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透过枯黄的树叶，落在斑驳的断墙上，树叶的小小光影随风摇曳，似在与人诉说着凄凉……
“小燕儿，过来!”身后传来一声喝令。
小燕儿回头，看到自己的父亲身旁站着一位身穿灰色长袍，身姿挺拔的男子。
“叫你呢！快过来。”父亲招了招手。
小燕儿将左脚从断墙外收回来，向着父亲那边走去。
“总爱坐在那烂墙上，等哪一天不小心栽倒下去摔死算了！”杨善揪着小燕儿的辫子，严厉地斥责着。
小燕儿低头不语，随便父亲将辫子扯得发疼。
这时，那长袍男子出声，“杨院长，小孩子贪玩是本性，不必过多压制，遵从本性，顺其自然便好。”
“梁老师，你不知道，这孩子十分的叛逆，如果我不严加管教，肯定会给我惹出大的祸来！”杨善无奈道。
“梁某既载教师之名，必担教者之责，以后慈善堂孩子们的教育任务就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尽己所能传道授业，给慈善堂撑起一片明亮的知识天空。”梁清明承诺道。
“那就多让梁老师费心了！”
“快叫梁老师。”杨善用力拍了拍小燕儿的头，“以后你就跟着梁老师好好学习，要是你再屡教不改，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燕儿看起来像是个听话的孩子，杨院长是不是对孩子有所偏见？”梁清明调侃道。
“她的秉性如何，你以后就知道了，届时还希望梁老师记得初见印象，救她一把。”杨善叹了叹气。
“梁某自当尽心尽责。”
“十分感谢。”
“梁老师一路舟车劳顿，今天就先去住处休息一下，明天再到学堂授课吧！”杨善又说道。
“我不用休息，杨院长有事可先离开，不用陪我的。”
“梁老师初来乍到，对这人生地不熟的，没人陪可是太怠慢了，但我确实有事在身，实在抱歉。”
“不妨的，杨院长公干优先，我随意就好。”
“不妥不妥。”杨善摇了摇头，将在不远处扫地的老人招过来，“让阿德带你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吧！”
梁清明推脱不过，就说：“不用麻烦老人家了，不如就让小燕儿带我熟悉一下慈善堂吧！”
“这……”杨善看了看小燕儿，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他又一巴掌拍向小燕儿，“你今天怎么回事？哑巴了？”
“杨院长，教育孩子动口不动手，让我与小燕儿沟通吧！”梁清明劝说道。
“也好。”杨善忍下怒气，“那她就交给你了，还请梁老师多多费神教育。”
“杨院长放心。”
看着杨善转身，阿德给梁老师鞠了个躬，也走开了。
梁清明半蹲下来，向小燕儿伸出手，“小燕儿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小燕儿看着梁清明，他的嘴角上扬起弯弯的弧度，宛如皎洁的新月，与慈善堂的昏暗格格不入。
看着小燕儿盯着他出神，梁清明又伸了伸手，“交个朋友可好？”
听到这句话，小燕儿皱了皱眉头，“我不交朋友。”
“为什么不交朋友呢？”梁清明收回手，友善地问道。
“我的朋友都会死。”
听此，梁清明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阿德，正边扫地边往这边看。
“为什么这么说？可以告诉我原因吗？”梁清明又问道。
小燕儿缄默不言。
“小燕儿可以带我逛逛吗？我很想一睹慈善堂的风采呢！”梁清明调转话题。
“没什么可看的。“小燕儿的语气冷冰冰的。
“是吗？那我来的时候看见小燕儿盯着什么地方出神，可认真了呢！”
小燕儿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那破墙处，“你知道从那里能看见什么吗？”
“能看见什么？”梁清明走过去，断墙之外，是深数丈的草地，芦苇婆娑起舞，风声随之轻吟，好似呜咽。
“秘密。”
这时，阿德走了过来，叹道：“那扇墙之前被一个小孩撞坏了，院长一直叫我补，我因为忙耽搁了，赶明儿就把它补好。”
“请问阿德叔在忙啥呢？忙到连补墙的时间都没有。”梁清明问道。
“帮亲戚杀猪。”
“每天都有猪杀吗？”
“偶尔。”阿德显摆道：“杀猪并不难，都是些小猪仔，难的是杀完后卖内脏，处理别人不要的剩肉和骨头，才比较麻烦。”
梁清明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稳住不安的内心，说道：“猪仔都还没有长大，何必急着杀呢？”
“因为大猪仔不好杀，要是杀的时候不小心让大猪仔反扑，那死的就会是我。”
听此，梁清明的脸色煞白，他快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了。
小燕儿一把拉过梁清明的手，说道：“我带你去别处转转吧！”
梁清明的嘴里艰难地蹦出一个字，“好。”
小燕儿带他逛了许多地方，最后，来到一间房前，黑乎乎的房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窗户也是紧闭的，有些诡异的样子。
“这是什么地方？”梁清明问小燕儿。
“灵堂。”小燕儿盯着那间房发愣，眼中似有悲凄。
“里面祭奠的是什么人？”
“在慈善堂死去的孩子。”
夕阳隐入云霾，天空变得暗沉起来。
阿德扫完地从这边走过，跟梁清明打了个招呼，就绕到一扇小门前，在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走了出去。
“那扇门是通往哪里的？”梁清明问道。
“后院，阿德杀猪的地方。”小燕儿警告道，“你不要靠近那里，他养了很多狗，会咬人的！”
“很多狗？怎么没听见狗叫的声音啊？”
“吃饱了睡着了，晚上就起来叫了。”
梁清明若有所思。
“天晚了，我们去吃饭吧！”小燕儿又带着梁清明去了食堂。
食堂并不宽敞，有一个用大木梁撑起的高房顶，里面摆放着又长又重的长桌板凳，很多小孩子都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吃饭。
梁清明数了数，这小小的慈善堂里，竟收容了五十多个小孩子。
小燕子给梁清明打了饭，一起坐下吃。
“他们怎么都这么安静啊？”梁清明看着这里的小孩子都在低着头吃饭，完全没有孩童的活泼。
“他们不敢说话。”
“什么意思？”梁清明十分不解。
小燕儿的目光落在一个穿着厨师服的胖阿姨身上，她的手上端着一碗长寿面，正小心翼翼地往食堂中心走去。
“咳咳。”胖阿姨先是咳嗽了两声音，“今天这碗长寿面谁想吃？先要先得！”
小孩子们虎视眈眈地盯着胖阿姨的手，仅是简单的一个荷包蛋加挂面，对慈善堂的孩子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开始！”
随着胖阿姨一声令下，“我要！我要！”的声音此起彼伏，有的孩子直接跑到胖阿姨身边，大举双手，“我先到！是我的！我我我……”
胖阿姨随机指了一个小男孩，“这是你的了。”
小男孩接过长寿面，兴高采烈。
小燕儿看的心烦，虽然有些麻木，但她良心仍存。
小燕儿快速地跑过去，把刚准备吃长寿面的男孩推倒在地，连面一起打翻了！
“小燕儿！又是你！”胖阿姨生气地怒吼着，“等院长回来，非得又扒你一层皮才好！”
小男孩躺在地上流着泪一声不发。
小燕儿对着男孩拳打脚踢，“你起来打我啊！”
男孩没有反抗，任由小燕儿打骂。
他怎么敢对院长的女儿还手呢？
院长的女儿都不敢，更何况其他人？
胖阿姨抓着小燕儿的手强行拉开，“把你关小黑屋去！”
梁清明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他拉起小燕儿，问道：“小燕儿，你这是干什么？”
“疼！”小燕儿喊了一声。
梁清明连忙放开小燕儿，说道：“我放开了。”
小燕儿努力挣脱被胖阿姨死命捏着的手，对着她又咬又打的。
梁清明才反应过来不是说他，他对胖阿姨道：“女士，你能否先松开手？”
“你别多管，有人要治她的！”胖阿姨抓着小燕儿往门外走去。
刚好阿德赶了过来，她就招呼阿德，“诶！这个小燕儿又惹事了，今天还是关小黑屋！”
阿德拉着小燕儿离开，小燕儿死命挣扎着。
梁清明追了出去，“阿德叔，要把小燕儿带到哪里去？”
阿德回头，“梁老师，你别管，院长说的，小燕儿一惹事就关小黑屋，好几天没关她了，她可能皮有点痒。”
小燕儿回头看了梁清明一眼，十分不情愿地被阿德挟着走了。
梁清明看着小燕儿被关进那个叫“小黑屋”的房间，然后阿德将房门上了锁。
“天色不早了，我带梁老师去休息吧！”阿德说道。
梁清明指了指房间，“小燕儿怎么办？”
“等院长回来处理。”
听此，梁清明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被阿德带到房间，“梁老师，你就住这间房。”
“好。”
梁清明又问道：“杨院长什么时候回来？”
“院长出去谈生意去了，快回来了。”
“杨院长跟别人有什么生意往来么？”
“卖猪肉。”
梁清明瞪大了双眼，“是为建设慈善堂筹资吗？”
“梁老师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呢！房间里放有恭桶，晚上天黑路远，就不用往茅厕那边跑了。”阿德说完这一句，就离开了。
梁清明回到房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起身轻手轻脚地往“小黑屋”走去。
“小燕儿。”他轻轻地呼唤着。
“梁老师。”小燕儿在小黑屋内回应着。
“你还好吗？”
“还好，就是被我爹揍了一顿，我已经习惯了。”小燕儿毫无波澜道。
“你今天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喜欢狗叫。”小燕儿似答非答。
梁清明一头雾水，也疑惑，“晚上也没听到狗叫的声音呢！”
“它们今天没有东西吃，自然就不叫了。”
“是怎么回事呢？”
小燕儿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小燕儿问道：“梁老师，你为什么来慈善堂？”
冷不防被小燕儿问到，梁清明回答：“我是来教你们识文断字，知书达理的，把你们培育成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
小燕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会照亮慈善堂吗？”
“当然会！”梁清明坚定道，“你们都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有些人不会有了。”小燕儿感慨。
“小燕儿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呢？”梁清明发问。
“我知道你是来干嘛的！”
梁清明一愣！
“你是来拯救慈善堂的孩子们的。”
“小燕儿怎么知道？”梁清明声音轻柔。
“我就是知道。”
梁清明沉默，然后夸赞道：“小燕儿太聪明了！”
“那小燕儿愿不愿意我这样做呢？”梁清明又问道。
“我要你保护好自己，我才愿意。”小燕儿诚恳地说道。
夜色寂寥，小黑屋显得十分僻静，有一道长长的月光洒在房顶，照亮了屋檐。
梁清明热泪盈眶，他的声音略有哽咽，“嗯，我答应你。”
……
第二日，梁清明就正式在学堂授课了，小燕儿被杨善一路拖着过来。
“梁老师，昨天这小妮子又欺压其他孩子，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今天来这听课，还请你重点看管她，不要让她惹是生非了！”杨善说道。
“我相信小燕儿欺负别的孩子不是本意，她是个好孩子。”梁清明摸了摸小燕儿的头，对她笑了笑。
“梁老师倒是对她好评颇多，作为父亲我深感羞愧。”
“杨院长为慈善堂鞍前马后，反而牺牲了自己与女儿沟通的时间，难为杨院长了。”
“大爱与小爱，总要有所取舍。”杨善自我感动道，“对小燕儿，我确实亏欠了许多，但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梁清明看到杨善这副伪善的嘴脸，有些厌恶，却又不得不恭维，“杨院长用心良苦！”
“哪里哪里！”杨善谦虚道，“我就不耽搁梁老师的教学时间了，就让梁老师大放异彩吧！”
杨善又拍了拍小燕儿，“不许捣乱！”
梁清明回到讲台上讲了起来，“同学们好，很高兴见到大家，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梁，从今天起就是你们的老师了，大家可以叫我梁老师……接下来，请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也让我熟悉一下大家。”
话落良久，教室里都鸦雀无声，孩子们面面相觑。
小燕儿率先站起来，“梁老师好，我叫小燕儿，我们已经认识了。”
“小燕儿，很高兴认识你。”梁清明咧开善意的嘴角。
其他孩子还是无动于衷，似乎都有所顾忌，梁清明追寻顾忌的目光，发现都集中在杨善身上。
“可能孩子们都比较内向，不爱说话。”杨善解释道。
“你不许他们讲话。”小燕儿拆台道。
杨善怒喝，“小妮子胡说什么呢?什么叫我不许？你把你爹说成什么了！”
他又指了指小燕儿，“昨天挨的打这么快就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小燕儿低下了头，不敢讲话了。
梁清明连忙拉住杨善，“童言无忌，杨院长不要与孩子一般见识。”
“气死我了，哪有尽抹黑自己亲爹的女儿！”
“不管小燕儿说的事实与否，我相信杨院长一定有自己的良苦用心，孩子不理解罢了！”梁清明话中有话道。
“我是让孩子们吃饭不言其口，背后莫谈人非，没让他们不讲话！那岂不是和哑巴一样了？”杨善辩驳道。
“杨院长可先消气，待我与孩子谈心，我相信孩子们对杨院长定是赞不绝口的！”梁清明宽慰道。
杨善脸色阴沉沉的，也没有说什么了。
但……无论梁清明如何诱导，孩子们都没有开口讲话。
或许对他们而言，失语已成常态。
梁清明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燕儿，微微叹了一口气。
课后，梁清明找到小燕儿，她一个人站在树下，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那面断墙，阿德正在用石头和泥土修补墙面。
“小燕儿在想什么呢？”梁清明温柔地询问道。
“梁老师。”小燕儿回过神来，“你知道是谁把墙撞烂的吗？”
梁清明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啊？”
“她叫小梨花，是我唯一的朋友。”小燕儿娓娓道来，“我们经常一起说话，一起吃饭，后来，我爹不让她跟我玩，但她不怕我爹，始终和我在一起，她总问我慈善堂的外面是什么？我不知道，跟她说我也从来没有出去过，她跟我说，我们一起把墙砸烂吧！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想离开这里，我没有答应她，我怕我爹打我。直到有一天，胖阿姨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跟她说有人收养她了，她高兴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我，把长寿面也分享给我，她知道我一直羡慕别人有长寿面吃，我从来没有，因为我不会被收养。我吃了长寿面后就觉得肚子疼，我拉肚子了，她陪着我去了厕所，我一进厕所，嘴巴就被阿德捂住了，小梨花吓得尖叫起来，阿德看清是我的时候，也吃惊了，他放开我，去抓小梨花，小梨花被他捂住了嘴巴，发不出声音，我不知道阿德在干什么，只是叫他放开小梨花，阿德没有听我的，一边叫我滚开，一边拖着小梨花往后院走，这时，后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它们看到我和小梨花，好像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样，我害怕极了，阿德大声吼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我吓得后退了，看着小梨花哭着被他拖走，我大声哭了起来，又害怕又担心，我鼓起勇气，从拴着链子的狗旁边跑过，我第一次见到那种场景，血……到处都是血……”
小燕儿停了下来，她的双眼充满了恐惧，留下了行行清泪，她接着说：“小梨花被放在一个桌子上，上面挂着很多刀，我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但是地上也全是血，我太害怕了，又爬了起来，看着手上的血印子，我把长寿面都吐了出来，我听到阿德指着我大声骂着，我听到他说等会再来收拾我！我看着阿德拿起刀准备砍向小梨花，我一下子跑过去撞在阿德身上，把阿德撞开了，小梨花跳下桌子往外面跑去，阿德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就去追小梨花了，我也跟着追，最后，小梨花就跑到那里，用力撞了一下，墙就被撞倒了，她也摔了出去……”小燕儿指着阿德正在补的那面墙。
听完，梁清明的后背渗出凉意，他浑身战栗起来，简直是令人发指！
“后来呢？”梁清明的声音沙哑，哽咽着。
“我坐在那里，看着阿德把小梨花埋进土里。”
“……”
梁清明的心一阵绞痛，禽兽之为，他忍无可忍！
“小燕儿，你别怕，正义的光会照亮慈善堂的，哥哥身上就携带着曙光。”梁清明抓着小燕儿的手摸索着他腰间一个包裹严实的手枪，将她的食指放在扳机上，“只要这样上一下膛，扣一下手指，我的队友就会蜂拥而至，救你们出去！”
小燕儿震惊了，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
“我爹会死吗？”小燕儿内心有点挣扎。
梁清明沉默了。
“我知道的，我爹做错了事，他要偿还的。”
梁清明看着小燕儿，“小燕儿，你爹做的事和你无关，你只是慈善堂的一个孩子。”
小燕儿噙着泪，“我是我爹的女儿。”
梁清明摸摸小燕儿的头，“小燕儿，你是个好孩子。”
阿德修好了墙，往小燕儿那边看了一眼，看见梁清明竟然在摸小燕儿的头！
他走过去咳了一声，“梁老师，你在干什么？”
梁清明放下手，解释道：“杨院长刚说了小燕儿两句，小燕儿有些伤心，我在安慰她。”
阿德质疑，“杨院长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还骂小燕儿？”
“杨院长出去了？”梁清明毫不知情。
“慈善堂有一个收养名额，杨院长带孩子去见客了。”
梁清明震惊了，他快速地数一遍孩子，发现昨天那个吃长寿面的孩子不见了！早上上课的时候还在的！
“出去多久了？”梁清明问道。
“一会儿。”阿德看梁清明这种表现，也警惕起来了。
阿德瞪了小燕儿一眼，这小妮子不会跟他说了什么吧？
梁清明面色不善，但他不能冲动，他快速冷静下来，说道：“老师还有一些知识没讲完，小燕儿，我们继续上课吧！”
小燕儿点头，跟着梁清明回了学堂。
阿德用锋利的眼神狠狠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离开。
“小燕儿，你知道你爹去哪了吗？”梁清明轻声地问。
小燕儿点头，“我以前偷听我爹和阿德讲话，他总是去一个叫吠场的地方。”
吠场，一个黑色的器官供应市，那里盘踞着配备枪械的小规模土匪，一直让组织十分头疼，梁清明这次来慈善堂的任务，就是查清慈善堂是否成为吠场的供应商，如果找到证据，则以枪声为令，对其进行打击行动。
梁清明告诉小燕儿，“小燕儿，待会你带着其他孩子躲在房间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不要害怕，不要出来，好不好？”
小燕儿摇头。
“听哥哥的话，小燕儿，会没事的。”梁清明又叮嘱道：“你要保护好自己。”
随后，小燕儿看着梁清明掏出枪，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后院门并没有上锁，许是阿德在里面，梁清明将门推开一条小缝，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况，院里拴着十多只凶悍的恶犬，有的趴在地上睡觉，有的精神抖擞地巡视院落。
见此情形，势必会惊动阿德，他只能速战速决！他猛地推开院门，准备冲进去……
突然，后脑勺被一根大棍袭击，他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手枪向前飞出数米，回头看见的是阿德凶神恶煞的脸，阿德举起手中的棍子，又一棍打在他的头上，梁清明感觉到温热的鲜血流出，他的脑子崩裂般疼，随后，失去知觉……
阿德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梁清明，啐了一口吐沫，“杀大猪仔得用偷袭，不能让他反扑了。”
阿德将梁清明装上推车，用稻草掩藏起来，锁好后院门，推着车走出了慈善堂。
这一切，都被躲在灵堂的小燕儿看在眼里，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小燕儿回头，看着香案上摆放的“小梨花”的牌位，不禁泪如雨下，一模一样痛苦的场景又在她面前发生，她对着小梨花发誓：我这次不会后退了……
等阿德走远，小燕儿走出灵堂，拿着手上偷来的钥匙打开了阿德的后院门，霎时狗群吠叫不停，她面无惧色走过，捡起了梁老师扔出的手枪。
小燕儿用力砸着慈善堂大门的锁，想要去追阿德。
胖阿姨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小燕儿，你又搞什么喽？又想被关小黑屋了？”
“把门打开！”小燕儿砸不开锁，转而砸门。
“你又闯祸！你等着被扒皮吧！”胖阿姨抓着小燕儿就往小黑屋走去。
小燕儿挣脱不过，她看见所有的孩子都挤在学堂门前看她，对她的行为充满了疑惑。
“快来帮我啊！梁老师有危险，阿德会杀死他的！”小燕儿喊叫着。
“你怕是疯了噶！”胖阿姨捂住小燕儿的嘴。
这时，那群孩子全部围了上来，拦住胖阿姨的去路。
“让开，你们想挨条子吗？”胖阿姨生气地喊着。
“啊！”她被小燕儿用力咬了一口，吃痛地松开了手。
“我们一起把门砸开！”小燕儿喊出口号。
胖阿姨想按住小燕儿，突然，孩子们把小燕儿从她手中救出，又对着她泄愤一般地拳打脚踢，人群里发出一阵报仇的呼喊声。
很快，胖阿姨被揍得鼻青脸肿，她躺倒在地，发出凄凉的呜咽声。
小燕儿带领大家砸门，但门和锁都固若金汤，无法撼动。
“来不及了！怎么办？”小燕儿都快急哭了。
突然，她看见那边阿德今天刚补好的墙，缝补的新泥与旧泥格格不入，墙面破裂的痕迹清晰可见。
小燕儿用力踹了一脚，新泥剥落，墙面破裂，露出之前的断墙。
断墙外的芦苇草里，阿德在挖着土，梁清明就躺在他旁边的地上，有一圈红色印记却格外醒目。
芦苇被风吹的很轻，草地裹着骄阳，饶是烈阳似火，炙热不再感知，生硬的地磕得背生疼，梁清明的肚子却被剥开了……
小燕儿红了眼，其他孩子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发出惊悚的尖叫。
阿德注意到了这边，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死地瞪着这群孩子，眼中充满了愤恨。
这时，杨善带着一群粗狂的男人从芦苇地里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面容阴森，看起来十分凶狠。
杨善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他看了一眼阿德，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这里？
当看到地上的梁清明时，他猜到了大概的事情发生。
“你怎么办的事？”土匪头子质问杨善。
杨善转头安抚，“不要紧，这群孩子都要清货的，就算看到了也没事，除了我女儿，其他孩子一起出了吧！这样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找慈善堂要货源了。”
“这次这么爽快，一次交这么多孩子？”土匪头子不可置信道。
“我当这个慈善堂院长，良心不安，更何况，慈善堂已经被盯上了，再不走，我怕是走不掉了，现在我只想带着我女儿离开这里，好好生活。”
土匪头子露出奸笑，“现在想离开，怕是来不及了……”
“砰！”一声响彻云霄，正义的曙光接近慈善堂。
……
“谁开的枪？”
土匪头子一下子锁定了枪声的来源。
小燕儿坐在断墙上，左脚伸出外面，右手举着手枪，扣动了扳机。
杨善也看到了，他的心紧张到嗓子眼，“是我的女儿。”
“你女儿？”土匪头子的枪对准了小燕儿，“找死！”
“别开枪……”杨善紧张到失语。
随着“砰！”一声，土匪头子的枪头颤了一下，杨善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子弹正中小燕儿，小燕儿看着爹笑了一下，身体便支撑不住从断墙上栽倒下来。
世界在杨善眼里寂静无声，杨善的世界崩塌了。
“小燕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