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Rich你可来了，你气色看起来好好啊！周末去哪玩了？快快快，快帮我们把这份合同过了，急用啊！电子版我给你发过邮件了，这是打印版，方便你边看边做标记，你看我贴心吧！这个对方客户特别着急，今天下午能给我，是不是？”
“你瞎啊，看不出来老娘印堂都是黑的吗？你走开离我远一点啊！”看着Amoy标准的销售营业假笑和故意贴上来揽住自己胳膊的动作，齐修一面心理骂着一面从容后撤拜托纠缠一面拿出毫无表情的法务脸回答：“下午给不了，你这个合同40多页，我就是不干别的开始光看它都看不完，何况手头还有一堆其他部门之前提的需求，我只能跟你说我尽快帮你优先处理，这个至少三天今天下午你就别指望了。”
“哎呀，这个合同很重要，你帮我想想办法嘛，如果合同耽误了客户跑了，老板可是会发脾气的哎~”
“这个我已经跟你说最快的时间了，再说你这不是一个赞助合同么？我们掏钱赞助他们，还能跑？”
“那人家等不及了可能就不跟我们合作了呗！”
“那不正好省了。”
“那不行哦，老板很看重这个合作，我们James总说了，这个合作可以对我们销售有很大促进作用的。而且，这合同里可还有回购条款呢，对方回购的金额跟我们赞助的一样多，算下来还是我们赚的~”
“我会尽快给你看的，但是你在这越久我就只能越晚开始哦。”
“哎呀人家喜欢你嘛，你这是赶我走吗？好啦好啦开玩笑的啦，等你好消息亲爱的~”
看着Amoy一步三摇的背影，齐修的头疼之余又加了一层恶心。Amoy所在的线下销售中心卖货的水平不咋地，但很善于给公司挖各种坑，然后再嫁祸到其他部门头上，三个月前他们中心搞过一次合作坑过品牌中心一次，但品牌总监也不是省油的灯，提前收集了他们活动现场销售不利的问题反击，两边算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但不是所有部门都有这种应对挖坑的实力，上一任法务就是替她们谈的一个大合同背了锅走人。
当时那份合同的履约条款有很大问题，上一任法务始终要求对方不调整清楚不能签约，一开始被那个叫James的销售总监极限施压都抗了下来，结果James跑到老板那告状，说法务消极怠工一个合同审了半个月还没审完，老板听了之后直接把法务叫去骂了一顿，并勒令她当天处理好合同，不然就卷铺盖走人。一番操作下来，前任法务被迫通过了合同，等到最后合同真出问题对方拒绝付款的时候，还被James当作背锅侠指责他没有履行法务应有的工作，导致合同上出现了这么大的漏洞，之后被老板一气之下开除了。
前任法务交接的时候跟齐修说过这事，齐修也不想吃这个亏，但她也没忘了前任法务最后跟自己说的话：“老板傻逼亏的又不是你的钱，反正这破工作也没多大前途，你刚来我也不能劝你走，这公司的人都不懂法务的事儿，你首先还是想着有事把自己摘出去，犯不着为了别人的生意把自己搭进去。”
在座位上思考了两分钟，齐修觉得既然自己早有准备，应该不会在合同条款上翻车，如果真的Amoy干点什么超出她法务范围的恶心事儿，那就扎个草人咒死她。
想到这儿，齐修心里一阵轻松，决定先把包子趁热吃了。
顶着头疼忙了两天，周五晚上6点28分，齐修把初步修改的合同提前发给了Amoy；6点29分，齐修站在了打卡机前；眼见着打卡机上的时间跳到6点30，她熟练地在一秒内完成打卡并逃离了公司。
按照惯例，周五晚的宝贵时间要留给占卜业务，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一个叫祁波波的朋友想做个简单的占卜，并且约好了完事之后两个人去酒吧小酌一下，洗一洗攒了一周的班味，再给自己找点乐子。
为了节约时间，这两个人甚至都没去齐修的工作室，她包里塞了一副塔罗牌就直接跟祁波波约到了酒吧。祁波波的要求很简单：什么时候能找到工作。
这个当初血气方刚的文艺青年在上一份工作冲动离职之后，已经家里蹲了三个多月，用积蓄交房租的同时，靠着朋友介绍的一些写稿的零活勉强维持生计，这样下去显然不是个办法。但是对她这种新闻专业出身，毕业后在半死不活的一家传统媒体干了三四年的人来说，又要坚持理想又要有口饭吃可没那么容易。
占卜前，齐修先跟祁波波叨叨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都这时候了别挑了放下心理包袱先一切向钱看吧，祁波波则告诉她，你以为我不想啊？是有钱我不去赚吗？是根本没有有钱的地方找我啊！
面对着眼前翻开的4张塔罗牌，齐修望着那张头冲着祁波波的倒吊男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找到一个收入不错的工作，但是呢，那时候日子会过得比现在还惨。”
“搞虾米啊，你们这些臭算命的知道本宫最近过得多苦吗？”祁波波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缠着齐修给她重算一次，算到她满意为止。
“你给我抱成一团圆润地离开……”
“你保准么？那等我找到工作再付钱 ，嗯，不准就不给了你还得请我吃饭。”
“那你这算按揭，到时候钱得翻倍。”
“行行行，给你翻10倍！”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后悔反悔会招天谴的天不遣你我也招天雷劈你……”
在这家名叫“钢线猫”的酒吧，齐修和祁波波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聊着近期一些倒霉事。祁波波目前的生活很单调，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石沉大海地投简历，因为频率太高，招聘软件上基本已经刷不到她没投过的新岗位了，然而有回应的没有几个，近期连约面试的都几乎没有，安静得让人绝望。这也导致，在祁波波看来，齐修关于工作上的抱怨都近乎带一些凡尔赛的性质，几乎忘了自己三个月之前选择裸辞，也是因为忍受不了单位的各种脑残制度加上无处不在的傻X和绿茶。
齐修也没指望祁波波能给自己什么正面反馈，与其说她在跟波波抱怨单位的破事，不如说是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心理舒服些。她厌倦这个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又没有裸辞的勇气，尽管占卜目前能给她带来还可以的一份收入，但这是建立在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之上的。一旦冲动辞职，别的不说，光是自己给自己交保险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她每天醒来先欠外面100块钱，再扣掉房租水电网费电话费等固定支出，剩下的钱恐怕只能活得比祁波波还惨。而且一旦遇到淡季收入下降，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对于一个学法律的人来说，冲动上头是有违职业素养的，但一份糟糕工作带来的内心煎熬却丝毫不会因为这份理智有减轻分毫。
“你太丧了，我觉得你需要出去放松下，不然这样下去人会枯萎的。还有啊，你要不想干了，你也去招聘软件上更新一下简历啊，换个下家总能新鲜几个月，虽说时间长了基本哪个公司都一样，上班嘛，哪有单位不傻哔的呢？”
齐修听着祁波波在那兴奋地叨叨，喝了口酒没有说话，但她心理觉得这个傻丫头说得话也不无道理，平时愣头愣脑的没想到喝点酒还能提高智商情商……
突然之间隔壁一阵充满雌性荷尔蒙的笑声传来，吧台那边的酒保在和熟客热聊，酒保是个200多斤的胖子，有着圆嘟嘟的脸和圆嘟嘟的肚子，下巴上还留了一圈圆嘟嘟的大胡子，一看就是个典型的E人，ESTP那种。他正在跟几个相熟的姑娘大聊自己在西藏的故事，说自己在布达拉宫广场跟着一个远道而来的苦行僧，一路从布达拉宫磕到大昭寺，并且在大雪山上接受了灵魂的洗礼。
大半杯精酿下肚已经多的了祁波波听了一会，非常不给面子地对着吧台喊了一句：“就你？磕长头？趴下之后能起得来么？”吧台前的姑娘们又是一阵大笑，酒保一边跟着笑，一边对着祁波波喊回去：“怎么着，不信？你点5杯酒，我做5个俯卧撑你看看？”
“算了吧，你那俯卧和撑中间隔着8个小时呢，等不起！”
就在齐修看着祁波波跟酒保逗闷子边露出姨母笑的时候，她的手机震了一下，发现是前几天找男朋友的那个小眼睛姑娘发来的信息。
“我到西藏了，怎么才能找到他？”
骂完酒保，祁波波转回头看向齐修，迎接她的是一张僵硬的哭笑不得的脸。
“怎么一个个长没长脑子的都往西藏跑……我也想去啊！”齐修忍不住又在心理OS。
突然之间，手机屏幕又是一闪，是Amoy发来的信息：亲爱的，合同文件我给客户看了，对方有一些问题，我把反馈文件你邮箱了，你看看调整完周一再给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