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声鹰唳，惊空遏云。

    终还是下起雨来，那鹰旋身落到茶棚不远处的树上，啄着自己的羽毛。

    茶寮处的血迹已被清理干净，尸体也已经藏了起来，雨中的土潮气掩盖了血腥味。

    俄尔，伙计们又烧起了火，抹起了桌子。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等绵羊入狼腹了。

    2

    车轮滚过泥水的声音渐近，伙计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做事。

    马车在茶寮前停下，车帘挑起，一人先行出来。

    是个娘子，带着帷帽，白纱直垂到腰腹处，看不见面貌，只瞧见海涛蓝的破裙微弯一下，人就跳了下来，裙角立时沾上泥污。

    接着一个郎君用剑拨开车帘钻了出来，长身，身着空青圆领袍，腰束紫玉带，气质蔚然。他清冽的眸子扫视了一下茶棚，目光停留一瞬就移开了 。

    好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快些进去避雨！”

    一声令下，随从们立刻进了茶棚，招呼着伙计，

    “请快些上些茶来吧！”

    “好嘞！您稍等。”

    3

    暗处，鹰眼锐利地盯着茶棚内众人。

    鹰的下面树枝，也隐匿着一道黑色身影，被层层枝叶遮挡，难辨身形。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低了斗笠边沿，将面罩往上拉了一下，只留下一双锐利的丹凤眼。

    树枝上滚下雨滴，沿斗笠落下，他眼神不变。直到下面那锦衣郎君落座，他邪笑一声。

    来了。

    4

    殷无尘执起茶碗，悠悠清呷一口。

    雨打在地面溅起无数银蝶、碎花。

    “这倒让我想起京畿的雨。”

    戴帷帽的娘子忍不住压低声音，“殷郎君，你不怕有毒吗？”

    殷无尘放下茶碗，同样压低声音，“若是劫财，只需下药；若是劫财又害命，先药之，搜身之后杀之；可若是只害命，对于这些人来说，”他顿了顿，

    “药是最不可信的。”

    话音刚落，到面前添茶的伙计手一翻，一线寒光直逼殷无尘。

    殷无尘后仰躲过，丢下一句“躲起来”，就卷了佩剑与那人缠斗。

    暗处也冲上来一波黑衣人，几名随从也与之争斗起来。

    娘子抱起长凳挡了刺客一刀，然后那刺客就被殷无尘挑剑引走了。她一转，避开人，躲到了灶台下。

    以往的刺客殷无尘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将他们打趴下，而这次，殷无尘神色谨慎，防着他们的杀招。

    她望着这局面，暗道不行。忽然，沸水翻滚顶撞壶盖的声音吸引了她。

    那边，殷无尘化解了一记杀招，摆脱了刺客，她看准时机，将沸水朝刺客泼去。刺客只来得及抬肘相抵。沸水渗进衣物，他立时惨叫起来。趁着空隙，殷无尘一剑诛杀了刺客。

    尽管刺客身手狠戾，但跟着殷无尘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不久局势控制下来。

    她松了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突然，一声鹰唳，一柄长刀穿透雨幕，狠狠地刺向殷无尘。

    “小心！”

    殷无尘刚收拾完一名刺客，躲闪不及，只能堪堪避开要害。利刃划破肩头，留下一道血痕后钉在柱子上。

    殷无尘回过神来，一道身影即将到跟前。那人出刀极快，力道极其狠辣，殷无尘显些招架不住。

    挡下一招，那人旋身拔出钉在柱子上的另一把刀，就刺向殷无尘。

    殷无尘提剑抵挡，绞住他的刀，那人手一松，刀掉落下来，他脚尖使劲一勾，刀尖向上直冲殷无尘下巴。

    殷无尘无法，只得松手向后翻躲开刀，那人提腿踹到他胸膛。殷无尘摔到娘子身前，喘着粗气。

    那人接住掉落的刀，走向他们，脚步无声，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边有随从解决了刺客，捏剑跑向这边。那人看都不看，刀出手，贯穿了随从的身体。

    殷无尘受了内伤，一时起不来了。

    “你别过来！”

    那人一顿。

    娘子从灶台上抄起东西就扔向刺客，他偏头躲过，压根没放在眼里。

    突然，她大喊一声：“你终于来了！”

    那人转头。

    雨声淅淅沥沥，远处的鹰看着他。

    什么都没有。

    他立刻转头，娘子搀着殷无尘已经逃到另一头了。他将刀狠掷过去，娘子推开殷无尘。

    刀近在咫尺，刀气逼人，直冲开她的白纱。

    她闭上眼睛，自知躲不过，多活这么久，也够了。

    刀入肉的感觉并没有传来，她茫然地睁开眼。

    视线穿过白纱，一只手紧紧攥着刀尖，而那刀尖离她不过须臾。

    血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她抬头，是那个刺客。

    斗笠面罩遮住面容，只留下一双眼睛，她看不清。

    空气仿佛凝滞了，但只一瞬，听得那人下令：“撤！”

    刺客立刻退去，几瞬便没了踪影。