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苏暗冥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酒。这种天气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上次下这么大雨的时候，他的剑正从一个人的颈上划过。不过话说回来，雨打芭蕉的声音还真是好听。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把他的闲情逸致打断了。他皱了皱眉头。这个节奏不像是他那位老朋友，该不会又有哪个仇人找上门来了吧？他都已经搬到这深山老林了，难道……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更急促了，他只得应了一声：“何人？”

    “救我……”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话说得很没有底气，也很没有力气，而且很不娴熟，仿佛她这辈子没说过这句话一样。

    他起身开了门：“何事？”

    面前的女子穿着单薄的淡紫色衣服，浑身被淋得湿透，让人看着不由心生怜悯。按理来说，她见到他，应当是直接扑到他怀里，大呼一声“公子救我”，然后晕过去，可她反而退了一步：“救……救我……”

    “哦？”他一看她身后的几人，“姑娘若听过我名号，应当知道我只杀人，不救人。”

    那几人有人上前一步：“我们本不欲叨扰，只是此女偷了我们东西，我们来抓她归案。”

    “是吗？我倒不觉得她有这么大能耐。”

    “这么说，你是要插手了？”为首的那人见他未带武器，胆子大了许多。

    “杀你们几个还是不在话下的。”他淡淡扔出这么一句。

    “那就得罪了！”他说罢提剑而上，却被他一掌打退。黑色的衣袖混在夜色中，有些模糊不清。

    “你别得意，我——”他伸手去摸腰间，却发现空空的，再看他手上，赫然多了一个瓶子：“我平生呢，最讨厌使阴招的人，况且你这个毒呢，应该也毒不死我。”

    “你——我们走！”说罢，几人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多谢公子相助……”她低着头，似是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姑娘不和我解释解释？”

    “解释……”

    “那么，敢问姑娘芳名？”

    “……沐堇樾。”她一字一顿地答。

    “……哪个沐？”

    沐堇樾对此感到很奇怪，但还是照实说了。

    “他们为何追你？”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我着急赶路抄了近道，却未曾想遇此歹人——”

    “这样——姑娘的轻功想来很不错，一路跑来，一点伤都没有。”

    “我……”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没有人——只是我偶然到了这里。”

    “那这深山老林可真是辛苦你了。我呢本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帮你只是不久前刚好听说这帮人的恶名，所以如果姑娘休息好了，便请回吧。”

    “求你……让我跟着你……”

    “啊？”闻言他笑出了声，“众人皆避我不及，你是第一个送上门来的。说说看，谁给了你好处，让你敢打我这里的主意？”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闭口不答。

    “罢了，进来吧。”他似乎察觉到她穿着湿漉漉的衣裳有点冷，“下次记得等他们教你学会撒谎了再来。”

    沐堇樾本来不想进去的，毕竟她轻功确实不错，真要跑他应该拦不住。可是，她现在最大的敌人或许不是他。他猜的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但他还有没猜到的。无论如何，她还没有输。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跟了进去。

    “你是……”她这时才想起来开口。

    “苏暗冥——在这里等一会儿。”他撂下一句话就进了里屋。她不明其意，但也只能呆呆站着打量四周。在此之前，她所听到的，都是说面前这位男子杀人如麻之类的，所以，她来也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备。只不过，屋内的场景着实有些温馨——木桌上蜡烛的火苗微微跳动着，旁边是酒壶和酒杯。桌旁有几盆她不认识的花草，长得正茂盛。再旁边——靠着那把剑。她不知道上面沾过多少血，但此刻，它很温柔得躺在那里。墙上有几幅潦草的字画——想来是哪个不知名的人送的。她很耐心地一张一张看过去，直到他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

    “披上。”一伸手，她抓到一件黑色的披风。“反应还挺快。”他轻笑。

    “……谢谢。”

    “不过，你平时应该不这么说话吧？”

    她能告诉他她平时不说话吗？“你如果语气稍微软一点，他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动杀心。”魏凝澄那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停留在她的脑中。当时她半信半疑，现在……她觉得不是她的问题。

    这个故事的前因后果说来话长。她呢，半天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逍遥的——死士。从她记事起她便中了一种蛊，一旦离开母蛊百步远全身便会剧痛无比，而缓解的药只有魏凝澄有。她呢就靠这种手段养了一堂人，唤作“风雨堂”。这堂虽唤作堂，却鲜为人知，想是堂主刻意为之。

    本来这蛊也没什么，奈何人总是不甘心待在堂里一辈子。若是他们有了什么想见的人，他们就不得不拿到魏堂主手里的药。而要这药，就不得不帮她做事。

    当然，她不一样。她顶多好奇一下她哪来这么多解药。她喜欢手里的剑，不喜欢面前的这群人，觉得关在这里也无所谓，于是每隔几天便会上演一出“好戏”：

    “沐堇樾。你究竟去不去。”

    “为何？”

    “堂主有令，何来为何？”

    “不义。不去。”

    知道温若离的人都知道他很生气，但看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吵架有时候就是很有趣，特别是另一个人毫无波澜而且惜字如金的时候，所以每当这时，半个堂的人都会趴在外面偷听，百听不厌。很多人都说如果他们两人联手可以“荡平天下”，不过，呵呵，不可能的，前提不可能，结果更不可能。

    这持续到了一天前。“沐姑娘，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说。”

    “你帮我解决一个人，我给你解药，放你自由。”外面所有人都震惊了，因为能一劳永逸的解药魏堂主从来没有给过人，还因为魏堂主许下的诺言从来都会兑现。

    “谁？”

    “苏暗冥。”话音刚落，议论纷纷的声音全部消失了——谁都知道此人的剑术登峰造极，要想取胜，几乎是不可能。

    “为何？”

    “八年前……他杀了我的至亲之人。后来他隐匿行踪，直到现在，我才打听到他的住处。”这句话她说得很小声。

    沐堇樾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我恐怕赢不了。”

    “我自有办法。”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她现在似乎知道为什么魏凝澄找她了——因为只有她才敢答应。其实现在她自己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说厌倦了也不对，说感兴趣也不对。

    “手给我。”突然出现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选择照做。他把手搭在她的脉上停了一会儿：“就你这个内力还敢在外面乱跑？”

    她选择沉默。

    “罢了，你不如就——”他说到这里停住了。

    门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