唤她"K",他说:“这个名字,也很可能不是她真正的名字。”与其继续纠查她的身份,不如直接找到她、控制她。
毕竟,委托的齐莹女士只需要知道她的去向。
本以为这起案件就要落下帷幕来。
可随之而来的数次落空,让韩宋逐渐意识到,这个无论是化名李莫英,还是代号K的女人,都极其地不简单。
她在玩他们。
每一次,都在关键时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次交锋,就在三日前。
郊外的桦树林里。
有位工厂女工声称她亲眼看见,半小时前,K曾靠坐在这附近,“哎,这位先生,你要相信我。待在这儿的那个女人,和你们画像里的一模一样。我绝不可能看错。”
随后,女工人给他们指了一个方向。
“她要走,也只能从这儿走。”她的声音有些尖锐,不知为何,听得韩宋觉得尤为刺耳,“反方向是铁道,她走不过去的。”
许是这样的话过于绝对。
连一向沉默的阿文也出口反驳,“铁道怎么就走不过去?”
女工人急着应声,“铁道那儿才出了事,大家伙们正等着讨要一个说法呢。把前面围得水泄不通的,出不去一个人,自然也进不去一个人。”
韩宋潜意识里觉得哪处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阿文站在他的身后,踌躇过片刻,最终也没开口。他们二人望着这一左一右两条路,竟都觉得,K哪一条都不会选。
她是个聪明的人。
这两条路的尽头都是要杀她的利刃。她要活着,便必须要躲过这些。
*
就在韩宋一度认为,他要同K这个女人再继续这么缠斗下去时。
这一日,阿文竟然告诉他,K死了。
韩宋赶到案发现场时。
尽管警察有意无意地在封锁消息,周遭还是来了不少他的老熟人。基本上都是从各处侦探事务所赶来的,韩宋不用细想也知道,他们急匆匆赶来的目的。
“哟,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韩宋先生吗?怎么,查案查着,还把犯罪嫌疑人查死了?”
此话一出,讥笑声瞬时不绝于耳。
韩宋的目光却穿过这群人,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齐莹女士。她出奇地淡定,望向韩宋时,嘴角甚至扯出了一抹冷笑。
口型像是在说,“侦探先生,我很失望。”
看起来毫不意外K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