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

    我的左臂掉落在盘子上,跟小时候剪掉龙虾钳子一样。仅仅是询问后,脑袋稍微想一下。蓝色盘子上的废弃物品,从关节处向内弯曲。通体发白,只有截断面的艳红。更像是切开后,流出浆果流心的奶油蛋糕。它抓着画框一起,油画布面还被砸出一处凸起。

    我有些心疼。蹲下轻轻抚摸那处凸起,心中默念一句“痛痛飞走了。”

    “六公斤,重量已达标。物品回收,开始进入。”

    机械女声再次让我质疑,一切都是假的。

    厨房处的声音,引得我抬头望去。李肉手上拿着两盒冰淇淋,冲出厨房。右肩与门框爆发出碎裂声。随着眼前一片漆黑,脑仁眩晕收缩,只剩耳边狂奔的脚步。砸的枕骨钝痛。

    跑的像李肉一样。他,真的死掉了吗?相比之下,那个世界的李肉对于我,更有记忆点。我总是想起最后,李肉的眼神。明明躺在地上,眼神却是俯视,像站在世界至高点。或许不只是高高在上。我不断咂吧咀嚼,回想很久。那种展示台中美丽的玩偶,只有它自己了解,它是从被抛弃的垃圾而来。卑微的期待和祈求。

    翻篇很多次的灵魂。

    我总是很快失去兴趣。

    对于没有□□灵魂的的东西。就像游戏通关后,每一次为了更完美的重新开始,都在抹去最初的感情。第一次才值得感动吧,哪怕破烂不堪。再次试图感受最初的情愫,也只剩技巧。技巧熟练的骗局。

    “苏子紫苏本为一体。嫦娥奔月,第一眼便看见月桂树。在此之前,月桂与月亮同生。或许本意是永恒,无论生死,我即是我。”

    脑袋短暂空白,听见四周杂乱脚步声。手抵在刚摸到的潮湿墙面上,等待眼前噪点完全散去。头重脚轻的脱力感,几乎抹除地面的位置。只觉得我的后背不断向后靠,无限接近地面。左手下意识寻找另一处支撑点。

    “嗯?长回来了。”

    “感谢大家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无论生死,我们是永远的家人!”

    话筒声从远处传进耳朵。环形广场四周竖挂巨大海报,“英雄队”,海报上的人全露出战必胜的自信笑容。四周突然暗几度,飘落细碎雪花,碎在污泥中。这时的表演舞台,才在灯光中,变成焦点。

    “xx……”

    少年声音像沙滩上的太阳。是多年后,你会和家人争辩,那明明是盛夏的演唱会。

    我脸颊贴在墙面,看不清表演舞台。头顶屋檐雪水滴答,和人浪合拍。

    少年呈十字架状,落入人群,引出观众接连惊呼。少年指挥着,游到方盒边。热情完全融化及踝的厚雪。

    “每一位英雄都将被永远铭记!”少年振臂高呼。“我给大哥试试这个躺着舒不舒服。这个我馋很久了,哈哈哈哈。”

    那是个倾斜近六十度的盒子。我试图走进看清楚,左脚却被定在原地。

    “你好。”

    脚下传出被木桶盖住,难辨性别的声音。我视线下移,看到左腿边的污泥。它似乎挪动了一下,像只磨砂黏黏虫。手掌大的肥腻一块碰到运动鞋侧面。

    “什么东西?”我听见自己完全被恶心出的声音。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吗?”

    污泥说着,沿着脚踝内侧上爬。我刚反应过来甩腿,皮肤立马紧绷,冰凉感顺着小腿上攀。污泥底部细小的尖爪,插进皮肤。整条盘上我的小腿,还在往大腿挪移。

    “我想起来了。你是画上的。”

    我想到画上那个,为了自己的安全。从长发女孩,一下下去除反抗能力的东西。被我抛弃,没有生命的东西。可它现在在地上,说着人话。就像我摔碎的杯子,拾起自己的碎片,在我脚边大喊“我好痛!”。

    而我创造的死物,活了。

    我感到疑惑且不安。

    它在抓碎我的小腿肉。血液在它的挤压下,覆盖它攀爬过的黑色痕迹。小腿发麻发紫。

    “先下来再说吧。”要不是怕一只脚行动不方便,我就把它砍扔了。

    “我冷。好黑,我害怕。”

    没有感情的声音。它颤抖着,更加用力。像报复一样。裸露的伤口流速加快,在寒冷中冻结。我毫不怀疑小腿会被他弄坏死。

    “你先……嘶!……”明明空气一点不冷,我却被它冻的直抽气。我揉搓双手,再用左手给腿升温。“你别动,就这样待着。放松。”

    随着腿部血液流动,温度开始回升。它底盘爪子使劲扣住腿肉,像雨后手插入泥土,攥紧到挤出泥巴一样。本来想把它拽出来,那一定非常惨烈。

    “你有什么愿望?”

    或许是李肉那样,完成愿望就会消散的东西。

    “有人来了。”

    “路上全是人,你说哪个?”

    “走过来了。”

    路灯迎眼晃得我失明。没来得及看清楚,只顺着听觉,看见身后女孩的背影。她双脚贴着地面,走出铁轨痕迹。

    “有个穿棕色大衣的女孩。她和你什么关系?”

    “跟上去。”

    人声渐小,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一丝月光就能映亮整条巷子,但缺少那样的恩赐。我的眼睛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见。只能更用力睁眼,借着想象,追赶虚影。踩着闪黑点的雪光,才给我点心理安慰。

    巷子偶尔有醉倒在地的酒鬼,仰躺着哼哼唧唧。他们一伸腿,就能顶到对面的墙。踹的墙面连灰带雪,簌簌掉落。四周很黑,我开始心虚,试图把脚步藏在对方脚步里。

    “你好。”

    我试图打破单调踩雪声。肯定很像个变态跟踪狂,因为女孩步伐加快,跑起来了。速度很快,但她总能提前避让,下一个巷口的杂物。对巷子很熟悉,让跛脚的我无助地想笑。

    我只能依靠听觉。能听出,她越来越远。真想直接踩到那些醉鬼身上,踩到还会崴脚的碍事家伙。

    为什么停下?她在往回,虽然速度缓慢。我似乎感受到黑暗中,乌黑的眼睛在巷口,锁定我。

    “往前走!”

    小腿的东西抓紧着,咬牙般喊出声。

    眼睛长久干瞪,酸涩同时出现虚影。我的双手在颤,身体感受到即将的对抗。无法控制地叫嚣,无法控制地笑着前进。牙根酸紧。

    在最初的快速后,她似乎在控制两人间的距离。

    不会直接追到警察局吧,我心想。

    我放慢脚步,犹豫停下时。女孩停在巷口,再次观察我。见我没有跟上,似乎轻叹后走进巷中。

    “她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不说,我就把你连腿砍下去。塞到醉汉怀里。”

    “跟上去。”

    污泥模糊不清说着,边往上挪动。

    正在我回头找路时,左边缓慢逼近的脚步声,更远处脚步混乱。女孩被逼着,倒退出巷子。她的正前方,是三个歹徒。女孩将包换到身后,右手探进包中,一顿摸索。月光下,她右手贴在身侧,手中闪烁寒光。即使她在颤抖。

    肮脏混乱的巷子,居然没有一个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我总不能和歹徒打雪仗吧。向前一步,腿又开始痛,差点跪倒。瘦个歹徒斜睨一眼,继续走向女孩。我半蹲下去,“你下来,需要你帮个忙。”

    它的手感滑腻,像泥鳅,需要钩住底盘的长爪稳定。手指头都快割掉了。我只能立即大喊:“臭小子,有种来打我呀。”边蹦着冲向歹徒们。

    “老大,是个瘸子。哈哈哈哈。我一脚就干翻他。”

    那个死胖子还在原地笑,一点没往前迈步。“胆小鬼。”我挥起的污泥“啪!”地打在歹徒身上,掀下一层皮肉。

    歹徒见胖子捂着肉趴地上哭,全转向我。歹徒老大一脚踹在胖子后背,“没用的家伙。你整天健身是在卸杠铃片吗?”他头一偏,瘦子抄起棍棒向我冲来。

    我扶墙蹦跶着往远处拉开距离。

    “你快跑!”

    我朝女孩大喊,可不能让我的线索人断了。居然有种逃命的苦命鸳鸯感觉。女孩听见我的话,反倒飞奔过来。

    歹徒瘦子直盯我的左腿出棍。我侧身靠在墙面躲过,向瘦子后背扔出污泥。

    女孩从歹徒身后出刀,那老大一手合金戒指,将刀弹开。却被一脚绊倒在地。哀戚戚喊“快来救我。”三人搀扶着逃跑。

    松散的小腿肌肉经过战斗,突露出来。像泡烂的兰花根,染红大半裤子,悲惨地掉肉。于是那坨污泥再次盘上我的小腿,像绷带般扒吸着骨头。我跌坐在地上,跟个酒鬼一样。

    侧头迎着指甲大的雪花,她将刀尖避开我。弯腰双手拉着我起身。借力的惯性,差点把刀插进她的心脏。我一时卸力,再次跌坐在地。尾巴骨揪心地痛。

    “麻烦你再拽我一把。”揉着屁股,我伸手向她。

    她逆着光,站在我前方没有动静。我手举的发酸,正好抹掉脸上的雪。再次伸手。她似乎觉得刀危险,收进背包。“谢谢你。刚刚我以为你是跟踪狂。抱歉。”她一把拽起我。

    “正常都会那么想的。我叫苏桂,你叫什么名字?”

    “茅郁。”

    “你住这边吗,晚上这么暗又危险。”

    茅郁将我的手扛在肩上。“嗯。我送你出去吧。这里晚上很危险。”

    我觉得自己像儿子,茅郁给我很大的母性光辉。一般游戏里这时该有个情感高潮吧,我要震撼她的心灵。

    “你似乎很悲伤。”

    茅郁猛然停住脚步。她皱眉看眼我的脸,不断躲闪。乌黑瞳仁被上眼皮盖住一半,泛不出任何光泽。嘴唇干燥起皮,蜜桃粉色中大面积发白。

    “其实……我刚刚是去看‘英雄队’的胜利演出的。”

    茅郁继续往外走。我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可她没再开口。

    “英雄队?他们对你意义很不一般呢。“

    “谁都会有过保护家人的愿望吧。英雄队把队友当作家人,也把居民当作家人。以生命去守护。虽然是死亡率最大的队伍,但都是有价值的牺牲。即使只有一次,我也希望我是有价值的。”茅郁语调中夹杂轻松的笑。

    “保护家人,很伟大啊。那你为什么没有报名?”

    “他们是天生的英雄。没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只能仰望他们。”

    “与生俱来的使命和命中注定的牺牲。”

    “活着就是为了价值啊。”

    茅郁语气轻淡,是叹息中顺带的句子。给我一丝遗憾和危险。“活着就有价值。”或许吧,我跟她说。

    “嗯,出来了。苏桂。再见。”

    茅郁快速转身,走进漆黑的巷子。

    “茅郁!明天我们再见,我很喜欢和你聊天。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可以和你交朋友吗?哈哈哈”污泥在我的小腿笑地乱颤,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可以和你交朋友吗?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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